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就是你的誠意?”

事情發展得實在是太突然了,盛明窈翻遍了通訊錄,直到傍晚過後才聯系上了之前見過一面的林特助林彥。

她原本是詢問一下沈時洲的動向。

誰知道林彥在那邊沉默了兩分鐘,道:“盛小姐,我直接接你過去吧。我現  在離你這邊很近。”

盛明窈沒來得及去想林彥怎麽知道她的家庭住址,一口答應下來。

半個小時後,載着她的私家車在北湖一號的大門前緩緩停下。

盛明窈伸手去推開車門時,才發現自己剛才好像太匆忙了。沒化妝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忘記戴墨鏡跟口罩。

北湖一號坐落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商圈。現在晚上八點,正是應酬繁忙的時候。

來往進出的,個個是熟悉的面龐。就算叫不出名字,也知道彼此大概在哪兒見過。

她直接去找沈時洲,是不是不太合适?

雖然盛明窈心裏已經隐隐有猜測。

收到沈時洲那兩條消息後,他們的關系就離公開不遠了。

不對——

呸。

呸呸呸。

她跟沈時洲壓根就沒、有、關、系。

別給自己加戲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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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窈在心裏提醒着自己。

林彥低頭整理着文件夾,餘光瞥見她一動不動,提醒道:“沈總在二樓。”

盛明窈掃了一遍車內,最終落在林彥旁邊那個袋子裏:“那條還沒摘吊牌的圍巾是你的嗎?”

“是。”這是他自己的車,自然都是私人物品。

她立刻湊過去,眼睛巴揪的樣子很可憐:“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林彥:“…………”

說實話,他不敢。

盛明窈長睫扇着:“沒東西擋臉,我不敢下車。”也就沒辦法找沈時洲了。

她總有種神奇的力量,三言兩語就反客為主。偏偏被要求的人對着那張驕矜又漂亮的臉,還生不出任何一絲氣來。

林彥最終還是把袋子推到了盛明窈面前。

這一通下來,耽誤了十幾分鐘。

對盛明窈來說,這并不是段很長的時間。

但當她推開車門後,卻驀地意識到自己好像錯過了很重要的時間節點——

沈時洲不是在二樓嗎?

林彥不是說他在談生意嗎?

為什麽已經走到北湖一號正門前來了?

遠遠的,盛明窈對上男人冷而無溫的眼睛。

她正準備擡手打了個招呼。

突然看見有個中年男人飛快小跑到沈時洲身邊,急切私語着什麽。

沈時洲好像不動聲色地望了她一眼,然後才轉身往回走。

大概是生意上臨時突發的事情耽擱了。

需要及時處理。

幾個小時前才爆出了沈盛合作的新聞,肯定會有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

盛明窈将遮到鼻尖的圍巾拉下來,轉過頭,看着林彥:“那我——?”

北湖進出都是需要預約的,還是會員制。她可不能随便進去。

按照正常情況,她應該去正門前,抱着十分真誠且熱忱的态度等沈時洲,至少得等上半個小時吧。

但是。

外面風好大,還好冷。

盛明窈覺得,她肯定撐不過十分鐘。幹脆就打消了這個心思。

待在車裏也挺好的。

林彥:“沈總可能要再耽誤一會兒了。這裏不允許久停,我需要先去北湖的地下停車場。那邊有電梯可以直接進去。需要預約的話,刷沈總這張卡。”

他考慮得很貼心。

但話裏  話外的意思也很明顯,就是不讓她待在這兒,必須要去找沈時洲。

……

北湖一號裏面的人倒是稀少。盛明窈悶得慌,沒再用圍巾擋臉。

她刷完那張以沈時洲的名義登記的卡之後,服務生十分自然地問,需不需要讓人帶路去找沈先生。

盛明窈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但這麽長的時間,總不可能一直在這等着。

她望着穹頂下的巨大鐘擺,正想着去哪兒打發時間。

身後踩着高跟鞋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帶着幾分咄咄逼人。

“你來找沈時洲?”盛羽靈語氣不善,“都專門找到這兒了,消息可真靈通啊。”

還沒從盛明窈嘴裏問出什麽,她自己就先交代了。

顯然,盛羽靈也是做好了萬全準備後來找沈時洲的。

在陳雨出事之後,作為半個同謀,她避了很久的風頭。

幾小時前,沈時洲跟盛家重歸于好,再次合作的消息傳了出去,盛羽靈立刻就支棱起來了,打探好太子爺的行蹤,就精心打扮來找他。

名義?當然是她作為盛世的代表來細談。

盛明窈擡起睫毛,語氣輕而詫異:“我到底在盛南公館留了多少件東西?”

盛羽靈身上這條帶着濃郁春天氣息的柔綠斜蝴蝶結長裙,是她三四年前搬家時嫌麻煩抛棄了的舊衣服。

原版很素淨,十七八歲的盛明窈不喜歡,故意讓品牌方多給她做了個蝴蝶結。

不可能有第二條一模一樣的。

如果算上盛家家宴那回,這已經是盛羽靈第二次揀她不要的東西了。

要是她直說出來,盛羽靈還有狡辯的理由。

這樣輕飄飄地提起,反而讓人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盛羽靈趾高氣昂的态度如同泡沫一樣被戳破了,表情很難堪。

“……你在胡說些什麽??我們還在公館裏保留着你的卧室,是看在你是我堂妹的份上。你別得寸進尺。”

盛明窈拿着化妝鏡,慢悠悠地補塗了只口紅,用十分随意的口氣敷衍了句:“哦。”

說完後,又拿出眼線液,将眼尾稍微勾了勾。

只是這麽随意地弄了下,那張素面朝天的臉就明豔得不行。

将精心化了一個小時,只為了跟她更像一點的盛羽靈氣得咬碎了牙,心裏那點難堪又放大了。

“盛明窈,你應該看到今天的頭條新聞了吧?”

“我知道你肯定是誤會了,才會這麽匆忙地趕過來找沈時洲。但是呢,很抱歉,我必須要跟你說一件事——

沈總願意再次向我們抛出橄榄枝的前提,就是不想再看見你。”

“你要是再去找沈時洲,讓他把這種話擺在明面上,最後丢臉的只是……”

男人颀長又帶着冷淡壓迫感的身影,不知道何時走近了。

盛羽靈最後一個“你”字,沒來得及說出口。

只聽見耳邊響起淡薄不耐的語調:“借過一下。”

“沈、沈……我是盛世……”

沈時洲卻像是沒聽到似的,徑直走過去。

路過盛明窈時,稍微頓了下,冷冷  淡淡抛了兩個字:“走了。”

盛明窈一邊盯着化妝鏡檢查簡單的妝容,一邊朝兩三步就走得好遠的他道:“你走慢點,我一個人找不到停車位。”

那語氣像誠懇請求,卻更像撒嬌。

沈時洲面無表情。

卻真的如她所願,停下了步伐。

……

一直到人走幹淨了,盛羽靈雙手緊緊捏着,還沒回過神。

剛才來的人是沈時洲!?

太子爺帶着盛明窈走了,而且,他們之間好像很熟悉很默契的樣子……!??

怎麽可能。

她一定是剛才太緊張,看錯聽漏了什麽。

一定是這樣的。

沈時洲怎麽可能對盛明窈那麽好?明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沈時洲對盛明窈的态度,應該比對她的還要差,這樣才對。

沈時洲的嗓音又冷又硬地砸過來:“又來找我做什麽。”

盛明窈:“……??”

她深吸一口氣:“我是來找你談違約金的。雖然沒有約好時間,我也沒有任何商業談判的經驗。但是……”

餘光瞥着男人的神色,卻發現,他似乎根本沒有在聽。

沈時洲打量着她用下巴蹭着明顯大了一圈的圍巾,不鹹不淡地問:“誰的?”

“啊?”

“圍巾。”

“找你秘書借的。”

她取下來還給林彥時,藏在圍巾褶皺裏的吊牌露了出來。

男人掃了眼,幾不可聞地緩和了眸中的冷色。

林彥将圍巾收好,推到一旁。從文件夾裏抽出兩張合同,遞到盛明窈面前:“盛小姐,需要你簽下字。”

上面白紙黑字寫得很清楚,沈時洲要把百分之七的股份轉讓給她。

并且不對外,也不對盛世其他股東公布。

一起遞過來的,還有一只黑筆。

全部準備妥了。

她來這裏一趟,就負責簽兩次自己的名字,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盛世的實際掌權人?

那些原本屬于她,卻因為她勢單力薄,而被盛羽靈他們一家悄悄奪走的東西。

竟然這麽輕而易舉地,回來了。

雖然盛小漂亮一向理所應當地相信“我這麽好看別人都喜歡我都對我好是很正常的啦”,但這個時候,心裏還是忍不住茫然。

她用指尖勾了勾裙褶,難掩糾結地問:“為什麽選我?”

沈時洲的語調有些漫不經心:“見盛家人前,剛好和你聊起了盛世。”

盛明窈:“……”

好意想不到好清新脫俗的理由哦。

她更願意相信自己的推測——

沈時洲想找個聽話的合作方。跟大伯讨人厭的油滑奸險相比,她更符合要求。

但是……

鬧這麽大一出,就算之後他要了一筆天價違約金,算一算,得利最多的還是她。

這筆簡單的賬,沈時洲不應該算不清吧。

還是說,沈太子爺看了眼君朝今天蒸騰日上的財報,決定把多餘的錢挪出來做慈善?

她只不過走神了幾分鐘,就聽見男人漠然的嗓音:

“合同不簽就扔了。”

沈時洲的語氣很淡,神色也是,像是在談論今天大概會下好大一  場雪。

盛明窈回過神:“我簽。”

她微微彎腰,在兩張紙上都工工整整地寫好了自己的名字。

乖巧的方塊字旁邊,是沈時洲筆鋒淩厲的簽名。看久了,竟然覺得這兩種風格迥異的簽字,有種說不出來的相像。

……可能是她被天上掉的餡餅砸得頭暈了。

盛明窈抿住唇,掃空腦子裏的胡思亂想,主動提起了違約金的事:“那筆錢,你定好是多少了嗎?”

沈時洲擡起眼皮看了她一下,停住,緩緩道:“還沒想好。”

盛明窈:“所以我們現在可以商量。”

男人嗯了聲,似乎沒有放在心上,平淡地敘述道:“那看你表現。”

說話間,林彥早已經啓動了車。

窗外街景快速掠過,愈發熟悉。

盛明窈看了一會兒,想起來了,這是沈時洲家附近的綠植。

她輕咬了下唇,作為一個完全不懂談判潛臺詞的敗家大小姐,正努力思考着沈時洲話裏的“表現”,到底是說她應該主動提出最高金額,還是在某方面做出讓利。

其實盛明窈原先是想要給沈時洲賣個乖的。

像他以前随手幫她一樣,挂着甜笑多說兩句好聽讨喜的話。

但是想了想,現在他們倆相當于在進行商業會談,怎麽都應該正式點。所以打消了這個念頭。

……好難。

她想不出來。

盛明窈向來不是那種會勉強自己的人。她出聲,很誠懇地說:“涉及到合作利益的事,你去問其他人比較好。”

“你們商量好,我絕對不插手,全部答應。這樣能算是我的表現嗎……”

沈時洲冷冷低笑了聲,絲毫未達眼底的笑意壓着很重的不悅,“這就是你的誠意?”

被點到名的盛明窈擡起臉,滿眼迷茫地望着他。

那表情,就差直接說“不然呢”。

——生意場的事,不談利益,談什麽?

男人的臉又沉了。

……按現在這個狀況,如果她不能拿出一個令沈太子爺滿意的答案,這份合同估計馬上就得當場作廢。

盛明窈沉吟着想了很久,還是毫無頭緒。

對商界,她是真的一竅不通。

但她覺得她還可以掙紮一下。

“沈時洲。”

盛明窈将臉蛋湊了過去,不知不覺間,就離他很近很近。

她睜大的眼睛裏滿是認真:“其實,你想要什麽樣的誠意,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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