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

罷。就放任自己消沉,以前何時有過這樣的奢侈,難過也不能說難過,累了也不能停下來。被生活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學會的最大的本事就是口是心非,不管好不好,都說自己可以。

忽然有一天,疲憊一下反彈湧現,竟将脊梁骨壓彎了,才發現一直以來真的勉強。

原來不是可以,只是裝模作樣。把自己當傻子一樣催眠,于是任勞任怨。怎麽可能不辛苦,她真的要累死了。

喝了一點兒酒,高度數的老白幹,于是大聲嚷着:“真的不拼了,什麽都不做了,大睡三天三夜。”

所以風小玖告訴鐘峻風不要吵她,如果她想放縱,那就由着她。

“等你媽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我們都不吵她,你跟小玖媽媽去那邊收拾東西。”

易紹仁給鐘配配打電話,可是一直關機。跑去尋芳蹤找她,肖方告訴他:“易少,配配姐這兩天沒來上班,聽意思以後也不會來了。”

易紹仁驚怔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反應過來問他:“為什麽?”

肖方搖頭,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想說。他覺得鐘配配的難過或許委屈應該親自說給他聽。

只有易紹仁仔細的看着她,才會清清楚楚的意識到,自己犯了怎樣致命的錯誤。

他到鐘配配家裏找她,可是,不論他怎麽敲門,就是沒人來開。直到将鄰居吵煩了,推門出來叫他安靜。

易紹仁沒有辦法,只得去找風小玖。

風小玖不會閉門不見,看到是他之後請他進來。

她在整理行李,整個客廳亂糟糟的。告訴他:“随便坐,家裏亂了點兒。”

易紹仁問她:“這是要做什麽?”

風小玖理所應當的答:“離開啊,本來就不屬于這裏,呆的時間不短了,是時候離開了。”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接着說:“帶着我的人一起離開,當初配配來這裏,是替我照顧生意,當先鋒軍打天下的。我這個老板都不做了,沒必要将她留在這裏吃苦受罪。”她話裏有話:“現在有些後悔将她帶過來了,如果一直留在京都,可能會活得輕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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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紹仁抑制不住新一輪的煎熬。

有說不出的痛觸,拉起她的胳膊:“小玖,你讓我見見配配,我有話跟她說,我真的有很多話要跟她說。”

“你不是去過她的家了?結果怎麽樣?”

易紹仁神色黯淡:“她不見我。”

風小玖點點頭:“那你就再等一等吧,說明她還沒有整理好,再給她一點兒時間。鐘配配不是個善于逃避的人,等她想好了,不管是去是留,我想她都會跟你見一面。”

易紹仁松脫她的手臂,半晌:“你告訴我,我到底錯過了什麽?”

“這些還是讓配配跟你說吧,你們之間的事,我不好說什麽。”

易紹仁很快就離開了。

風小玖繼續整理東西,這一走不會再回來了。房子出售的告示已經貼出去了,如果價格合理,虧得不是太多,她就打算轉手。

幾個月來積攢的東西很多,沒怎麽收拾就已經裝了幾大箱子。

翻出許多年前收集的碟片,很多都是老片子,許多內容是什麽都已經想不起來了。只是當時看着,有一個感動的瞬間或者印象深刻的片段就找來收藏。當年的感動現在看着不一定還有感覺,想了一下,還是扔在那裏不打算帶回去。

連帶那二十幾集的電視劇,也被扔在了那裏。時間回不去了,結束得這樣徹底。留着這些還有什麽用,不過就是一段作古的時光。有一天她也會老去死去,什麽也帶不走。

又去櫃子裏收拾衣服,看到那麽多的禮服,忽然想起林嫣然。于是拿上外套去時光走一趟。

快到年底了,訂制禮服的人特別多,林嫣然幾天沒有回家了,一直住在店裏。見風小玖進來,忍不住跟她抱怨:“真想關門歇業,不那麽拼了,累得骨頭都要散架了。”

風小玖擡手幫她捏捏肩膀,笑着說:“這點上你不如我,我已經解放了,可以好好過年,以後也不用這麽拼了。”

林嫣然狐疑:“什麽意思?”

拉着她到沙發上坐,順便讓店員給她倒咖啡。

風小玖輕松的說:“我不做尋芳蹤的老板了,那種服務業真是太辛苦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小心翼翼做人,生怕得罪權貴就屍骨無存,現在好了。無所顧忌,大大的松了口氣。”

“怎麽會突然不做了呢?出了什麽事嗎?”

風小玖搖頭:“沒有,就是想過清淨的日子。”

“這樣也好,畢竟太辛苦了,身體也會吃不消。”

“是啊,做我們這一行總熬夜,覺得自己都迅速老化了,不化妝估計沒法出去見人。我今天來是跟你道別來的,很快就回京都了。”

林嫣然真有些舍不得她,過來拉她的手:“你自己選擇的路,按理說我該支持你。可是,真舍不得你。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風小玖反握住她的。

“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回來了,這邊沒什麽事做,沒有回來的理由了。”

“不要這麽說,我們是朋友,有時間的時候還要來看看我。每年我會幫你做一件禮服,白送你的。”

“嫣然姐,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麽。”林嫣然說罷,忽然想起什麽,站起身說:“你等一等,有樣東西拿給你。”

她上樓去了,很快拿着袋子下來。

遞給風小玖說:“我想了想,還是把這個給你吧。這是陸少生前在我這裏訂做的,本來被他剪破了,那天晚上失魂落魄的跑來,我又給他做了件一模一樣的,可是很遺憾,沒想到陸少就這麽走了。我就一直收着,沒想到怎麽處理。現在把它給你吧……陸少就是按着這個尺碼在我這裏訂做了六年的禮服。”

做給二十歲的風小玖的。

說起來,不是不感慨。

風小玖拿出來看了看,陸琰的眼光從來不俗,是她喜歡的款式。簡單大方,又不失優雅。

忽然眼眶發酸,眨眼漲滿了水汽,強忍着沒有冒出來。

吸緊鼻子說:“嫣然姐,謝謝你。”

“不要這麽說,不過這個尺碼你穿肯定不合适。如果你想穿,我可以改一下尺寸。”

風小玖搖頭:“不麻煩了。”

收起來就要離開了。

林嫣然送她到門口,不停的說:“有時間就回來看看,我這裏永遠歡迎你。”

出來的時候,撞到一個人。西裝革履,湊近的時候仿有暗香襲袖,身藏大雅的男人。擡首見他,只能用灼灼其華來形容。

輕聲提醒她:“小心。”然後紳士的避讓開來。

林嫣然喚了一句:“二少,你怎麽過來了?”

風小玖借着燈光也認出來了,A城風華絕代的季江然。那個萬花叢中過,片草不沾衣的男人,最後對一個女人一往情深,到現在還是孤身一人,連緋聞都沒再傳出過。

那樣的女人,讓人羨慕。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有亘古不變的愛情,真好。

趙紫寧應顧老爺子的邀請去顧家吃晚飯。

其實意思已經十分明顯,抛卻所有不可能的,人總要學會接受現實。

顧九重也在家,被顧老夫人叫到樓下。

看到趙紫寧後,微微蹙眉:“你怎麽會在這裏?”

趙紫寧大大方方的說:“爺爺叫我來家裏吃飯,怎麽,你不歡迎?”

“怎麽會。”顧九重懶洋洋的,系好袖口的扣子說:“你們慢慢吃,我還有事,今晚不一定回來。”

顧老夫人當即說他:“什麽重要的事非得現在去忙,已經這個時間了,明天再辦吧。”

顧老爺子冷冷說:“紫寧難得來家裏吃頓飯,不要這麽不懂事。”

西裝本來搭在顧九重的肩膀上,忽然被他甩下來,一直拖到地板上。

“你們這是唱得哪一出?看我被一個女人甩了,可憐我是不是?變相拿一個人來替補?也不問我喜不喜歡,就擅作主張,當我沒有思想,還是玩偶?我顧九重再窩囊,總不至于逆來順受,要随便跟人湊和。”

他的話難聽至極,明擺着不給人臺階下。

趙紫寧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她長這麽大從沒被一個人這樣數落,好像多麽沒臉沒皮。拿起手提包說:“爺爺,奶奶,我還有事,先走了。”

顧老夫人起身拉她,無論如何沒想到顧九重的反應會這樣激烈,而且張口就說刻薄的話。桀骜的不免有些過了,以前就算情緒激動,也不會當着他們的面口不擇言。

顧老爺子怒不可遏:“你說的這叫什麽話?看看你自己現在是什麽态度。我們這樣哪裏做錯了。”

顧九重轉首看他。

“爺爺,你們別逼我。有些東西可以勉強,有些東西就絕對不可以。一個女人,不是一個玩具,丢失了,找不來就再買一個。”他指着趙紫寧:“你覺得她跟風小玖哪裏像?眼睛?嘴巴?身體還是氣質?”他竟怒吼起來:“既然哪裏都不像,憑什麽找來騙我。爺爺,我還沒有變成傻子,不是有了一個替補我就可以忘記。”

顧老爺子擡手給了他一巴掌。

那一下太用力,手掌微微的打顫,真的不記得什麽時候打過他了,怎麽舍得打他,他哪裏做得都好。唯獨這一件事不讓他省心,說到底不過就是心疼他。眼見這一場災難将他折磨得不輕,找來一個人,不過想他早早忘記。

可是,他不肯,骨子裏透出的執意,狀似真的沒有辦法了。

顧九重的嘴角被打裂了,血液漫出來。

顧老夫人當即心疼的直抽氣。

連顧老爺子也不忍直視。

被他擡手擦去,轉身向外走去。那種決絕,仿佛兩不相欠。

不是和顧家,而是和她。

趙紫寧再大的怒氣也抵不過心裏的恐慌,一路追出來。在車庫前将他攔下。

“顧九重,你站住。”

扯上他的手臂,終于拉住他。

“你覺得你和風小玖真的合适嗎?”

顧九重邪氣的動了下唇角,他這樣是在發脾氣。

“到了這個時候誰也別跟我說我跟她合不合适,你覺得現在讨論這個問題有什麽意義?潑出去的水能收回來,還是過去的時光可以再來一遍?”

早在許久前一切就已經說得再明白不過了,他篤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會再改變。

趙紫寧有一些傻眼,的确都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執迷不悟的是她,想不開的也是她。見到一點兒光火就想撲上來,以為他們之間雖然糟糕,總不至于到了絕望的地步,所以連她也變得死纏爛打起來。

顧九重抽出被她攥緊的手臂,震得眼淚顫巍巍的跌落下來。

她咬緊牙關:“你現在是要做什麽?将她找回來麽,你覺得你真的可以挽回她?”

她從顧老爺子那裏聽說了,風小玖将尋芳蹤的股份通通轉讓給了他,也就是說,她再不是尋芳蹤的老板,也不是和顧九重站在同一條船上的合夥人。她很快就要離開這裏,顧錦蘇這一趟渾水淌過之後,連顧九重和風小玖也不再可能了。

顧九重隐隐覺得好笑:“有沒有可能,都不是你說了算。”

趙紫寧盯緊他,須臾,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是麽?”

他不理會她,車子像箭一樣的射了出去。

趙紫寧前段時間回京都,意外看到周容錦了,兩個人很熟悉,所以趙紫寧請她吃了一頓飯,算是盡地主之儀。

周容錦知道她現在落破,都是被風小玖所害。有心拉她做同盟,所以說起話來無所忌憚。才知道她去京都是找人調查風小玖。

那時候她沒有想好是否跟她合作,當然沒有應承她。說了幾句客套話就将她打發了,畢竟陸琰的事,讓她對陸家的好印象大大打了折扣。

這一刻忽然來了興致。打電話給周容錦。笑盈盈的叫她:“阿姨,您好,我是紫寧。我來A城了,明天想去拜訪您。”

周容錦在電話裏客客氣氣的:“好,你來吧。明天我在家裏等你,順便在家裏吃飯。”

(085)你別走

更新時間:2014-10-10 20:17:05 本章字數:10934

顧九重去了尋芳蹤。

風小玖當然不在那裏,尋芳蹤換老板的事情顧老爺子還沒有跟他說,就自動收購了風小玖的份額。風小玖想全身而退,自然也不會主動跟他說起來。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跟他好好說話了,每次碰面針峰對麥芒,再傷感情不過。比起那樣吵吵鬧鬧,她更想躲着他。

肖方也鬧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鐘配配本來說要辭職,忽然風小玖也不來了。只說很快會有新老板上任,讓人措手不及。

“顧少,風總這兩天沒來夜總會,你不如打電話問問。”

之前風小玖只差歇斯底裏,告訴他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了。

他無數次想給她打電話,可是不是時候。

返回車上,點着一根煙。

江桐打電話來約他見面。

顧九重将車開到約定的會所。

江桐已經在那裏等他了,見人進來,給他倒了一杯酒。

“顧少,償償這個酒的味道,是我刻意從法國帶回來的。”

顧九重是品酒高手,端起來抿壓一口,毫不吝啬的說:“入口甘醇,是好酒。”

江桐得意的笑起來。

顧九重問她:“你今天約我過來,不是只喝酒這樣簡單吧?”

江桐從包裏拿出一沓文件。

“你看看這些東西,是我從我哥的保險箱裏偷來的,對我們的收購應該會有幫助。”

顧九重翻開來看,都是成際的機密性文件,看來這對兄妹真是反目成仇了,手段狠戾,竟像一點兒餘地都不給對方留。

江桐端着杯子說:“我只希望可以加快財産轉移的進程。”

顧九重微微挑眉:“有什麽忌憚的麽?”

江桐只是一笑,并不多說。

“需要我做什麽,盡管開口。資金和策略上我幫不了多大的忙,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她意有所指。

顧九重見好就收:“能做這些已經很幫忙了。所以相信用不了多久,江家指掌大權的人就是你了。”

江桐跟他撞杯子。

“合作愉快。”

從會所裏出來,顧九重揉着太陽穴想,原本要去做什麽的?

最後還是開車回了顧家。

趙紫寧上午就來了陸家。

周容錦一直在家裏等她,還讓廚房準備一些好吃的東西。

見人進來,馬上迎過去:“紫寧啊,來這裏還帶東西,太客氣了。”

趙紫寧将禮物遞給管家,笑着說:“阿姨,應該的,都是一些補品,對身體很好。”又問她:“陸叔叔呢?”

“他去醫院做檢查了,中午就該回來了。高血壓很多年了,稍不注意就會長上來,這種病反反複複,想治徹底不可能,麻煩的不得了。”

“那叔叔飲食上一定要注意,我爸也是這個病,不過他是低壓高,更難治。”

周容錦拉着她:“來,我們去沙發上說。”轉首吩咐下人:“給紫寧上咖啡。”

兩人坐在客廳裏寒暄。

須臾,還是周容錦最先沉不住氣,問她:“你和九重怎麽樣了?”

趙紫寧苦嘆:“您肯定早就聽說了,前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本來要訂婚的,後來他又改變主意了。”

“都是那個風小玖鬧的對不對?”周容錦冷哼一聲,掩不住的嗤之以鼻:“破壞別人的關系是她最擅長做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阿姨,您上次去京都,查出結果了麽?”

趙紫寧很清楚現在和顧九重之間隔着什麽,就因那點兒差池,所以兩個人很難走到一起去。她也是有些頭腦不清了,總覺得或許稍欠一點兒火候,将那點兒隔閡剔除了,就會和顧九重重新在一起。畢竟顧家是支持她的,僅憑這一點,她就有希望。

況且她從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按理說感情上也不應該。

周容錦嘆口氣說:“是查到了一些東西,不過你陸叔一直攔着,不讓再做對風小玖不利的事,上次就為我去京都,把他氣得病了一場。而且聽說現在顧家也不待見她了,就覺得用處不大。她那種人,身份地位擺在那裏呢,早就臭名遠揚了,連身敗名裂的資本都沒有。”

她忌憚的不過是風小玖會嫁到顧家,她憑什麽?

現在一切顧慮都打消了,所以,查到的那些東西只字沒往外露。

趙紫寧也不問她查到了什麽,笑盈盈的說:“估計風小玖這回真會得償所願,她和顧錦蘇的傳言都不作數了,我想九重會不顧一切的挽回她。”

外面傳來響動,管家讓司機将車子停好。

周容錦拍了拍她的手:“你陸叔回來了。”

眼神示意她不要繼續說下去。

趙紫寧樂得如此,站起身來。

“陸叔,你回來了。”

陸明哲知道她要過來,點點頭:“紫寧啊,有段時間沒來家裏坐了,你快坐。”

“紫寧這孩子就是懂事,還給你帶了很多營養品。”扶着陸明哲坐下後,問他:“檢查結果怎麽樣?”

“醫生說這段時間很平穩,讓我持續吃藥。”

喝了一盞茶的工作,叫着趙紫寧去餐廳裏吃飯。

之後沒有多留,就離開了。

趙紫寧一走,陸明哲便問:“紫寧來家裏做什麽?不是跟你商量什麽事情吧?”

周容錦嗔怪他:“就你胡思亂想,我能跟她商量什麽事情。”

陸明哲還是說:“陸家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就別再節外生枝了。陸琰地下有知,也不會同意你再做出任何傷害別人的事。”

不提陸琰還好一些,一提到陸琰了,周容錦的心就有灼燒似的痛觸,如同一把鋒利的斧頭砍掉身上的一塊肉。常常一覺醒來精神恍惚,不相信陸琰已經離開了。覺得是在做夢,只要推開門走出去,還能看到自己的兒子走來走去。甚至将他的卧室和書房都原封不動的保存着,只是無法接受他離開人世的事實。

面上無恙的點頭說:“我知道,什麽事情也不會做。”

顧錦蘇将一妥協,資金正常流通起來,之前被顧九重一句話封死的路口,重新暢通無阻。他卻覺得悵然,真像被人伸手掐住的喉頸,喘息困難,一切生息都要消失的時候,那手忽然一松,大股的氣流沖撞進來。漲得整張臉通紅,劇咳不止,說不出的狼狽。

所以心情很難好起來,雖然在外界看來,他還是少年有成。卻讓顧錦蘇感覺是變成了傀儡,何去何從,還要僅聽一個人發號施令。

外面的風言風語依舊,顧九重也并未像他想象的一樣第一時間去挽回風小玖。

或許他是真的生氣了,畢竟顧九重從來不會這樣縱容一個女人,卻被風小玖完全無視掉了,他沒道理不生她的氣。

最風靡的傳言就是決裂。

可是,風小玖閉起耳朵,不管任何人說什麽,都跟她沒有關系了。

東西整理得差不多了,機票也訂好了。

天陽升起來的時候去了一趟墓地,空氣凜冽,吹進鼻息中整個胸腔都是疼的。

而她沒有戴口罩,不得用圍巾裹住臉。

先去了風偉東夫婦的墳墓,石碑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被她伸手拂去,沒有戴手套,一雙手凍得通紅。

風小玖說:“爸,媽,我要走了……”

可能許久都不會再回來。

一段被割裂的歲月,仿佛前世今生。過去的幾年她一直深陷在恨的漩渦裏,不能自拔。雖然現在仍舊恨着一些人,可是無能為力,她沒有扭轉乾坤的本事,就當是人生的一點兒瑕疵,放任自己死不冥目。可是,生着的時候卻不打算再想了。

經歷得多了,總要學會面對現實。

最後去看望陸琰。

他的容顏被雪摭住,抹掉之後依舊如沐春風的好看。

他活着的時候,她恨他,巴不得将他碎屍萬段。他死了,卻懷念起他來。原來愛恨不過一念之差。

或許這就是陸琰要離開的原因,看,他算準了一切。知道沒有什麽辦法比死更能化解一切。

他要別人銘記他,又是一生中最好的樣子。此去經年,每個人再想起陸琰,都是他風華絕代的樣子。不會褪色,不會老,名副其實的萬古長青。

風小玖将那件禮服燒給他。

“這是屬于她的,拿去給她穿上吧。”

青煙袅袅,燃燒的速度很快,眨眼化為灰燼。

猜想他本來就是想要帶走的,只是走得匆忙,他忘記了而已。

耳畔的風簌簌的喚着,晨光四溢,照進眼瞳,有刺眼的痛觸,只能輕輕的眯着,還是落了淚。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事的我……是她和他所有的故事。

肖方提着水果上來,其實只是撞撞運氣,不确定鐘配配現在就想見人。這些天她真的只是吃吃睡睡,看到她在微博裏曬照片,大口吞咽的畫面,和躺在床上睡意惺忪的模樣……還有閑心做這些事情,真是讓人沒想到。可是肖方卻松了口氣,心底叫嚣着,幸好……幸好她沒事。

按了兩下門鈴,房門被打開。

一個光鮮靓麗的鐘配配,一件八分袖的連衣裙,橙黃色的,而她手裏拿着一件純白色的羽絨服,這樣走出去一定閃亮耀眼。

肖方脫口而出:“要出去?”

恢複得竟然這樣好,本以為如果開門,也會見到一個蓬頭垢面的她。

可是,鐘配配怎麽可能讓人看盡自己的狼狽,那不是她的風格。那天被肖方送回來,自己嚎啕大哭了一路,已經是破天荒了。

“是要出門。”看到他手裏提着的水果,指着身後:“自己進去坐,晚上一起吃飯吧。”

她沒說自己要去那裏,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将鑰匙扔給他,就出去了。

肖方走進來,看到客廳裏的幾個大箱子,原來這些天她不單用來消沉了,連行李都收拾好了,心底裏一陣失落,只覺得空下去一塊。

易紹仁沒想到鐘配配會打電話約他見面,激動得語無倫次。

電話裏不停的重複,讓她等着他,唯怕自己來遲了,她就已經走了。其實已經很快了。

鐘配配已經替他點好了咖啡,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對他的味蕾掌很了解,不能說不用心。所以,沒什麽虧欠,也沒什麽好後悔的了。

易紹仁一坐下就說。

“配配,對不起,我……”

鐘配配打斷他的話:“別這麽說,你沒有什麽地方對不起我。其實跟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很開心,能感覺出你的用心,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所以,當時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告訴自己無論結果怎樣,都無怨無悔。這些天是我太任性了,其實避起來不見任何人并不是針對你自己。只想好好整理一下心情,何去何從總要想明白……”

現在好了,一切都終于想通了。既然早就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不适合在一起,還有什麽不能釋懷的。就算什麽都沒發生,他們在一起的希望也是渺茫,自打她去易家鬧過一場之後,就徹底搞砸了。或許是天意,幹脆而徹底,一點兒緩生的餘地都不給人留下。倒讓她徹底死了心,沒有退路,就大步向前。

“其實我一直沒奢望跟你走到一起,本來就毫無安全感,現在想起來,連幸福也成了浮誇。後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實則在心裏就已經全盤否定了。真的不報任何希望了,只是你離開,我真的很難過,那些日子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像丢了魂一樣,做什麽事情都能想起你,每天心不在焉。連小風也讓我去找你……不是不想,是不敢,我有什麽資本,又有什麽臉面将你找回來呢?如果我奢求,為難的就只能是你,我不想看到你為了我跟全家反目的樣子,我的家庭關系已經一團糟了,那種痛苦是怎樣的,我比誰都知道,所以不會讓你也一起經受。當我終于忍受不住,決定鼓起勇氣不管不顧,任性一次的時候,我媽突然去世了……”

她輕微的笑了聲,隐約是無奈,可是被蒼天戲弄了也不要緊,她仍舊說着:“再回來,你已經有了未婚妻,剛知道的時候是想不開。所以傷心難過了一場。不過,現在好了,覺得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謂的天意。人啊,真是不認命不行。”

易紹仁隔着桌子過來拉她的手。

“配配……”

那些都不是他的真心,他不想失去她,一刻也沒這樣想過。

鐘配配卻一下抽回手。

她說:“易少,謝謝一直以來你對我的關照和喜愛,我覺得很慶幸也很滿足。可是,我是個很認命的人。所以,祝你幸福。”

拿起手提外和外套,站起身說:“我先走了。”

易紹仁坐在那裏喚她:“配配……”

鐘配配已經走出去,告訴自己不能回頭,不能留戀。一切都結束了,不能再歷經複加的痛。

易紹仁追出來,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她。

“配配,你別走。”

留下來又如何?

鐘配配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狠心過,拆開他的手,他不肯松,指甲将他的皮膚都抓破了。最後終于從他的懷裏逃脫,一路不回頭的跑掉了。

比任何人都害怕自己的名字被他從口中喚出來,她覺得勇氣就要用完了,經不起一絲半點兒撕扯。

易紹仁卻覺得是自己任性。他不該跑出去,證明他在她的心裏在到底占怎樣的位置,分明知道就算她的心裏沒有他,他也是喜歡她的。可是,他竟跑去跟其他女人訂婚,要像此刻,到了一切無法挽回的地步。

離開的時候神采奕奕,回來時失魂落魄。

鐘配配一進來,踢了鞋子,靠在玄關的牆壁上喘氣。整張臉哭花了,跟那天晚上從尋芳蹤回來是一個模樣。

而她不斷抽泣,哭得太甚,仿佛随時會斷氣一樣。

肖方站在那裏無聲的看着她。

鐘配配也看到他了,可是顧不上,反正她的醜态都被他給看盡了,一次兩次有什麽關系。

她吸着鼻子說:“我想喝水。”

肖方馬上去給她倒。

很快端過來,被她一揚首,全部喝光了。

肖方喚她:“去沙發上坐,站在這裏涼。”

鐘配配也像沒聽到,繼續抹眼淚。

肖方只得攔腰抱起她,将她抱到沙發上。

鐘配配攬着他的脖子,一發不可收拾。

她決絕了一次,可是到底多難過,只有她自己最知道。

那是種生不如死的味道。

“肖方,你知道麽,我不是不愛他,只是不知道要怎麽在一起……”她沒有勇氣,也沒有信心,可以跟他跨越萬水千山走到一起。

風小玖都做不到的事情,她怎麽可能做得到。鐘配配從來都知道,她的內心遠不如風小玖強大。于是她望而生畏,退縮了。

顧老夫人沒想到周容錦會過來。

其實兩家還是有一些交情的。

聽到管家說她過來了,忙請她坐下。

周容錦見到老人家一臉客氣:“叔叔,阿姨,很抱歉,這段時間家裏的事情多,一直沒來看望你們二老。”

顧老夫人知道陸琰去世,對他們的打擊很大,于是憐惜的拉起她的手:“不要說見外的話,我們都理解。”

馬上讓下人泡茶。

彼此問了一些近況,身體好不好之類的。

接着順理成章的問起顧九重的婚事。

“聽說世侄要和紫寧訂婚了,這倒是件好事,紫寧那孩子特別懂事,跟九重別提多般配。”然後問:“他們打算什麽時候辦喜事啊?到時候一定得來祝賀。”

一時間問得顧老爺子和顧老夫人無法作答。

只含糊的說:“事情還沒訂下來,所以也都說不準呢。”

周容錦馬上說:“前段時間聽到一些不好的言傳,不知道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反正我是不信,九重那樣正直的孩子怎麽可能看上風小玖呢。那種地方出來的女人,不幹不淨的,說不出做了多少荒唐事……前段時間我去京都拜訪一個老朋友,是名醫生,說五六年前吧,風小玖還生了一個孩子呢,就在他們醫院。可是,沒聽說她結婚了啊,你說現在的年輕人不是胡鬧麽,不清不楚的,都什麽事吧……”

微一側首,慌了下神:“九重?”

顧九重剛一踏入,正好聽到這番話。

周容錦故作無他的想要跟他打招呼。

顧九重薄唇抿緊,表情說不出的緊張怪異,轉首沖了出去。

什麽孩子?她怎麽可能會生過一個孩子?

那麽,那個孩子呢?

顧九重緊緊握着方向盤,虎口發青。等紅燈的時候異常煩躁,一踩油門超了過去。腦袋裏亂哄哄的,風小玖竟然生過一個孩子……

那一晚即便暗淡無光,他也知道她還是第一次,想要抓着他,動了幾次似都沒能生出那樣的勇氣,只記得後來伸出手來抱着他的背。那樣子楚楚可憐,仿佛是讨好,來尋求他的疼惜。

他做了什麽?

顧九重俯下身來親一親她的眼睛,告訴她:“不要怕……”

只是那時候她已經昏睡過去。

所有片段零零散散的浮現腦海,被串連起來,形成了一些蛛絲馬跡。他找過她,可是她消失了,在那個行業裏消失了一年多。那一年多的時間她跑去做什麽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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