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聞歷氣得不行,一把把塗琰抵在床背上,兇狠地親了上去。

這個吻有些過于急迫而潦草,混雜着憤怒和後怕,還有一點點終于塵埃落定後的如釋重負。當溫柔的面具被毫不留情地撕扯下來,那沉澱于心底的一點點暴戾終于放大成了可怕的模樣。

塗琰剛開始被按在床背上時,還覺得挺享受的。聞歷慣常是斯文溫柔的,偶爾狂野一次他也喜聞樂見。

一個偶爾會主動的媳婦,醬醬釀釀的時候絕對可以增加情趣。啊,臍橙什麽的,想想都好帶感啊……

可是後來,當塗琰發現自己就如同案板上的一條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時,可就沒那麽喜樂了。他以前哪裏見過這樣的聞歷,一味的狂風驟雨,叫人喘不過氣來。

他甚至還咬破了他的唇角!

“行了……夠了,寶貝兒。”塗琰在這樣密集的親吻中居然還能一邊推拒着一邊找了個說話的機會:“讓你老公喘口氣。”

聞歷聞言動作一頓:“老公?阿琰,你這體力想當老攻可不太夠格啊。”

塗琰頓時警覺地睜開眼:“你什麽意思?”

聞歷輕笑道:“沒什麽。”然後下一秒就兇狠地叼住了塗琰的下唇,甚至不容他多喘一口氣。

塗琰很快就忘了追問。

那一天聞歷好像霸王龍附體似的,按着塗琰親吻了好長時間。直親的塗琰大腦缺氧,渾身都軟綿綿的,目光也失去了焦距,眼角還挂着淚珠,可憐極了。塗琰此前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他居然會因為接個吻而下不了床,索性就賴在床上,享受了一把癱瘓病人的待遇。

“我要吃烤梅肉和幹炸小黃魚!”癱瘓病人頤指氣使。

聞歷溫溫柔柔地笑道:“好。”然而端到塗琰面前的,卻是一碗粥。

“一天都沒好好吃東西了,先喝幾口粥墊墊胃吧。”聞歷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而大概是因為身心都得到了滿足,他甚至比平時更加顯得低眉順眼的。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他手上的勺子都已經強行送到了塗琰嘴邊。塗琰真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他生無可戀地張開嘴:算了,媳婦最大,畢竟自己差點出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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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後來聞歷還是借了酒店的廚房烤了梅肉,炸了小黃魚,還切了一盤鮮嫩得滴水的水果。梅肉塗琰一口聞歷一口,小黃魚塗琰一口聞歷一口球哥一口,很快兩只盤子就都見了底。

最後一塊梅肉,聞歷用兩根手指撚起來,在塗琰面前晃悠了一圈。塗琰剛張開嘴,聞歷便壞笑一生,抻着脖子把那塊肉叼進了自己嘴裏。

塗琰往前一撲,看起來想要直接去搶聞歷嘴裏的肉似的。中途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縮着脖子頓住了動作。聞歷看着他一臉吃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最後那塊肉被一分為二,塗琰終于滿意了。

這一天就這麽稀裏糊塗地過去了。在這之後,他們依舊白天形影不離,夜裏相擁而眠,如同這世界上每一對普通的熱戀中的情侶。只不過塗琰偶爾還會感到困惑;又偶爾會為這突如其來的小幸福而惴惴不安。

戲還是要一直拍下去的,塗琰後面的戲份不多,轉眼間,他殺青的日子就快到了。

“就剩下幾個鏡頭了,如果能順利按照計劃進行的話,大概下周我就能回家了。”塗琰惬意地靠在床上,一邊享受這聞歷投喂的葡萄一邊強行撸着貓說道:“啊,大床!湯包!我還要用自己賺的錢給球哥買個自動貓砂盆!”お稥冂d聞歷聽着他這颠三倒四的憧憬,忍不住笑了:“是是是,下周就回家了。回家之後三個月不工作不鏟屎,天天叫外賣玩兒個夠本,怎麽樣?”

塗琰眼睛直發光:“好啊好啊!”繼而他頓了頓,又道:“不成啊,你好像還得再過一周才能走呢。”

聞歷摸了摸他的頭發:“一周很快的,說不定等到我回去的時候,你連生物鐘都還沒調整回去呢。”

塗琰卻固執地搖了搖頭:“不行,我就要等你一起。”

聞歷:“為什麽啊?怕回家沒人給你做飯麽?不要緊啊,咱家那個位置,你要吃什麽送不到?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先回家幾天啊。”

塗琰露出兩顆白森森的小虎牙:“哪有那麽多的為什麽,我就是想等你一起而已啊。”

殺青之前,塗琰的戲份終于進入了緊鑼密鼓的拍攝期。一連三天,塗琰都沒怎麽休息,全天都在跟着攝像機轉悠。因為周晦随時可能靈光閃現,叫他補個這樣那樣的小鏡頭小細節。

直到周晦終于滿意了,笑着對塗琰說道:“好了,從明天開始,你就該拍你的壓軸戲了。”

塗琰立刻如臨大敵,緊張地點點頭。

是夜,兵荒馬亂。

塗琰洗了澡,頭發吹得半幹就沒了耐心,在不甚寬廣的床上滾來滾去。

“聞小歷,我緊張死了啊!”

聞歷拿着條大毛巾,把塗琰從床上拎起來坐好,然後兜頭蓋上去一陣亂揉。塗琰的慘叫聲不甚清晰,似乎是在說:“我的發型!”

聞歷臉上的笑容綻放得更燦爛了:“濕得一塌糊塗,你有什麽發型?”

……

最後剩下的兩個鏡頭,一個是陸千山的最後一手安排,另一個就是陸白之死。劇組的計劃表把陸白之死排在了前頭,因為這一幕的情緒比較單一,相對來說更加容易掌控一點。

前一天晚上,塗琰還在蹭着聞歷的脖子開玩笑地說道:“明天我就要死了。”結果到了開拍的時候,一入戲就是一張生無可戀臉。

懸崖峭壁,古木森森,夕陽的餘晖正在逐漸失去它的溫度。山頂的罡風如刀一般,冷凜而銳利,好像要割裂人每一寸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陸千山背對深淵,負手而立,而他的身邊,最後就只剩下了一個陸白。

終是走到了窮途末路。

陸白依舊一襲白衣,臉上染了幾抹血污,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追殺他們的人暫時還沒有找到這邊,然而他們退無可退,已經早一步陷入了絕境。

陸白沉默地注視着陸千山慢慢解開大氅。

即使在生死關頭,陸千山看起來依舊是優雅的,然而也只是看起來而已。他回過身,親手将自己的大氅披在陸白身上,又慢慢給他系好,一個字都沒有說。

那件大氅想必還帶着他的體溫,只不過隔了自己厚厚的衣服,陸白感覺不到了。

陸千山從撿到小小的一只陸白起,到現在總有十幾年了吧。他總是嚴酷的、刻薄的,即使在陸白還只是個柔軟的小動物時,他似乎也從沒有過這樣溫情脈脈的時候。

這大概是唯一的一次了吧,卻是為了要送他走上絕路。

陸白忽而擡起頭,定定地看着陸千山。陸千山正在一心一意地為他捋平衣服上的褶皺,感受到他灼熱的目光,便也擡起頭來:“阿白怕麽?”

陸白緩緩搖搖頭。

陸千山笑了:“別怕,你總能同他們周旋到我回來的。”

陸白一愣:“先生會回來嗎?”

陸千山篤定地點點頭:“那是自然。”

可陸千山怎麽會真的回來呢?他若是要回來,一開始就不會走。

斷續崖上,千山鳥飛絕。

陸白背後是懸崖,面前是黑壓壓的人群,他們一手火把,一手刀劍,為首那人正是左憑瀾。

左憑瀾似乎還記挂着跟陸千山的那一點虛假的情義,苦口婆心地勸說道:“陸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陸白不敢回應他,他怕他一說話就被左憑瀾聽出不對,壞了先生的大事。他只好一言不發地挺劍刺出。

周圍響起一片罵聲,大概是在說“你這險惡小人”。

當陸白再也抵擋不住,刀劍加身時,想到的依然是,他大概是等不到先生回來了,也不知道他拖的時間夠不夠久。

陸白的耳邊模模糊糊地響起左憑瀾憤怒的低吼:“這根本不是他!他……居然讓阿白替他死了!”

一個陌生的聲音恭敬而疑惑地問道:“這個人手上也染了咱們不少兄弟的血,難道不該死麽?”

左憑瀾嘆了口氣:“你又知道什麽?阿白……不過是個可憐人。”

陸白覺得有點想笑。其實他有什麽可憐不可憐的,陸千山如果死了,那跟抽掉了陸白的命又有什麽兩樣?而若是陸白死了,陸千山還能好好地活着。

只可惜他看不到了。

陸白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好!過了!”周晦興奮地一拍大腿:“阿琰,你今天早點回去休息,明天争取殺青!”

晉中的幾個助理一擁而上,遞水的遞水,擦臉的擦臉,披衣服的披衣服。一陣手忙腳亂後,又一窩蜂地簇擁着塗琰去化妝間卸妝。

聞歷一直有些擔憂地皺着眉頭,卻沒有動。周晦看看他,笑了:“你怎麽還不去卸妝?讓我看看,你的戲份今天也拍完了,別擔心,今天不補鏡頭了。哦,你在等阿琰麽……哎,他們也已經走了,快去吧。”

聞歷遲疑了一下:“我……我有點想多看一會兒前輩們拍戲。”

周晦心想平常跟那小子不是好得很,恨不得形影不離麽,怎麽今天這麽反常,難道是吵架了?而後他又想到如今這些年輕人的事真是不好說,看他那幾個學生就知道了。

于是周晦聳聳肩:“随便你吧,不過最好還是先把妝卸了,帶着這麽厚的妝,多傷皮膚啊。”

聞歷勉強笑了笑,心裏還在猶豫要不要去看塗琰。他當然很想去安慰塗琰,可又怕他看見“陸千山”這個渣男更難受。聞歷原地打了好幾個轉,直把謝瀾淵逗笑了:“聞小慫,你不去我可要去啦。”

聞歷對他怒目而視,二話不說就往化妝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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