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賈母上門
甄應嘉聲音大了一些,不少人都朝他這裏看來,就算沒看他們的,也是豎起耳朵在聽他們究竟說什麽。
他從容一笑,心知這裏不是說這種話的地方,便對康和道:“方才酒喝的急了一些,略覺上頭,我們去外頭走走。”
康和點頭陪着甄應嘉去了外頭。
天寒地凍,一出來甄應嘉便是一個寒顫,徹底清醒了過來,只是一回頭就看見兩個不遠不近跟着的太監,康和略微皺了皺眉頭道:“你們不用跟着了,去沏茶來,我們兩個就在門口走一走,天寒地凍,走遠了怕是要着涼了。”
甄應嘉微微點頭,加了一句,“要濃濃的茶。”
兩個太監這才走了。
甄應嘉跟康和在廊下不緊不慢的走着,透過窗框還能看見大殿裏的觥籌交錯,還能聽見裏頭的絲竹聲,還有不絕于耳的笑聲,以及若有似無的視線,不時的落在他跟康和身上。
“我一直在想康全的消息是從哪裏來的。”甄應嘉目光注視着前方,似乎再看月亮落在柱子上的光斑,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完全看不出來兩人是在說這樣的話題。
康和略微皺了皺眉頭,“他是太子府裏頭第一個傳出這消息的,”康和頓了頓,“就算是無稽之談,難免也要捕風捉影,他這風是從哪裏來的?”他凝神看着甄應嘉,“二叔?”
甄應嘉聽出了康和語氣裏的懷疑,他能肯定的是康全跟二皇子關系緊密,但是這消息究竟是怎麽來的……雖然前頭有個舊仆,但是人已經死了,究竟是被殺人滅口,還是當了替罪羔羊,他也不知道,而且這個也不重要,他要做的,不過是給康和提個醒。
“二皇子的生母是宮女,要說宮中秘聞,就算是主子,怕是也沒有宮女太監們知道的多。”甄應嘉鎮定道:“況且二皇子是唯一手裏有兵權的皇子,要說他沒這個心,誰也不信。”
康和聽出了甄應嘉語氣裏的一點急切,道:“我從來沒小看過二叔,就算他一直以莽漢形象示人。況且他生母是宮女,算是這宮裏生活最是艱難的一個,怎麽會真的是莽漢?”
“前頭四叔被皇祖父訓斥,很快沒了聲息,他手底下的勢力被五叔接手了。誰能想到四叔跟五叔是一起的呢?”康和冷笑一聲,“因為二叔手裏的兵權,所有人都在拉攏他,康全不會是唯一一個的。”
甄應嘉點了點頭,餘光看見太監端了茶杯來,便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道:“我們進去吧,有點冷了。”他伸手接過太監手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才輕聲提醒道:“不到最後……誰都不知道。”
康和嗯了一聲,接過另一杯茶,兩人又走進了溫暖的室內。
參加完乾清宮大宴,甄應嘉很是休息了好幾天,連門都沒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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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過年的這幾天正日子都是走親戚用的,他們甄家幾代單傳,親戚一個沒有,唯一的殷勤李家還在金陵城,二來甄應嘉今年要會試,靜心讀書才是正途。
不過正月初七剛過,門上就接了賈家的帖子,說是賈府的老太太要上門拜訪。
晚上甄應嘉來請安的時候,甄母拿着帖子,面上很是不快,不過還有點為難。
“我們兩個一樣的輩分,要是她請我去,我倒是好推辭,不過現如今她姿态放的這樣低,我倒是不好推辭了。”甄母嘆了口氣,“才來京城,還沒站穩腳跟,若是傳出高傲的名聲來,怕是對你的仕途沒什麽好處。”
甄應嘉想了想,微笑道:“母親也別太過憂慮,她們若是想來就叫來,不過一頓飯的事情。我看不如讓芷音帶着她兩個妹妹操心,您好好歇着便是。”
甄母點了點頭,臉上有了笑容,“你這麽一說倒是不錯。”說着又看自己越發懂事的兒子,笑道:“你好好讀書便是,那天最多叫你出來打個招呼。”
沒兩天便是初九,賈府一行人坐了五輛馬車,浩浩湯湯來了甄府。
興許是也怕甄家不快,這次來拜訪,賈赦賈政兩個都沒來,唯一的男丁就是賈寶玉了,還有三個姑娘,以及已經在賈府住下的林黛玉。
芷音跟芷蘭兩個一左一右扶着甄母,等在二門上,看見賈母進來,甄母笑道:“多年沒見,您身子還是這麽硬朗。”
賈母笑了笑,“老了老了。”說着将一直牽在手裏的賈寶玉往前讓了讓,賈寶玉笑着鞠躬,“老太君。”
賈寶玉粉雕玉器的樣貌上佳,甄母看見他臉上的笑容也真了三分,道:“快進來。”一邊帶着她們幾個往前走,一邊道:“我那小孫子這兩日有些風寒,我便沒叫他出來,省得吸了涼風又咳嗽。”
賈母點頭道:“身子要緊。”
甄母又看着林黛玉笑了笑,“芷琦聽說你要來,昨天高興的睡不着覺,方才才起來,這會兒還在梳洗。”
林黛玉半低着頭,也叫了一聲老太君。
衆人進了甄母的屋子,甄母讓賈母在上首坐下,丫鬟端着熱茶點心上來,三春上來給甄母行禮,甄母拿了玉佩簪子等物給她們,道:“你這幾個孫女兒生得很好。”
賈母謙虛道:“不及您的。”只是言語雖然謙虛,笑容卻很是驕傲,“聽說你們家裏的寶玉比我們這個還要小上一歲,快讓我好好看看。”
話音剛落,就見門口的丫鬟掀了簾子,甄應嘉帶着寶玉跟芷琦兩個進來了。
甄應嘉上前沖賈母一拱手,叫了一聲老太君,便坐下甄母下首,賈母帶來的幾個姑娘上來見禮,甄應嘉不冷不淡的回應,很是擺足了架勢。
“行了,快回去讀書吧。”甄母笑道:“沒兩個月就要會試了,這也沒你什麽事兒。”
這是昨兒就跟甄母商量好的,甄應嘉淡淡一笑,起身走了,餘光還看見賈母的笑容似乎有些尴尬。
出了門甄應嘉還聽見賈母略有羨慕嫉妒的問話,“這會試……他也沒讀了幾年書,可有把握?”
甄母臉上的笑容略淡了些,道:“總得盡力不是?”
賈母聽出甄母語氣裏的不快,急忙笑道:“正是,我那二兒子也正埋頭苦讀呢,就等着——”賈母頓了頓,雖同是科舉,不過甄應嘉是等着會試,賈政要從童生試開始考,很是說不出口。
她尴尬的笑了笑,道:“多讀些聖賢書總是好的。”
甄母也不揭穿她,只拉着林黛玉的手道:“怎麽看着比先前在船上還瘦了些。”
“有點水土不服。”賈母笑了笑,“等過了這個春天就好了。”說着她又看兩個寶玉,道:“都是一樣的名字,一樣的生辰,以後可得好好相處。”
甄母心中略有不快,不過想起兒子說以後提起這個名字,大家想起來的只有甄寶玉,這才稍稍釋懷,只是不免道:“雖差了一歲,不過兩個看着倒是差不多高低。”
賈母笑着看了過去,賈寶玉頭上有冠,甄寶玉是個尋常打扮,看着倒是比賈寶玉稍稍矮了些,她笑着岔開了話題,道:“這宅子是陛下賞賜的?若不是天寒地凍,真想好好游覽一番。”
她這是想借着這個話題約定下次來訪,甄母畢竟也做了這些年的老太君,對于賈母的心思她是門清,笑了笑道:“都是陛下的恩典。”卻絕口不提叫她們再來的話。
賈母面上有些難堪,她雖然已經多年不出門了,但畢竟是正一品的國公夫人,甄母……甄應嘉身上還什麽都沒有呢,她不過是靠着死去的甄父,才勉勉強強有了個诰命,待人卻這樣無禮。
不過是仗着甄應嘉得聖寵罷了!
聖寵!賈母想起已經到了四皇子後院做側妃的賈元春,咬了咬牙,似乎一點沒察覺出來甄府的怠慢,笑着對幾個姑娘道:“我們兩個老人家好好說說話,你們自去玩耍便是。”
甄母也點了點頭,芷音打頭帶着幾個姑娘下去,芷琦拉着林黛玉的手,道:“你去我屋裏說話。”
賈母看在眼裏,笑道:“你這小孫女很是活潑。”
“都是被她爹寵壞的。”
幾個姑娘下去,賈母便拉着甄母開始回憶兩家人以前的交往,甄母早就拿定的主意,陪着一起傷感,說到動情處還掉了兩滴眼淚,只是嘴裏咬得很緊,什麽相互扶持之類的話,不管賈母怎麽引,一句都沒說。
賈母雖心有不甘,不過想着畢竟是頭一次來,又是這等大事,不如徐徐圖之,便也放寬心,只誇甄家的姑娘們教養好,又說這宅子比榮國府大,再說幾句祝甄應嘉高中的話,果然見甄母果然笑容多了幾分。
中午吃了飯,又略坐了坐,賈母告辭離開,出了甄府的大門,回頭看着甄府門上拿金粉寫的門匾,心裏道:口風再緊又能如何?這甄家到京城這麽些日子,又搬了新宅子,第一個上門的,唯一一個上門的還是賈家!
就算有人說她們是硬湊上去的,又或者說她們不識擡舉,這關系拉上了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