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路郁杉自謙是劇組的小新人,可沒有人真敢當他是新人。一桌子人輪流敬酒,沒一會功夫,剛才那種葬禮般的肅穆便一掃而空,氣氛終于有點熱絡了。可見酒這個東西,自古以來作為飯局上必不可少的神兵利器,是蘊含了古人的智慧的。
可惜神兵利器時常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菜還沒上齊,一瓶紅酒就已經見了底,有人醉了。
“沒了啊。”鄭天明把瓶口朝下晃了晃,只有幾滴殘液落在杯子裏,他不滿地撇撇嘴:“路郁杉,酒沒了。”
路郁杉無奈扶額:“好好好,再給你要一瓶。”
像塗琰這種久經沙場的老油條不太能理解一杯倒的世界,還特地把空酒瓶拿過來仔細看了幾眼,咕哝道:“也不是什麽烈酒啊。”
聞歷在桌子底下踹了嘴賤的塗二少一腳。
然而已經晚了,鄭天明雖然喝得腦子有點不清楚,可聽覺卻還好得很。他對塗琰怒目而視,新點的酒一上來,他立馬給自己倒了一杯,挑釁地對塗琰說道:“塗……琰,我敬、敬你一杯!”
塗琰滿不在意地對他揚了揚杯子,一口幹了。
鄭天明可能是感覺自己的尊嚴遭到了踐踏,不服氣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再來!”
鄭天明已然喝成了半個醉鬼,而塗琰脾氣上來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喧賓奪主,一來二去,路郁杉的接風宴成了兩人拼酒的戰場,到後來,別人幾乎都不怎麽端杯了。
紅酒後勁大,漸漸地,塗琰也有點上頭了。他看着鄭天明暈頭轉向的樣子,笑了:“你這是不行了吧?服不服,還來嗎?”
鄭天明盡管舌頭都大了,還是不服氣地說道:“怎……麽不來?”
路郁杉哭笑不得地阻止道:“差不多行了,吃點東西……”
結果話音未落就被兩位當事人異口同聲地拒絕了:“不行!”
路郁杉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好無奈地掐了掐眉心:“行,那您二位坐一邊喝去,讓我們消停吃點,總行吧?”
這回沒人有異議,塗琰跟孟喬換了個位子,坐在鄭天明旁邊,兩個人接着推杯換盞拼酒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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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晔有些擔心:“這可得喝到什麽時候去?”
路郁杉漠然道:“喝倒一個就得了,可能快了吧,你沒看天明都坐不穩了麽?”
夏晔扶額:“天哪,這明天可怎麽拍戲啊。”
路郁杉:“大不了被言湛罵麽,挨頓罵自然就長記性了。”他回頭一看夏晔的表情,笑了:“小晔,又不是罵你,你有什麽可擔心的?”
直到塗琰在某次跟鄭天明碰杯時,鄭天明剛好把酒杯往後一撤,導致塗琰沒控制好力道,直接潑了鄭天明身後的路郁杉一褲子酒。路郁杉跟兩個醉鬼發脾氣覺得掉價,不發脾氣又憋屈,有點無所适從。鄭天明卻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就一頭從椅子上栽了下去。
這頓飯吃成這樣,是沒法再繼續下去了,鄭天明單手拎起爛醉如泥的鄭天明,心塞地說道:“算了,各回各家吧,這一頓回頭我再補。”
他把鄭天明扔在後座,連助理都沒有叫,直接拉開了駕駛室的門坐了進去。車子開出去了好一會,他才從後視鏡裏冷漠地向後看了一眼,斥道:“別演了,給我滾起來!”
過了幾秒鐘,剛才明明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鄭天明窸窸窣窣地從後座上爬了起來,笑嘻嘻地看着駕駛位上的路郁杉,眼神清明,頭一句話就是:“路郁杉,你酒駕啊。”
路郁杉開車的空檔丢給他一個毫不留情的眼神:“鬧夠了沒有?你自己說,你今天除了潑了我一身酒,還占着什麽便宜了?”
鄭天明撇撇嘴:“話不能這麽說,你看,你現在不就挺讨厭他了?”
紅燈,路郁杉猛地一腳剎車踩了下去。
“我讨不讨厭他有什麽用?你不想想,為什麽他能演男二,而你只能演個小配角?為什麽投資方會任由言湛用那樣匪夷所思的理由把我換掉?”他重新發動了車子,冷笑了一聲:“天明,你腦袋裏那玩意也不比誰小,偶爾也用用它,好嗎?”
塗琰是真有點醉了。夏晔叫了代駕把他們拉到酒店樓下,然後跟聞歷一左一右地把他架了上去。等電梯的時候,塗琰突然對夏晔笑了笑:“姐姐。”
夏晔不得不承認,在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有點被這醉鬼萌到了。
可塗琰下一句話頓時就讓她萌不起來了,他說:“姐姐,路哥跟言導是什麽關系啊?”
聞歷一驚,差點把塗琰扔下去;夏晔趕緊往周圍看了一圈,确定沒有人聽到後才稍微松了口氣。她壓低聲音,答非所問地哄騙道:“回去再說啊,回去給你泡蜂蜜牛奶。”
塗琰竟就真的乖乖閉嘴了。
喝醉酒的塗二少幾乎跟平常一樣乖巧有禮貌,根本不耍酒瘋,這讓夏晔十分欣慰。然而她的欣慰并沒能保持多長時間,因為她很快發現,喝醉酒的塗二少變得非常難對付。
條理分明,且記憶力極好。
回到房間後,塗琰先是乖乖地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揚着頭,問了夏晔兩件事。
第一件:“我的蜂蜜牛奶呢?”
第二件:“路哥跟言導究竟是什麽關系?”
夏晔幾乎絕倒。
最後聞歷打電話叫客房服務給塗琰弄了蜂蜜牛奶,夏晔被他拽着一直袖子脫不了身,只好生硬地說道:“沒怎麽,就是好過一陣子,好多年前的事了。”
這時,蜂蜜牛奶來了,夏晔趁機掙脫了塗二少的禁锢,逃回了自己的房間。
塗琰一覺醒來之後跟平時也沒什麽不同,除了念臺詞的時候要稍微反應個一秒鐘。
言湛幾乎要抓狂了。
“停停停!你給我滾過來!”言湛看起來十分暴躁,卻居然還壓着沒發脾氣:“昨天晚上路郁杉除了帶你吃飯,還讓你幹嘛了?他給你拉皮條了?”
塗琰頓時驚悚了:“沒!您怎麽會這麽想!”
言湛毫無誠意地敷衍道:“看他面相就是這種人。沒有就沒有吧,你緊張什麽?不過話說回來……”他頓了頓,繼而疾風驟雨地怒吼道:“你自己看看你演得這是什麽玩意!”
塗琰猝不及防,差點讓他吼個跟頭。
言湛發洩了一會,沉着臉拍了拍旁邊的座位:“過來,告訴你個好消息,聽完了給我滾回去好好演,知道嗎?”
塗琰心想這頭腦遲鈍可能一時半會還不太容易好,可他慫得不敢跟言湛說半個不字,只好硬着頭皮答應了下來。
言湛說:“咱們劇組的那個副導演,張秋鶴,你還記得吧?”
塗琰點點頭。
言湛:“你不喜歡他,是吧?”
塗琰遲疑了一下。他的确挺煩那個老色鬼,可他不太确定是不是要在言湛面前告狀,畢竟他還有點想自己解決。可還沒等他想好,言湛已經嗤地一聲笑了出來:“得了吧,別以為我那天人不在就什麽都不知道,這可是我的劇組。”
塗琰認為他說得非常有道理,敬佩地點了點頭。
言湛:“張秋鶴走了,開心嗎?”
塗琰一驚,繼而感動地看着言湛:“言導……”
言湛擺擺手:“不是我幹的,我猜應該是你哥;我哪有這麽大的權利。無論是公司還是投資商都不會允許我說開誰就開誰的,否則路郁杉昨天就該滾蛋了。”
塗琰:“……”
言湛看着他,半認真地問道:“你好好想想,昨天路郁杉真的沒對你做什麽嗎?”
塗琰哭笑不得:“真的沒有啊!夏姐也在呢。”
這個答案應該在意料之中,可是塗琰覺得言湛看起來是真的有些失望;他甚至覺得自己真切地聽見言湛咕哝了一句:“欺負你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這是在希望他哥哥把路郁杉也趕走嗎?塗琰哭笑不得,心裏卻想起昨天夏晔告訴他言湛和路郁杉“好過”的事。他無法想象這是兩個曾經“好”過的人;要麽就是他們當初分手分得實在慘烈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