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在夢中,也不禁眉開眼笑。

他說:“小玖啊,我愛你。”

隔着再多的歡聲,笑語,一伸手就能碰觸到她,真好。

顧老爺子過來找風小玖,不禁讓她緊張了一下。

“顧老先生,您怎麽過來了?”

顧老爺子沉着臉說:“小九在這家醫院,這兩天他高燒不退,昨晚燒到四十度,被救護車拉來了。”

風小玖怔了下,問他:“現在怎麽樣了?”

“到現在還在輸液,燒已經退了,可是整個人還在昏睡。”

風小玖便不再說話了。

顧老爺子問她:“你和小九是打算怎麽辦?”老人家沉吟了一下,接着說:“這事原本不該我來問,可是,我看小九似乎很逃避這件事情,我催了他幾次,他一直不肯将你帶到我們面前,自己也拿不出一個說法。我想,他或許害怕什麽。我這個孫子打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否則不會把祖業打理得這麽好。但是,這一次他真的是反常态了,我就猜到你們之間一定出了什麽問題。只是他不肯說,我從小蘇那裏聽到一些,還是不太相信,所以就想聽聽你怎麽說。”

風小玖不由擡起頭來直視他:“顧老先生,如果您想聽真話,那我就實話告訴您,我不想跟任何一個有牽扯。豪門不屬于我,早就沒了奢望。如果可以,我倒想走得遠遠的……”

相信他能讓她如願所償,她這樣一個禍水不知多被豪門忌憚,能消失掉,将是再好不過的事。

顧老爺子沉思之後點點頭。

“我明白了。”轉而又說:“我聽小九說,尋芳蹤是你和他合夥開的,我手上還有一些錢,你那些股能值多少,統計一下聯系我。”

風小玖送他到病房門口。

顧老爺子走出幾步又回過頭,語重心長:“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如果能跟九重順順利利的在一起,也不失一件好事。可是,我不允許任何一個人來分裂他們的兄弟情份,我們顧家也就這兩個孩子了,所以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想你這樣聰明,應該會懂得我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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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小玖已然落淚,卻微笑着點頭。她懂得,她什麽都懂。骨肉親情不容拆散,否則就是最大的悲哀。

其實這樣她也受困,不如一走了知。

“顧老先生,你放心吧。”

趙紫寧這一回要重拾人心,呆在醫院裏直到顧九重醒來。

陽光刺眼,顧九重眯起眸子,冷冷的看人。

趙紫寧聽到響動,轉首看到他醒來了,馬上問他:“你現在覺得怎麽樣?”

顧九重的眼睛好似利箭,盯緊之後無所遁形。

“你的目地是什麽?”

謠言一定是她放出去的,四散開來,将他的傷口扒開來給所有人看,騙不了別人也再騙不了自己。

人言可畏,真有可能就什麽都沒有了。

風小玖将被當做一粒砂,一直被浪潮打到彼岸去,跟他遙遙相望。

目地再明顯不過。

趙紫寧不欲否認,并且坦言:“明知故問,既然你跟她不可能了,我們就是最大的可能。瞧你現在一身狼狽,都不像我認識的顧九重了,何必讓自己如此卑微不堪。”

顧九重轉過頭去不再看她。

半晌,涼涼說:“你這樣可就沒意思了。”

“本身就是笑話,枯燥乏味,還要什麽意思。讓你覺得沒意思的人不是我,是她。顧九重,你燒了這麽多天,也該醒醒了。”

真是殘酷,拿現實來喚醒他,用傷痛來戳疼他,只為讓他迷途知返。全天下人恐怕都要用這樣的視角來審視他,可是他不怕。怕只怕顧老爺子和顧老夫人也不能幸免,他一直艱難跋涉,努力前行,卻真要回到原點上了,何其悲涼。

這回真算騙到頭了,那些他不欲言說的真相,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就算我跟她不可能,跟你也絕對不可能。趙紫寧,別讓咱們一把年頭的交情變得淺薄。”

趙紫寧故作鎮定,心尖卻顫得厲害。她沒有足夠的信心可以挽回他,只怕自己的自尊更被無形的踐踏,卻成了一支回不了頭的箭。

“你好好休息。”

顧九重只清醒了這一會兒,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夢裏陽光是灼熱的,又做了夢。有人執起他的手,小小的,軟軟的,慰帖在她的心口上。他覺得惬意,睡夢中俊眉舒展。

他努力的想要睜開雙眼,看到一個朦胧欲醉的輪廓,像一片剪影,他忍不住呼出一個人的名字。

掙紮着就要醒過來。

指掌一松,垂到床上。

他的心裏一空,緊接着陷入黑暗。

顧老爺子親自給顧錦蘇打電話,将他從公司叫了回來。

顧錦蘇脫掉西裝外套坐過來。

“爺爺,你這麽急着叫我回來有什麽事嗎?”

“你大哥生病,你去看過他了嗎?”

顧錦蘇點點頭:“我去看過了,不過他睡着,沒有叫醒他。”

顧老爺子語氣還算平和,和他說起往事。

“小蘇,你是你哥帶大的,他到底有多疼你,我們都看在眼裏。如果你們可以一直相親相愛,将是再讓人欣慰不過的事。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三思後行,不能僅憑一時沖動。”

顧錦蘇輕微蹙眉:“爺爺,是因為小玖的事嗎?”

“你的話我思考過了,你和小玖不可能。”

顧錦蘇明顯不服氣:“為什麽我哥可以,我就不可以?爺爺,不能因為他是哥,便一手摭天。你們總要講講道理。”

顧老爺子當即怒不可遏:“你們是打算為了一個女人争破頭是不是?我告訴你,如果你們這麽不争氣,誰都別指望風小玖會進我們顧家的門,除非我死了。到時候你們兄弟怎麽鬧,怎麽反目,我管不着。只要我活着一天,這種荒唐的事情就不能在我們顧家發生。”

顧老爺子被氣得不輕,因為一個女人兄弟兩個反目不是什麽光彩的事。重要的還不是臉面問題……

“你要有點兒良知,就去看看你大哥,怎麽可以為了一個女人反目成仇。”

顧錦蘇從老宅出來,直接去了風小玖家。

進門還會沖她撒嬌:“我被爺爺劈頭蓋臉罵了一頓,你安慰我一下。”

風小玖明知故問:“他為什麽罵你?”

顧錦蘇一伸手拉過她:“我早料到困難重重,可是無所謂。”

風小玖定定的看着他:“顧錦蘇,你還是變了。”

顧錦蘇仿佛受到巨大的沖擊,狠狠的怔了下。

風小玖從他懷裏推出來,問他:“想喝什麽?”

他仍舊怔愣。

須臾:“咖啡。”

顧錦蘇去沙發上等着,片刻站起身,跟着進了廚房,一伸手從身後攬住她。

“小玖,你為什麽不喜歡我?是因為年紀差距麽?”他将臉埋進她的肩窩裏,低低的說:“年紀就真的這麽重要麽,我雖然比你小,可是并不幼稚,你想要的,我通通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拿來給你。為什麽你就不能對我公平一點兒呢?”

他讷讷:“我不過就是喜歡你,我有什麽錯。”

風小玖嘆息說:“的确不是年紀的問題,我不否認你的能力,知道你是個有擔當的人。可是,當你說出喜歡我的這句話時,就是任性。如果再過兩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你仍舊可以說出相同的話,我就信你。”扯掉他系在腰間的手,回過頭來:“小蘇,你爺爺已經找過我了,這次他說出的不可能,一定是真的不可能。”

“你不願意陪着我一起面對麽?”

風小玖實話實說:“怎麽一起面對?一直以來我只把你當弟弟,到現在我還學不會怎麽樣來面對你,如何去面對其他。小蘇,你或許不是真的喜歡我,只是因為你哥,所以你才想得到我。仔細想一想,這些年你被他呵護着長大,是否同樣感覺被他壓制呢?你叛逆的想要擺脫他的束縛,同時也要掠奪屬于他的一切,因此來證明你長大了,而且足夠的強大。我只能說,你抱有這樣的想法,就說明你還不夠成熟。”

許是說到他的痛觸,神思即而恍惚,伸手打掉她端來的杯子,碎在地上發出尖銳的響。而他已經轉身離開了。

風小玖蹲下身将碎片一片片的拾起來,紮到了手,圓潤的血珠子滾落下來。而她目不轉睛的看着,仿佛已經忘記了。

這樣的結果是好的,再次撞到南牆,該回頭了。不轉首離開,就真的沒有辦法自處。八年前她就被人嫌棄,八年後,不肖別人說,她也極力不想當禍水。這跟八年前還不一樣,她有什麽能耐和本事去離間別人的親情?

鐘配配從老家回來,整個人憔悴了不少。

鐘峻風擔心她,所以一直纏着她問這問那。

“媽媽,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我看你都瘦了。”

鐘配配将他攬到懷裏難過了一場,與此同時又感覺到窩心。

又哭又笑的:“好好吃飯了,就是太想你了,所以覺得難過。”

鐘峻風抱怨說:“那你不帶我一起去,這樣我也可以照顧你。”

“外婆離開了,那種場合小孩子參加不吉利。”

鐘峻風忍不住說她:“你真是太迷信了。”

鐘配配讷讷:“媽媽是迷信,不過就是擔心你。”

娘倆兒抱着說了一會兒話。

鐘配配看過來,擔心的問:“你恢複了嗎?怎麽就出院了,是不是尋芳蹤太忙,所以你跑出來了?”告訴她:“現在我回來了,準備打起精神做事。你馬上回醫院去。”

風小玖穿着一件乳白色的針織裙子,外面罩着深色的小外套,妝也化得不淡,将那點兒病态都掩去了。這會兒笑着說:“我都好了,回什麽醫院。不是尋芳蹤忙,是打算收拾一下,帶小風回京都準備過年。”

“那你和顧少怎麽樣了?”

風小玖差一點兒在人前黯然失色。

“提他做什麽,回去過年也不關他什麽事。我和他還是以前的老樣子,你是知道的。”

鐘配配是知道他們之前什麽樣子,可是現在不同了,一切都有了變數,休想騙過她的眼睛。

“真的不能在一起嗎?”

風小玖笑着搖了搖頭:“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談什麽在一起。別胡思亂想了。倒是你,老家的事都處理完了?”

“嗯,把我媽下葬了,其他就沒什麽事了。房子一時半會兒也賣不出去,就先放在那裏。”

風小玖點點頭:“這些事可以慢慢來,這次你也準備一下,跟我和小風一起回去吧。過了年,何去何從,你再另做打算,我們不攔你。”

鐘配配起初搞不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可是看到易紹仁之後就明白了。

他帶了女伴一起,她被叫去敬酒,推開包間門進來,就看到易紹仁懷裏攬着一個女人。不是尋芳蹤的陪酒小姐,穿着很有品味,可以看出出自名門。

易紹仁若有所思的盯緊她。

鐘配配打進來就笑嫣如花,仿佛不将眼前的風景看在眼裏,可是心如刀絞,是騙不了人的。

有人說她海量,執意要跟她喝一杯。

鐘配配端起來,連推拒都沒有,一飲而下。

當即有人拍起手來,叫着:“配配姐真是豪爽。”

易紹仁也在其中,俊朗的容顏上挂着笑,漫不經心。并不像之前一樣,伸手來擋,然後嚷着:“這是我的女人,我替她喝。”

倒是身邊的女人被敬到酒的時候,他溫雅的伸出手來:“我替她喝。”

然後那女人嬌羞的一臉笑。

更是不乏起哄的人。

鐘配配一整天沒怎麽吃東西,當晚就這麽喝酒,所以胃裏火辣辣的難受。灼熱着胃壁上的褶皺,千瘡百孔一般。

可是,不喝更覺得難耐。于是又接着喝了幾杯。

太急,嗆到了,咳個不停,眼淚順理成章的流下來。她背過身去,幾乎落荒而逃:“對不起,去趟洗手間。”

走廊上很安靜,可是嘻笑之聲盈滿耳,還是之前聽到的。原來那個女人是他的未婚妻,他很識時務,做了聰明的抉擇。

該是她想要的,畢竟結果想到了,過程也不曾想入非非過。奈何這一刻還是覺得難過,連呼吸都變得很不暢快。

短短的一段時間,身邊的人紛紛離她而去。鐘配配從來不曾這樣心灰意冷過。

蹲在洗手間裏嚎啕大哭。

肖方就站在門外,一門之隔,想推開那扇門,指掌停在那裏終究沒有動。

讓她哭吧,哭出來會好過一些。

(084)我放過你

更新時間:2014-10-9 20:48:15 本章字數:17853

肖方靠到牆壁上,覺得自己實在很沒用,想讓她快樂,卻什麽都不能為她做,只能這樣靜靜的守着她。

鐘配配回家安葬鐘母的時候,幾乎沒掉幾滴眼淚,卻不能說不難過。那種欲哭無淚,比什麽都悲哀。此時此刻,通通釋放出來了,仿佛将半生的眼淚都掉盡了。生活的道路坎坷,她從來不允許自己軟弱,沒想到咬緊牙關也有撐不下去的一天,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世界都塌陷了。

所以緊緊抓着自己的衣襟一直哭一直哭,哭到肝腸寸斷,有說不出的忙亂。

風小玖走過來,也聽到鐘配配撕心裂肺的哭聲。靜默的站了一會兒,告訴肖方:“你好好陪着她,這些天她的心裏一定難過到極至了。等她哭夠了,直接将她送回去吧。”

轉身去包間。

一進來,就有人叫起來:“哦,小老板來了,真是給面子。”

便拉她一起喝一杯。

易紹仁本來坐在那裏失神,聽到呼喝聲擡起頭,正好對上風小玖筆直鋒利的目光。

可是她的臉上維系的笑容,和鐘配配一樣裝模作樣。

端起酒杯走過來:“聽說易少帶着未婚妻過來,刻意來慶祝一下。今晚的酒水算我的,大家喝個盡興。”

不等易紹仁說什麽,那杯酒已經被她喝了下去。

自己又倒了一滿杯說:“這杯我替配配敬易少,她之前回家辦理母親的喪事,不知道易少即将新婚大喜,剛剛一定疏忽怠慢了,我替她自罰一杯。”

她話中有話,揚着嘴角更是刺人。

易紹仁不可避免的被她擊中了痛觸,只需剎那仿佛腸子就已經悔青了。

可是,人生就是這樣殘酷,很多時候,一個轉念的剎那就能失去所有。沒有死而複生的餘地。

易紹仁手指一顫,杯子滑落到地上。而他站起身就往外走。

楊心起身叫他:“紹仁……”

風小玖陰陽怪氣:“坐下等一等他吧,易少對這裏再熟悉不過,不會走丢了。”

易紹仁腦子裏亂糟糟的,心髒跳動得更是厲害。他想不出哪裏出錯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是帶着絕望回來的,事實證明他在她的心裏并沒多少份量,甚至可有可無。他的電話只響過一次,按掉之後就再沒打來。她沒能想方設法的将他找回來……他親眼看過她為了一個人焦燥不安的樣子,可是,不是為了他。

她吝啬得半點兒都不肯分給他。

難怪她會輕易說出舍棄的話來,或許那就是她的真心。

于是他從外地回來,換了號碼,遵從家人的安排跑去相親,用最短的時間讓身邊理所應當的站着一個女人。

卻聽說她的母親去世了……

易紹仁站在走廊的盡頭遠遠的看着,一雙腿麻木不前,站在那裏動彈不得。

鐘配配枕着肖方的肩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肖方低下頭看她,目光柔軟,似能滴出水來。

就連鐘配配都說:“肖方,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撐下去……我覺得自己難過的就要沒辦法呼吸了,嗚嗚……老天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肖方靜靜的安慰她:“配配姐,都過去了,別想了,一切都會好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家。”

兩人一起走出廳門。

易紹仁終于大徹大悟的悔起來,他是徹底失去她了。

風小玖踩着高跟鞋走過來,站到一邊說:“其實你該問清楚的,就算你們之間有誤會,你也該親口問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本來她是打算去找你的,可是,她母親去世了。很遺憾,她最難過的時候,你沒能陪在身邊,還悄無聲息的訂了婚,真是雪上加霜。我想,你們之間是真的沒有緣分……”

易紹仁想說點兒什麽,可是,唇齒開合,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

風小玖抓緊時間處理尋芳蹤的事務,晚上家都不肯回,就在辦公室裏整理帳目。

累的時候就去沙發上躺一會兒,雖然是冬天,可是暖氣很足,一整晚呆在辦公室裏并不會覺得冷。

發現外面下雪了,雪花很大,整個城市銀裝素裹,竟說不出的好看。

她在窗子上呵一口氣,然後不停的寫字。就像小的時候,就喜歡這樣寫寫畫畫。

望着窗外的時候想起來,其實跟陸琰一起堆過雪人。本來他在書房裏看書,硬被她拉着出去。一人滾了一個雪球,放在一起正好做了一個雪人。她将掃把拿來,還将他的圍脖一起,通通用來給雪人武裝。

後來被管家看到了,唠叨着:“哎呀,少爺,你那條圍脖幾千塊,這樣不糟蹋了。”

陸琰就看向她,逆着光,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現在回想起來,不像是生氣,反倒似笑非笑。

而她吐了下舌頭已經低下頭。

唯怕陸家人知道那是她做的。

陸琰對管家說:“顏色難看得要死,扔了也不可惜。”

接着揉了一個雪團砸向她,正中她的眉心。這回真見他笑起來:“你發什麽呆?”

風小玖氣勢洶洶的回敬給他。

一時間兩人鬧成一團。

笑聲很大,久久在耳邊回蕩不去,到現在似還聽得到。

想一想,是他們最愉快的一段時光。

陸琰說她或許沒她想象中的那樣愛他,所以,風小玖覺得抱歉……很抱歉,沒有想象中的那樣愛他。

她在窗子上寫下“再見”兩字。

再見青春,再見仇恨,再見A城……再見陸琰。

顧老爺子做事十分痛快,等風小玖一想明白,立刻做了交易。

想來他也是想她能快點兒離開A城,畢竟兩個都是他的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談及舍棄,也只能是她這個外人。

但是風小玖還是說:“顧老先生,真的很謝謝你。”

于她而言,這就是一種解脫,再好不過。

顧老爺子對她還是有一點兒愧疚:“孩子,真是委屈你了。小蘇畢竟只是個孩子,做事難免有任性沖動的時候。如果以後有什麽難處,倒是可以跟我說。”

風小玖笑着:“謝謝。”

哪裏會有什麽難處,跟顧九重合作這麽多年,錢真是沒少賺。以後即便什麽也不做,也不會缺吃少穿了。她已經很滿足了。

接着又說:“您放心吧,我會很快離開。”

當顧九重不再縱容一個人的時候,雷霆手段不是輕易可以招架的。

他接到江桐的回複,結果跟他想象中的一樣。江桐這個女人野心勃勃,不會放着他這麽好的合夥人不要。

而顧錦蘇馬上吃到了苦頭。

集團收購重組,哪一樣不需要大把的資金運作,任何一個環節資金匮乏,都會變得步履維艱。

先前為了收購威業集團已經用光了所有可以挪動的資金,還有其他地方缺了口子。

卻突然接到張董的電話,說資金的事情他沒辦法解決了。手中的股份他可以回購,如果無力回購,又沒有足夠的資金得以運轉,也只能承受癱瘓這一種命運。聽他的意思像是破罐子破壞了,真是好大的魄力。可是,任賠是最糟糕的一種選擇,連帶其他幾家公司都要血本無歸。

明擺着是在刁難他。

顧錦蘇不是沒有腦子,更不會一點兒警惕心都沒有。他反應了一會兒,馬上問:“你是銀行的第二大股東,為什麽會貨不出錢?是我哥暗中做了手腳是不是?”

沒想到張董竟然這樣痛快。

“不瞞二少說,威業集團的收購,不過由我出面而已。其實那些股份并未落在我的手裏,我只是頂替別人的名字,大少才是真正的隐名股東,我們之間早已簽訂了合同。而且,他才是那家銀行的第二大股東……”

一席話晴天霹靂。

顧錦蘇知道這些話是顧九重授意他說的,故意說給他聽。

如果他不想坐以待斃,幹幹受死,那就過去求他。可是,那樣他會失去什麽,顧錦蘇再清楚不過。

現在想起來,顧九重早給他設了一個局,知道他收購威業急需用錢,就等着他往裏鑽。

這樣一來,他又得以掌控他了。顧九重就像如來佛,而他縱有滔天的本事,還是沒能逃出他的五指山。

跟許多年來一樣,他總有辦法制約他,不會任他為所欲為。顧錦蘇覺得自己就像一只木偶,身上的線在顧九重手裏,牽一牽,動一動。這一回他以為自己逃過了,原來沒能幸免。

他又輸了嗎?

顧錦蘇一進客廳就問:“我大哥呢?”

管家說:“在樓上。”

顧錦蘇直接上樓找他。

顧九重顯然是在等他,連時間都掐算好了。手邊放着兩杯咖啡,見他進來,修指推過來:“溫度剛剛好,可以喝了。”

顧錦蘇端起來一口喝下去。

顧九重提醒他:“咖啡要一點一點的品才能品出味道,否則是苦的,很難知道好不好喝。”

這個時候可以漫條斯理的人怕是只有他了。

顧錦蘇放下杯子,開門見山:“哥,威業集團是你暗中跟我一起收購的對不對?”

顧九重靠到椅背上,微微眯着眼:“不單如此,劉信的那份已經轉讓給我了,所以說,現在我是最大的股東,你的位子該讓出來了。”

顧錦蘇忍不住懊惱:“你知道這裏有我多少心血,你這樣讓我其他産業怎麽辦?那些資金和顧家的産業是相連的。”

就因為如此,所以砝碼才足夠大。

如果想制約一個人,不掐在他的要害上,還談什麽控制。

顧九重幫他分析:“如果這一次你失敗了,将會一敗塗地。我保證,連爺爺都會對你失望,你覺得誰會放心把家業交給你打理?就算爺爺奶奶疼愛你,業界的人會怎麽說?他們一定會說顧錦蘇再怎麽也不如顧九重。”

顧錦蘇隐隐動怒:“你怎麽能這麽做?這一切都是你算計好的對不對?當初我沒有動小玖的時候,你就已經設好套算計我了。這就是所謂哥哥對弟弟的疼愛?”

顧九重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須臾:“別怪我對你做了什麽,說到底是你本事不到家,翅膀不夠硬。”

他也是一早就下商海,到現在他在業界占據怎樣叱詫風雲的位置他現在總該知道了吧。不是單單一個人想要算計,就能一舉擊潰的。

他說:“小蘇,別來怨恨我對你做了什麽。有這個勁頭不如用到自己身上。有些東西你奪來了,卻不一定就會成為你的。你在乎的到底是什麽?是我比你強,還是比你擁有的多?你從來觊觎我所擁有的,卻不看看我為此付出了什麽。小蘇,你還沒有長大。”

顧錦蘇怔愣的看着他。

仍舊想不明白:“你現在這麽做,無非就是想讓我放棄風小玖,為什麽現在才出手?”早在他對家裏人說出之前,他就可以對他出手的。

顧九重微微的抿緊唇,只說:“你先出去吧。”

顧錦蘇全身的力氣被抽光了,從顧九重的書房裏出來,靠到牆壁上筋疲力盡,就這樣敗在他的手上。

到頭來,還是敗在他的手上……他輕輕的一威脅,他就不得不妥協。因為他知道那些致命的後果,他承擔不起。或許還是太年輕,所以害怕失敗。顧九重卻讓他看清楚,天資再高也不是什麽都可以,離所向披靡,運籌帷幄,他還差得遠了。

顧錦蘇掏出一根煙點上。

喉嚨幹的厲害,卻大口的吞雲吐霧。

顧老夫人下樓的時候看到他。

走了過來:“你站在這裏做什麽?找你哥?”将他手裏的煙搶了過來:“這麽小就學別人抽煙,要是讓你爺爺看到,看他怎麽收拾你。”

顧錦蘇哭笑不得:“奶奶,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很快就要讨老婆了,怎麽就不讓我抽煙。”

果然,在顧家人的眼裏他還只是個孩子。因為對他寵愛縱容,所以肯讓他玩玩鬧鬧,他想做什麽也都由着他,只要他肯呆在家裏,不再叛逆的離家出走。或許根本不指望他能做出什麽成就,反正顧家有顧九重,只要他覺得開心就好。

可是,他全力以赴,卻不只是鬧着玩這樣簡單。

他也想頂天立地,撐起顧家的一片天。不想一直活在顧九重的陰影裏,他到底是怎麽樣想的,只有他自己最知道。

顧老夫人愣了下。還是說:“小蘇,你和小玖不合适。聽***勸,這樣無論對你,還是對小玖,都好。”

顧錦蘇勉強笑笑:“奶奶,我知道,之前是我太糊塗了……”

顧老夫人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之前還倔強得跟頭牛似的,這回怎麽這樣好說話。

樂呵呵的:“你終于想明白了,省着我和你爺爺日日夜夜為你操心了。”

顧錦蘇倒覺得自己的心口一滞。

只要他松口,就會逃出生天。否則只有和顧九重一起陣亡的一條路可走。如果那樣,萬劫不複的就只有他,顧九重不會在乎這些,他手裏到底還有多少産業,沒人說得清。一定連顧老爺子都不知道。就好比他是那家大銀行的第二大股東,他們卻一無所知。

顧錦蘇擡眸說:“奶奶,這段時間讓你們操心了。爺爺呢,我找他說點兒事。”

顧老夫人告訴他:“你爺爺在卧室,上去找他吧。有什麽話好好跟他說,別動不動就爺倆兒較上勁了,他都是為你好,而且他那個身體……”

“奶奶,我知道。”

顧錦蘇立在卧室中央,乖巧的說:“爺爺,這段時間是我不好,讓你和奶奶擔心了。我想通了,我和小玖真的不合适。”真像回到了小時候,犯了錯,只要低頭認個錯,就能是到諒解,所有處罰也都撤銷了。

不由想起那時候自己的樣子,小小的拳頭攥緊,就想着快快長大,長到無法無天的年紀,然後縱橫天地。

他這樣說了,顧老爺子卻不見得就能高興得起來,也僅是微微的松一口氣而已。

就算他今天不說這番話,風小玖也會離開。現在他自己想明白了,再好不過。可是,拆散的就是拆散了,要怎麽挽回?

嘆口氣說:“小蘇啊,以後做事千萬不要這麽沖動,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做,看看是否會傷害到誰……”

顧錦蘇只是溫順的應聲。

顧老爺子跟他說了幾句之後,擺一擺手:“行了,你先出去吧,爺爺累了,要休息一會兒。”

作繭自縛的一場鬧劇。

僅憑顧九重的一句話就決定繼續還是宣告結束。

只是,為什麽到現在才出手?

顧錦蘇還是隐隐想不明白。

他去找風小玖了,可是到了她家樓下,卻沒有上去。而是給她發了一條短信。

“小玖,我放過你……”然後他只說了一些稀疏平常的話,讓她好好吃飯,好好睡覺,最重要的是聽醫生的話。接着沒了下文。剎那間懷念起相識的時光,不管真心還是假意他叫她一聲姐,而她也是真的肯心疼他。會時不時的給他一些零花錢。顧錦蘇覺得他吃過最美味的面包就是風小玖給他的那個,當時只覺得甜,三口兩口吃下腹,償不出多少味道,現在回味起來,才覺得好吃,他竟然這樣懷念,真是奇怪。

就在這裏風小玖曾對他說,他那時的樣子是最好的,改變了就不好了。

顧錦蘇便在想,這些日子他在她眼裏什麽樣?是否面目可僧?憎惡得她懶得多看他一眼。

所有人都說他想擁有她,不過就是觊觎顧九重所擁有的,他像個搶人玩具的大孩子,一切別人喜歡的,他都想要伸手奪過來。這樣任性。

是那個樣子麽?

顧錦蘇扪心自問,答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風小玖還是給了他回複,幾分鐘之後彩钤響起來。

“祝幸福。”

他仿佛看到她會心一笑的樣子,跟着笑起來。然後收起電話離開。

冷冬的天兒,車窗上有花白的霧氣,凝結成細碎的冰花。倒車,開走,從鏡中看出去,她穿着純白色的羽絨服從樓道裏走出來,影像也是霧蒙蒙的。随着距離的拉開不斷縮小,漸漸的凝成了一個微茫的點,等到車子轉彎,徹底消失不見。如果他晚走一分鐘,他們就能面對面。

說到底是沒有緣分。

鐘配配這兩天沒有去尋芳蹤上班。

風小玖告訴她:“我已經不是尋芳蹤的老板了,所以你也不要那麽拼了。”

鐘配配這個工作狂,終于肯松一口氣。嚷着:“真的不拼了,一直以為自己是女超人,其實辛苦又勉強。我媽走了,省去一筆不小的開支,真的不再拼了。”

每天呆在家裏,可是生活談不上惬意。或許只是難過,所以不想走出去。把自己安放在一個逼仄的環境裏,冥思苦想也好,楚楚可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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