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塗琰還沒能消化掉聞歷話裏的意思,臉就先不争氣地紅了。然而塗二少輸人不輸陣,頂着張猴屁股似的臉依然故作鎮定:“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聞歷其實話剛說出口就後悔了,他恨不得時間能倒流,還讓他回到十秒鐘之前把那個莽撞的自己從樓上丢下去。這算什麽鬼要求!你又有什麽立場,憑什麽不準人家喜歡這個、喜歡那個?

可是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斷沒有不認的道理。聞歷只好硬着頭皮鼓起勇氣,故作淡定地重複了一遍:“你不要喜歡她吧。”

哀求悄然變成了祈使句,聞小歷說完之後甚至有種自己變得高大了的錯覺呢。

然而無理取鬧依舊是無理取鬧,塗琰根本沒有道理答應自己這個莫名其妙的要求吧。聞歷梗着脖子勇敢地跟塗琰對視着,仗着身高優勢做出志在必得的樣子,心裏卻明白自己的這個姿态實際上有多麽外強中幹——他随時都可能落荒而逃。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塗琰居然點了點頭。

聞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後便聽見塗琰說道:“行啊,那我不喜歡她。”

塗琰的心跳快得不正常,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這樣,如果不是他的健康狀況一貫良好,他幾乎要疑心自己心髒病犯了。然而就是這樣,塗琰還偏要硬撐出他冷靜自持的姿态。

塗琰神色鄭重地看着聞歷,一字一句地說道:“那我喜歡你,好不好?”

反轉來得這樣快,這下聞歷是真傻了:“什麽,我……我?”

然後就再沒了下文。

塗琰等着他的回應,慢慢從期待變成惱怒,再變成失落的樣子。他把臉轉到一邊,低聲咕哝道:“不願意就算了,但是這是我的事,不用跟你商量。”

聞歷這才如夢初醒,焦急地去拉塗琰的手:“不不不!我、我的意思是……好啊。”

聞歷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化作呢喃融進了空氣裏,之後便是漫長的沉默。兩人都不肯再出聲,房間裏一片靜默,這靜默又漸漸蔓延出了一點略微帶了甜意的氣息。聞歷依舊保持了松松拉住塗琰的手的姿勢,而塗琰既沒有回握,也沒有掙開。

大概是美夢成真得太過突然,人們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又過了多久,聞歷才磕磕巴巴地重新找回了語言功能:“那什麽,我先去洗個澡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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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歷所表達的就是單純的字面意思,然而塗二少在這方面比他經驗豐富一些,理解起來也稍微多了那麽一些花樣……他枕着自己的雙手倚在床頭,身上還松松垮垮地披着沒來得及換掉的浴袍,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卻已經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了誘人的味道。

聞歷頓時覺得口幹舌燥,連浴巾都忘了拿,便要落荒而逃。

勇氣這玩意大概是此消彼長的,聞歷越是慌張,塗琰就越有恃無恐。他剛剛覺得逗弄聞歷是那麽有趣的事,又哪裏容得獵物這樣容易便逃脫?

塗琰在後面叫住聞歷:“哎,先別走,洗完澡……你想幹什麽?”

聞歷一愣,有些拿不準地說道:“啊?洗完澡就睡覺啊。”

塗琰一眼就看出聞歷說的這個“睡覺”就是個純潔的動詞,根本就沒get到他調戲的點,不由得有些意興闌珊的。塗琰小臉一板,沒事找茬地說道:“洗什麽澡?睡什麽覺?我要吃葡萄!”

聞歷一愣,不太理解這話題的詭異走向,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應了他的要求:“葡萄我有洗啊,就在那幾個香梨下面。”

塗琰扭頭一看,果然如此,頓時詞窮。聞歷笑了笑,放心地說道:“那我洗澡去了啊。”

塗琰氣壞了,随手抓過盤子裏的香梨,惡狠狠地啃了一口。

梨汁甜蜜而清涼,一直滲進了塗琰的心裏。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剛剛咬了一口的梨,發現它居然神奇地只剩下了一半。塗琰拿着那梨愣了半晌,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似乎是剛剛聞歷正在吃的那一個。

才剛剛表白就同吃一個梨子什麽的,會不會有些進展太快了?塗琰胡思亂想着,耳朵也就跟着火燒似的紅了起來。可憐的小耳朵片刻之內反反複複地紅了又白,也不知道熟透了沒有。

半晌,聞歷的聲音從水汽氤氲的浴室裏傳了出來:“阿琰,能不能去櫃子裏幫我拿條浴巾?”

塗琰眼睛一亮,應了一聲“好”,迅速扯了一件浴袍。

聞歷已經将浴室門打開了一條縫隙,伸出手來等着了。聽見腳步聲,他咕哝了一聲:“謝謝。”

塗琰卻不肯将浴巾給他,反而說道:“不成不成,你這門縫開得太小了,回頭這浴袍要墜在地上可就弄髒了。”

聞歷不疑有他,又将門拉開了些,道:“這可夠了吧……”

不想話音還未落,浴室門就被人從外頭大力打開。聞歷猝不及防,還維持着伸手的姿勢站在原地,一頭霧水地問道:“你幹什麽?”

他全身赤、裸,站在一片朦胧的霧氣之中,依稀可以看到修長的四肢和覆蓋了整個軀體的漂亮的肌肉線條。也不知道是被熱氣蒸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聞歷的身體薄薄地鍍了一層紅,熟透的蝦子似的,煞是好看。

塗琰抱着浴袍,維持着拽門的姿勢愣在原地,連眼睛都忘了眨。他的腦子裏一片混沌,聞歷往前邁了一步,他卻受了驚似的往後跳了一步,沒留意把背“咚”地撞在了牆上。

聞歷哭笑不得:“我拿個浴袍而已啊,你究竟怎麽了?”

塗琰也顧不上調笑別人了,紅着臉搖搖頭,跑了。

明明是跟自己一樣的身體;明明也常跟狐朋狗友們一起泡溫泉做按摩。為什麽只有他不一樣,看一眼就讓自己這麽慌張?

聞歷關上浴室的門嘆了口氣,不一會,裏面又重新響起了水聲。

被他随便看一眼就石更,這以後可怎麽好?

塗琰壓根沒在意水聲火聲的,他就光顧着把自己往枕頭裏埋,假裝鴕鳥了。聞歷吹幹了頭發出來時,他都沒有擡頭。倒是聞歷大喇喇往他床上一坐,不輕不重地戳了戳他的腰:“快起來把頭發擦幹,要不一會兒該感冒了。”

塗琰不動不說話,看起來是要進行一場不知所謂的消極抵抗。聞歷氣得笑了,直接揪着領子把人拽起來,強硬地在他的頭上扣了一塊幹毛巾。

這麽一鬧,塗琰沒心沒肺地又複活了,殺豬似的叫得震天響:“謀殺親夫啦!”

聞歷:“……”

雞飛狗跳的表白的第一天,就這麽悄悄過去了。塗琰一整天都在精力充沛地折騰這個,折騰那個,頭一沾上枕頭邊就覺得困得不行,确實想做什麽也心有餘而力不足。不過聞歷睡覺的時候非常識趣地抱着枕頭,主動躺在了他的床上,這令塗琰十分滿意。

媳婦這麽主動,說明以後的夫夫生活會很和諧。塗琰偷偷舔了舔嘴唇,今天吃不到也不要緊,反正來日方長,有時間了他可以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

一邊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中,塗琰在聞歷懷裏進入了更加美妙的夢鄉。雖然他對這個姿勢不是很滿意,但是誰讓自己身高不夠呢?要是非要讓聞歷窩在他的懷裏,那人家的腳就要垂到床外了。

一個體貼的攻絕對不能這樣不講道理。

可是不知怎麽的,塗琰這一夜睡得頗不安穩,做了半宿光怪陸離的夢,醒來時才到半夜。他不安地在聞歷懷裏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為什麽會不安?他困惑地想道,不是剛剛得償所願嗎?

身旁的人兀自安睡,窗簾微微鼓動着,塗琰借着風聲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塗琰終于發覺了自己為什麽不安。他們一路走來,走過長平舊事,又走過他山。他們是盧翊澄和關岱,是陸千山與陸白,可這裏又有多少時間,他們是塗琰和聞歷呢?他又是心病未愈,那麽,他喜歡的又是誰呢?

塗琰不動聲色,只用眼光描摹着枕邊人的面龐,慢慢地帶了一點貪婪。他緩緩閉上眼,輕輕吐了一口氣,然後又不舍地睜開。

卻不想,對上的是一雙明亮的眼。

“睡不着?”聞歷輕聲問道。

塗琰點點頭:“你也是啊。”

兩人又同時沉默了。塗琰覺得他該說些什麽,總好過這樣大眼瞪小眼地對視。可他該說什麽呢?說你喜歡盧翊澄還是陸白?多麽可笑,他又沒有出不去戲的臭毛病。

結果,在默然了幾乎有一個世紀的漫長後,兩人又鬼使神差地同時開口了。

“你不是喜歡我哥嗎?”

說完他們都愣住了。塗琰和聞歷對視了半晌,似乎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答案,于是又一起笑了出來。只聽聞歷輕松地說道:“真好,我們現在是有共同愛好的情侶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塗二這樣下去…可能離被日也不遠了…

啊,對一個攻來說可真是毀三觀啊,23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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