第131章 番外 回村的誘惑 (1)
阮青梅足足躺了一個月才勉強起身。
眼看屋檐的雪水滴答融化,院子裏的桃樹打起了骨朵,空氣裏都是春的氣息。說好的春天回家,如今這計劃卻遙遙無期。
日光正盛,阮青梅坐在軟塌上閉目吐納,剛剛将體內靈力運轉一周。雖不比從前,但之前傷的經脈總算都接上了,大體暢通,只是……氣海裂痕依舊,一點修為也儲不住。
阮青梅收功,有些喪氣地往身後一靠,不出意外地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青梅?”令荀憂心。
阮青梅運功,令荀必然要貼身護法,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情緒。這陣子她格外粘他,整日蔫蔫的,像一只無精打采的小病貓,叫人心疼不已。
阮青梅之前孤注一擲使用超神器,豁出性命來賭了一把自身的氣運,雖然僥幸挺了過來,但經脈、靈根、氣海全都有傷,氣運也揮霍殆盡,連元神都不甚穩當,全靠一口氣撐着。如今一松下來,苦果就來了。
令荀以鈞天之力替她續上了經脈,修補了靈根,但是對着氣海的裂痕卻始終沒有辦法。氣海有漏,再多修為也存不住,就算靠令荀頂着,最多也只能保持現狀,長此以往,可以說阮青梅的修仙之路算到頭了。
這是逆天而行的代價。
阮青梅不後悔,但想到自己往後只能當個凡人,經歷生老病死,令荀卻會永遠是現在的樣子,她就覺得系統給評的這個HE有問題。
贏了,又沒全贏;Happy了,好像又不夠Happy。
人脆弱的時候就會有點粘人,阮青梅尤其如此。
她貼着令荀的胸口一通蹭,哼哼唧唧地撒嬌膩歪。完全無意義的動作,但是可以緩解焦慮。令荀卻被她蹭得有些熱,扒拉了一下他亂竄的小手爪:“青梅,別鬧。”
“……”
阮青梅果然不亂動了,卻哀戚戚地盯着令荀,好像在看什麽負心漢:“二狗哥哥,你是不是煩我了?”
她剛才可是第十次修複氣海又失敗了呢。以往他都會主動親親抱抱說很多好聽的情話安慰她,今天居然沒有。
“胡說什麽?”令荀被氣笑了,語氣中難得帶了點申述的意味。
煩她?這些日子,他恨不得把神魂都喂給她療傷,若他的心能修補阮青梅的氣海,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挖出來。她倒好,一張嘴胡言亂語。小沒良心!
今日這次,他本就告訴她時機不成熟,不會成功,她偏要再試試,失敗本就在他預料之中。他以為她也是心裏有數的。
“修複氣海一事,急不得,你經脈都還沒全好呢。”他安撫道。
阮青梅“哼”了一聲:“明知道我不是說這個。”
她一揪令荀的胸襟,美眸流轉審視:“你最近晚上老出去,早上才回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我夜裏醒了根本找不到你,孤孤單單的,好難過噢。”
夫妻分居,這是情感破裂的先兆哇。這才剛回來多久,就準備破裂了。
令荀的重點卻沒在她的戲言裏,反而憂心地問:“你夜裏醒了?是丹田又疼了?”
“是我疏忽,我今夜不動了,守着你。”令荀見阮青梅一雙美眸盯着他,一副不打算放過的模樣,失笑,“我還能在哪兒,青梅妹妹在這兒,我哪兒也不去。”
令荀心知妻子不過是撒個嬌,想聽他親口說罷了。
他們功體相通,若她走遠了,她第一個知道。他就在隔壁看書,兩間屋子是相通的,門從來不關,她有一點動靜,他都會立刻過來。而阮青梅看見燭火就會知道,他就在對面。
如今神州界雖有鈞天帝以神力緩解沉陸,但天地靈力式微,九大宗沒落已成定局。若還有什麽能醫治阮青梅的方法,也就只有百煉宗的藏書閣了。是以他托孫曜師父借了許多療傷方面的古籍,日夜鑽研氣海修複之法,只可惜暫時還沒有成效。
見令荀憂心忡忡,阮青梅不再胡鬧,軟軟的小手撫上他的,柔柔地道:“二狗哥哥,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如今我不能修煉了也是順應天意,沒什麽好怨的。”
“凡人壽命不過百年,我這身體大概還要纏綿病榻,那滿打滿算,我們時間也不多,就不要憂愁了,高高興興地在一起過這一生,細細品味,不好嗎?”
令荀臉色一肅:“又胡說,能治好的。”
阮青梅卻笑道:“你們當神仙的可真貪心,一生難道還不夠?凡人的一輩子,真正過起來是很長的,再多要就是不知足了,老天也不會幫你了。”
“只不過……二狗哥哥,凡人會老,我不想老,要麽你給我用個什麽凍齡的法術,要麽你把自己變成老頭子陪着我,等我走了,你自己再變回小年輕,我也不管了。兩條路,你選一個吧。”
阮青梅想得很開,她就要這一輩子,就争這一輩子。感情這東西,誰也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麽,加個時間限制反而更有安全感。那些生生世世,海誓山盟的,也沒見哪個吐了孟婆湯來現身說法的,誰知道真的假的?
及時行樂總沒有錯。
素來活潑嬌蠻的姑娘,此刻眼中卻有一種誠懇的豁達和認命的滿足。
令荀不願看到這些。
這是個敢跟天道搶人的姑娘,她多勇敢啊,多靈動多有魄力啊,她對他從來不認命,那這一次,他也不認。
“青梅,我不選。”令荀反握住她的手,鄭重道,“這世間沒了你,也就沒了我,我不做任何選擇。”
他是為了阮青梅回來的,若有朝一日,青梅走了,他會把這份神魂還給鈞天,而後自行消散。
若下輩子沒有青梅,他就不要下輩子了。
阮青梅眨眨眼,強忍下酸楚,小聲道:“別這樣,我說這些也不是要你難受。好,我們一起想辦法。”
她是想安慰他,但是好像說錯話了。
“我累了,二狗哥哥,我想睡一會兒。”阮青梅躺下,眼睛卻沒有多少睡意,反而流光婉轉地一直勾他,“你陪我,不許又跑去看書。”
令荀被他看得心軟,點頭:“好,我哪兒也不去,不看書,只看你。”
阮青梅唇角滿意地揚起,聽着令荀的心跳聲,不一會兒便睡得香甜。
令荀卻不敢亂動。
天氣漸暖,小院沒有外人,阮青梅衣着日漸“清涼”。就如眼下這般,她就披了一件又薄又淺的衫子,在他胸口蹭了一會兒,衣帶便松松垮垮,露出白皙後頸上一抹紅繩,紅繩又順着漂亮的鎖骨向胸前隆起的部分延伸……
令荀眼神逐漸深邃。
兩情相悅,又是夫妻,日日相伴,同床共枕,懷擁佳人,一低頭就能看見許多該看的,不該看的,好看的,想看的……阮青梅睡相不好又愛貼他,令荀便有些有苦難言。
食色性也。
面對心上人,這種欲念并不輕——偏偏青梅傷還沒好。再怎麽想抱她,想親吻,想更親密……也得忍着!是以夜裏“燥熱”時,若見她睡得安穩,令荀便到隔壁去念兩遍清心訣,讀讀書,掃一掃心頭邪火。
——令荀啊令荀,你修行果然不夠,定是被鈞天心魔所蠱惑影響了!
阮青梅昨夜是真的沒睡好,不一會兒呼吸勻稱,只是翻身間,又踢開了被單,帶得衣衫卷起,露出的半截小腰。
他的娘子曲線玲珑,無一處不美好,新婚那幾日,他們也日日鴛鴦交頸,魚水盡歡……
令荀嘆息,認命地将那薄薄的衣角拉下,遮去春色,也免得妻子涼寒。不料這一碰觸,他就察覺到異樣。
他觀了觀阮青梅的靈臺,片刻,并指釋放神識,從額心,輕輕地,緩緩探入阮青梅識海。
阮青梅睡着了,睡得很沉,她的身體虛弱,需要通過大量睡眠來恢複體力,這個時候意識會陷入深度沉睡,可為何她識海內卻另有一道意識體?
難道有人,趁着青梅虛弱,意圖奪舍?
令荀面色陡然冷峻,靈力頓時化為一把無形之劍,迸發殺機。
那“東西”似乎被吓到了,立刻大叫道:“二狗……大神!主神饒命!我不是壞人!”
令荀一怔。
鈞天突破心魔飛升後,的确成為了三界唯一“主神”,他與鈞天同源,氣息完全相同,會被認錯不奇怪。只是對方稱鈞天為“主神”,應也是超脫空間的存在,這氣息倒是帶着些異界的味道。
“你是何人?”
“大神,我是小青梅的朋友,我叫小游!”對方說完,又道,“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小青梅。我是來送東西的,我見她睡着,本想放下東西就走。”
阮青梅識海對着“異物”并沒有排斥的反應,對這位“小游”似是熟識。令荀神色一斂,暫且收起殺念。
“你從何而來,為何能進入這裏?”
系統被這股和鈞天一模一樣的威壓吓得腿軟,如實道:“我、我是小青梅的……小幫手,負責在她的旅程裏提供一點點便捷,大、大主神可以為我證明。”
它知道令荀不是鈞天,但兩個都是正兒八經的主神,它便用“大主神”稱呼上面那個。
它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從阮青梅完成了劇情線後,這個位面就不再是無主之地。鈞天飛升成為了位面新主神,之前給阮青梅第二次機會,手把手教她訛系統的,也是那位。
那時候它的領導一下子就同意了,也是因為主神層面有所交涉,它不過走個流程。
不過在那個結局裏,令荀作為副人格已經被吸收了,所以那應該是鈞天帝自己的意思。阮青梅捉住了這次機會,得到了最後的Happy Ending,完美結局。可惜系統還沒來得及通知她,就被自動解綁了。
問題來了,既然是完美的,宿主帶着一身養不好的傷病怎麽行?男女主角一個是真神,一個不能修行,壽數都對不上,那叫什麽完美。
于是系統整理資料,查缺補漏,發現升級武器後,阮青梅還剩了些積分零頭,它便自作主張在商城裏兌換了一樣對她此刻最有用的道具,将“遺産”全部花光光,給她送來了。
系統是想偷偷放下就走的,沒想到居然一來就把令荀逮住了。
系統将一本書取出,道:“大神,既然您在,我就将東西交給您了,至于我的事,您轉告她便好。”
光芒一閃,書本出現在令荀掌中。
“這是?”
系統:“這是我用小青梅剩下的積分兌換的,當時她的積分都用來升級法寶了。剩下的零頭也買不起傷藥,只能買這個。不過有大神您在,照着這本書的方法做,也一樣能讓她痊愈。”
“小的說完了,那……小的告退了?”系統想直接跑路,又害怕令荀。
它只是系統,沒有任何戰鬥屬性,對面可是這個位面的唯一主神鈞天的人間“分天”,分分鐘可以将它這個外來者掐死。
好在令荀并非弑殺之人,他已經知道阮青梅有個“小夥伴”,系統的言行倒也對得上,既如此……
“且慢。”令荀淡淡地道,“聽聞青梅的事,都是你在記錄?”
系統忙道:“是,是小的。不,也有不是的,我們是很尊重宿主的,會給出足夠的私人空間。”
不該看的,它們不會看也不會聽。比如成親那晚它就被關了,成親之後也經常被關機。
令荀不知想到什麽,眼神有些不定,片刻,他道:“我聽說,你們也會記錄她的……好感。”
系統恍然大悟:“懂,懂!大神想知道小青梅的好感度?大神放心,滿的,早就滿了!小青梅對大神絕對是一百二十分的真心。大神您不知道,上次失敗,您沒回來,小青梅哭得都上不來氣了,我從沒見她如此。那時候她已經沒有任何任務在身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其實它覺得,阮青梅早就上心了,這份好感應該是在之前的輪回中累加起來的。而從她自己放棄四狗選了令荀起,這個男人對她而言就不再是單純的攻略對象了,只是她比較遲鈍,被狠狠刺激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令荀卻道:“不是問你這個。”
青梅待他如何,還用別人說?他若有一絲懷疑,都不配在這裏。
“那大神想問何事?”
“我問你,青梅在前幾世,對……那幾人,那幾人如何?”
他從鈞天處知道,阮青梅從前受了不少委屈。他一直想為她報仇,可又怕自己真的出手了,會觸碰她什麽禁忌,反而給兩人平添誤會。所以令荀想知道,在那些不得不奔走的過程中,阮青梅可曾也如這般付出過真心……
若有,他便把那人殺了。
令荀眸光一冷。
他不懂什麽是“火葬場”,說他妒忌也好,小心眼也罷,他只知道,青梅不曾動心也就罷了。若青梅也如待自己這般,付出良多,對方卻那樣算計傷害她,那樣的人便不值得寬恕。
系統這回明白了,立即說道:“大神,雖然之前的客服不是我,但是我看過小青梅的所有數值資料,宿主的确吃了不少虧,但是都只是劇情方面,感情這塊兒……呃,恕我直言,她好像一直沒怎麽開竅。”
系統沒說的是,何止沒開竅,簡直就是油鹽不進。
三十五次輪回只有三十五分,就是每次只有基礎分而已,選項一個都沒對過。但凡稍微上點心也不至于如此。最多就是【師尊】線裏多少付出了一些信任,結果卻被騙了,所以阮青梅格外讨厭祈雲琉。
“大神,容小的說句實在話,對待那幾位,宿主她也用自己的方式出過氣了,談不上原諒,但她應當不大想理會他們。”
那幾人現在過得也不算好,應該不會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了。
系統感受到周圍靈力的凜冽有所緩解,不由松了口氣,看來它沒說錯話。
“大神,沒什麽事,小的告退了?”
“等等。”
系統一驚:“大神請講,小的知無不言。”
令荀搖搖頭:“青梅白日睡不過一個時辰,也快醒了,她曾惋惜沒能和你好好告別,你就在這裏等她醒來吧。”
居然……系統一陣開心。它還以為,因為自己弄錯了積分,小青梅不投訴它就不錯了。原來小青梅也是想念它的。
令荀颔首,聲音一冷:“一會兒該怎麽說,明白嗎?”
系統慌忙點頭。
——該說什麽,它也許不明白;但是不該說什麽,它一定明白!
……
阮青梅醒來時,自己枕在令荀腿邊,他正對着一本沒有見過的書研讀。
男人這會兒非常投入,好半晌也沒發現她醒了,臉上的小表情非常豐富,一會兒宛若茅塞頓開,一會兒皺眉困惑,時而驚訝,時而緊張……
阮青梅覺得好笑,便默不作聲地看他。
令荀這次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是鈞天重塑的,性格上其實有些微妙的變化。這些特質他從前也有,只是不太顯現。如今,屬于鈞天殺伐果決的那一面,倒是初露端倪。比如魔宮瘋狗來挑釁那次,令荀絕對是動了殺心的。阮青梅有些擔心他被鈞天影響了,可日常裏,他在自己面前時,又全然還是二狗子的模樣,漸漸的,也就放下心來。
人的性格本就是會随着際遇改變的,別說二狗子,自己何嘗沒有變化呢。
又過了一會兒,阮青梅脖子都僵了,忍不住動了動,令荀才猛然對上阮青梅的視線,而後,他竟像被燙到了一樣,突兀地閃躲了一下。
阮青梅:……
這是什麽男生看小黃書被抓包的心虛眼神?
不過令荀很快恢複鎮定,又自以為完美地轉移了話題:“醒了?餓不餓?”
是他疏忽了,這個時辰,阮青梅是該醒了。既然醒了,那她識海內的那個自稱“小游”的東西,應該已經走了。
果然,阮青梅點頭:“二狗哥哥,小游說是你讓它等我醒來的,謝謝你。”
雖說她有過三十多個系統,但是因為她死亡率太高,相處時間都很短。小游是唯一陪她走了長長長長一段旅程的夥伴,之前她兇過它,那時候她一心要救令荀,并不是真的怪它。阮青梅不想帶着誤會就此分別。今天總算是解釋清楚了。
小系統就像個小孩子似的,特別好哄。
令荀眼中暖意融融:“怎麽突然客氣起來了。”
阮青梅視線落在他手中的古籍,伸手過去道:“這就是小游送來的書?你看過了?”
出乎意料的,令荀一擡手,将那書合起揣入懷中,沒讓她碰觸。
“你睡前就沒吃什麽,我去給你拿。”
阮青梅揉了揉腹部:“你一說,還真有點兒。”
她如今這情況,是萬萬不能辟谷的,一日三餐,令荀總是會可心可意地送到她面前。阮青梅很不願意承認,這樣每天除了吃就是躺着,她雖然傷好了很多,人也越發圓潤了。
好在這樣的日子終于到頭了。
小游說用她剩餘的“零錢”換了一本秘籍給她,可以修複她氣海的裂痕。這本秘籍之所以便宜是因為裏面的辦法常人很難做到,但是令荀身為位面主神鈞天人間分“天”,這對他而言并非難事。
系統都這麽說了,那就肯定沒問題,阮青梅充滿信心。
見令荀要走,阮青梅第二度伸手:“二狗哥哥,書呢,讓我看看。”
令荀眼神一閃,說道:“那不是一般的書,乃是上古秘籍,內容極其深奧,你元神剛剛複原,強讀此書可能會擾亂心境,走火入魔,待我先鑽研兩天。”
那麽厲害?阮青梅咋舌。
“好吧。”阮青梅點點頭,不疑有他。
只是,看見令荀微微泛紅的耳根,她不禁擔憂地道:“二狗哥哥,你也別太勉強了,慢慢研讀,我沒事的。”
令荀才翻這書不到一個時辰,就一副氣血沸騰,運功過度的樣子,他身負那般修為,尚被影響至此,真不知道小游送來的是什麽厲害的東西。
哎,誰叫她買不起複原丹呢。
便宜果然沒好貨!
……
月明星稀,天籁無聲,子夜寂然。
小院外有結界,夜裏沒有一點聲音,絕不會打擾阮青梅休息。
感受到妻子的元神已經陷入深度沉睡,令荀松了口氣。能吃能睡是好事,說明她的身體在慢慢恢複。只是,無論他輸入多少靈力,分給她多少修為,氣海不修複,阮青梅終究沒辦法繼續修行。
好在如今已經有辦法了,只是……想起那本書,令荀頓時又覺得丹田一股燥熱。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端着一盞燭臺,只着中衣來到庭院。靠着一豆燭光,青年便坐在樓腳,取出那本“上古秘籍”,悄無聲息地翻閱起來。
夜風涼爽,天穹高遠空闊,在這樣的環境下讀書,思緒也開闊許多。
可也只是一開始,才翻了幾頁,青年的耳根又染上淺粉,表情也有些微妙,只是目光卻灼灼如炬,裏面仿佛有什麽東西,比那燭臺裏火光更炙熱。
青年摸索書頁,忍不住感嘆:“竟還能這樣……”
妙啊,這些事他從前居然都不知道。
啧,真是白活了。
他這一世,少時孤苦,長大後生活的環境也單純,男女之事也無人教導,都是和同齡或者大一些的孩子混在一起聽葷話聽來的。
少時行商時也看過些不該看的,自以為該懂的都懂,如今方知錯得離譜。怪不得新婚那時候,青梅早上醒來寧可裝睡,根本不想理他,是他太不體貼了。
不,不對,一陣涼風拂過,青年眼中頓時又清明了幾分。
這些事日後再鑽研,他如今要鑽研的是,怎麽用這件事給青梅療傷,最好是讓她舒舒服服的……咳,把傷治好。
此乃眼下唯一大事,不研究透徹可不行啊。
令荀是個極聰明的人,舉一反三不在話下,一旦定下性來,便将這書中所記載的“雙.修療傷之法”視作是學問,也不再因為那些露骨的插圖心跳加速,投入地研究起來。
上古秘籍,不虧是化外之物,真是充滿奧妙!
這本書果真是送得十分及時,原來治療青梅的方法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咳咳。”
青年過于投入,連身後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看見來人眉頭一凝:“青梅,你怎麽起來了?”
他後來一心想着療傷之法,再未想偏,所以回過頭時,眼神清澈,毫無绮念。
阮青梅神色卻有些異樣。她起來有一會兒了,随意地披了令荀的外衫靠在門口,月光下近乎白的透明的臉蛋上難得染上幾分緋色。
令荀在廊上坐着,又舉着燭臺,阮青梅站他身後,這個角度把書裏的內容一覽無餘,尤其是——這書文字極其簡練,插圖卻又大又多又清晰,而且內容十分勁爆,火辣程度連阮青梅這個現代人都有些吃不消……
令荀大半夜不睡覺居然在看小黃書?
成親後,她就知道二狗子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麽清心寡欲,卻也沒想到這陣子給他憋成這樣。
男人呵。
令荀此刻才驟然反應過來,燙手一樣地合上書:“青、青梅,我不是,這個是……”他感到百口莫辯的冤屈。
阮青梅神情複雜,似乎不知道說什麽好:“二狗哥哥,這書便是再好看,也不用吹着冷風看……咦?”
阮青梅目光落在那書封面上,恍然大悟。
這不是今天小游送來的書嗎?
就這,上古秘籍?
上古的人沒別的事幹了嗎?還是說上古那些精華都沒流傳下來,就流傳下來一本春宮冊子?
她就說,令荀怎麽也不至于!
阮青梅肉眼可見地升起一股火氣:“它就給你送來這個?虧我今天看到它還挺感動的,還是這麽不靠譜。”居然用她剩下的積分買小黃書。
令荀尴尬地幹咳了一聲:“也不是全然如此。”
他盡量讓自己的态度看起來正經,嚴肅,學術,不跑偏:“青梅,這本書講的是一些極為精妙的雙.修之法,裏面确實有一些能助你複原的法門。”
雙修?
阮青梅這方面的知識來源于在鐘秀峰修行的那幾世,但是在九大宗體系裏,對雙修相關的知識比較避諱,所以再深的她也不懂了。她以為,雙.修這事,噱頭大于實際,不然依照修真界這些人不擇手段的勁兒,不可能光棍橫行。
何況這種事,不是需要兩邊實力差不多,互相促進才行嗎?如他們這般強弱分明的,江湖統一稱為“采補”——他倆還不一定誰采補誰。
阮青梅道:“二狗哥哥,其實小游做事向來不靠譜,它就像個孩子一樣,你也不必太當真。”
升級完超神器,她沒多少積分了,便宜買的東西,誰知道真假。
令荀卻十分堅定,為了說服阮青梅,他也似乎越發放下了羞恥,舉起這本書篤定地道:“不,我今日已研讀了三遍,确定此法可行。青梅,我們真的可以試一試,有我在,就算失敗,總歸也不會有什麽危險。”
失敗也不過就是折損一點修為,他如今最不差的就是這個。
令荀一心證明此法可行,沒注意到他說話時阮青梅簡直瞳孔地震。
——三遍?就這麽一下午加晚上的工夫,都看三遍了?
——你以前學九重天心法時候都沒這麽認真!
阮青梅努力想在令荀臉上找出點破綻,但是對方太認真了,沒有一點私念,好像真的就是一門心思想給她療傷。
她不由也動搖了。
是她想多了吧,二狗哥哥肯定只是單純的想給她療傷。那她也不能滿腦子黃色廢料,态度得端正起來。若這方法真的可行,倒也,倒也……反正他們本來就是夫妻,是道侶,合情合法,又不是修煉邪術。
令荀走到她面前,替她擋住夜風:“青梅,我們試一試,若不行,再想其他辦法。我保證,若你感覺不好,立刻停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阮青梅總覺得男人低沉的聲音中帶着幾分溫柔的誘哄。她被男人的氣息罩着,一抹嫣紅緩緩爬上耳廓,最終,緩緩地垂下眼簾。
下一刻,女子驚呼一聲,雙腳騰空,被男人抱回屋內。
一陣風過,門板應聲而合,只留廊道上一盞孤燈,“咻”地,熄滅。
夜風撩人,門扉緊閉的小屋內傳來布料摩挲的聲音,不一會兒,暧昧的聲音響起。過了個把時辰,聲響漸歇,黑暗中傳來男女慵懶沙啞,又甜膩如蜜糖的低語。
“夫君,剛才……不太對吧?”
阮青梅是真的困惑。
剛才的事,無論怎麽看,也就是一次比較正常的——生命大圓滿,雖然是很舒服,很暢快……但這和療傷有什麽關系?除了換了幾個動作角度,這不是和之前在魔仙堡做的一模一樣嗎?
之前只是丹田不适,現在腰也酸了。
令荀沉默半晌,聲音沙啞中又夾雜着幾分內疚:“咳,青梅,書上說此法甚難,一時忘情也是常有的。”
此修法講究固本守元,方才他二人全然沉淪,啥也沒想只顧着爽快了……根本沒按書上來。
阮青梅:?
這怪她嗎?那書她根本沒看過啊。
令荀:“都怪為夫,青梅,咱們冷靜冷靜,再來,這次一定不會錯了!”
“好……吧?”
阮青梅心裏些許猶疑,總覺得哪裏不對,但抵不過愛人熱情。
又過了個把時辰,這次稍有些進展,但效果不大,又過了——
黎明一過,天邊便泛起魚肚白。
“青梅,書上說還可以再……”
“令荀,睡覺!”
女子咬牙中,弱氣難掩。
她現在沒有任何懷疑了,她可以完全确定,這二狗子,他就是故意的!上古療法,我信你個鬼!
……
上古療法,果然療效非凡!
幾日下來,雖然失敗了些許次數,但阮青梅驚喜地發現,她丹田的氣海裂痕當真緩緩愈合,漸漸也有氣力凝聚彙流。令荀自然欣喜無比,療傷更加積極,只是明明對書中內容已經越發熟練,“失敗”的次數卻沒有減少,每次總得被妻子紅着一雙眼睛咬牙切齒瞪個幾次才能走上流程。
不過令荀并不“氣餒”,屢敗屢戰,在實踐中取得進展。
一個月後,阮青梅的丹田再也不疼了,氣海完全恢複,腰卻有些受不住了。
不知不覺,暮春三月已至底,院內滿是飄落的桃花瓣,一晃春天就要過去了。
這日,小屋來了一位客人,正是百煉宗的孫曜道張。
他熟門熟路地上山,看到院內景象時一怔。
小院內雜物擺放整齊,顯然剛剛經過歸攏。窗子敞開着,一眼望去,屋內一塵不染,被子整整齊齊,桌上放着一個不大的行囊,卻預示着這裏的住戶即将遠行。
“師父,您過來了!”
廊道下,阮青梅一襲鵝黃衣裙,正在打掃飄落的花瓣,她神采飛揚,面色紅潤,在漫天桃花中宛如精靈一般,已然不見之前那副病恹之态。
孫曜不由驚嘆:“你這是……都好了?”
孫曜上次來,阮青梅還只能在攙扶下于院中走動片刻,這次竟然精氣神變化如此之大,看來是找到了療傷的“門道”。
“嗯嗯師父,我不只好啦,修為還漲了一小丢丢呢。”阮青梅面色嬌嫩,周身靈力精純,吐納平穩,顯然大好。
令荀也自房中步出,向孫曜點頭致意。
孫曜見他二人穿着,眉頭一皺:“你們是要……”
此番神州大劫,九重天的藍璞道君已經向九大宗人解釋了因果。衆人方才知道令荀與阮青梅為了救世付出多少。至于當初令荀斬斷靈脈,也是為了救更多人的命,又是鈞天帝授意,大家自然也沒法再追究什麽。畢竟,沒有令荀斬脈應劫,他們連此刻站在這裏繼續修行的命都沒有。
百煉宗托福于老百裏宗師,當初以靈芽洞換得了令荀天大的人情,破例保住靈脈。雖然如今這世道,靈脈共享已經是大勢所趨,但到底是在百煉宗地盤,日後八大宗就算想分一杯,也要看百煉宗臉色。
如此,幾個月過去,外界也漸漸平息。
“師父,我們要回家了。”阮青梅雙目璀璨,滿是希冀。
“回家?”孫曜一怔,“這就走了,都決定了?”
令荀來到阮青梅身邊,二人站在孫曜對面,默契地給孫曜鞠了一禮。
“多謝師父這些日子的照拂。”
孫曜見兩個孩子态度誠摯,便也沒有退讓,受了這一禮,嘆道:“也好,如今外面也穩定了,只是你二人到底身份不同了,我擔心你們家鄉此時也不安寧。那些人忙完了,多半是要去騷擾你們。”
九大宗如今自顧不暇,還分不出精神去做別的,等到他們平息了宗門內部的混亂,又發現沒有靈脈,宗門發展停滞不前的時候,怕又會想起令荀這尊人世間的“真神”,前去騷擾。二人住處并不是什麽秘密,想平靜度日确實難了。
令荀與阮青梅對視一番。
“師父,我們已有應對之法。”阮青梅說道,“再說,他們打不過我和二狗哥哥,我們也不怕他們。”
阮青梅是計劃着回家看看哥嫂,住一陣子,但不會久留。她和令荀之後打算到處走一走,神州其實很大,很多地方他們都還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