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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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你說你什麽都不記得?莫不是逗我好玩的吧。”

曾經的狐貍精被養得極好,即使是穿着破衣爛衫,一張小臉還是好看,和最瑩潤白玉沒有區別,怕還是要更加光彩奪目幾分。

他眼裏含着淚,跪坐在髒兮兮的泥石地上,又驚又怕的守着躺在亂糟糟茅草堆上的人。

“你什麽都記不得了嗎?那你還知道你是誰?我又是誰?”

“我……”草堆上的人傷得極重幾乎要去了半條命來,他的腹部被粗細不一的布條細細密密的包紮着,若是仔細看看你就能發現這些被血染紅的上好料子都是旁邊的狐貍精從身上的衣服上一條一條的硬撕扯下來的。

“不哭……”這人也是奇怪,明明傷口還在滲血,他卻只顧着用手擦掉狐貍精臉上的淚痕,啞着嗓子嘶啞着念叨,“不哭,不哭……小乖不哭。”

那個時候的君上大人,什麽都記不得了,卻還知道面前的小妖精是他心窩子裏的小乖。

阿瑜每每想到這裏,就算現在再苦再痛卻還是開心,什麽願意給這個喚他小乖的人。

就連命,也是願意的。

29

敖韞是緣何受傷,又是被誰所害狐貍精都不知道。

那年的龍太子風頭一時無兩,愛慕敬仰他的數不勝數,怨恨敵視他的自然也藏在人群之中虎視眈眈。

敖韞自己也許是知道什麽的,因為那天他固執的把平日裏跟着他不離寸步的小狐貍關在了金絲網籠裏,任憑阿瑜怎麽生氣使壞,示好服軟都不松口,準備好了吃喝用具,擺好了布偶話本,又下了一日後自動解開的禁制,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阿瑜逃不出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敖韞走遠,又氣惱又委屈,一個勁的想是不是因為君上快要成親就終于準備抛棄自己,苦苦挨了一天,宮裏就傳來了敖韞遇害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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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瑜從沒有如此天崩地裂的驚吓害怕過,他慌慌張張打聽了消息,聽聞他的君上掉落進了片草不生的裂谷狹縫之中,便瘋魔一般不顧死活的跳了進去。

他縱然是有太子爺親手為他打制的護身寶器,一路也足夠辛苦。

毒蟲鼠蟻,瘴氣妖魔,早就被人寵得嬌氣的狐貍精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一股力氣,受了一身傷,卻又硬生生的挺了過來。

他在谷底一處一處的尋覓,找了七天八夜,一身泥水血痕的滾進了雜草叢生的岩石洞裏,那一下摔得太狠,阿瑜差一點就沒了氣力。

也許是上天垂憐,狐貍精心心念念的君上正正好昏睡在此,一息尚存,才沒讓狐貍走火入魔到随之而去。

後來,後來等到這個人好不容易蘇醒之後,高高在上的懷瑾君上消失了,只剩下狐貍精可以堂堂正正愛的韞寶。

那是阿瑜這些年裏最苦的一段時光,比他化形前流離失所的日子還要慘,他不僅要給自己讨生活,還要想法設法龍太子養傷。

他們在貧瘠而荒蕪的狹縫裏度過了二十七年三個月又二十七天。

卻又是阿瑜有生以來最幸福的光陰了。

30

懷瑾君上的乳名喚作韞寶。

“标奇初韞寶,表智即稱龍。”

當初阿瑜第一次聽見敖韞這麽解釋自己小名的由來的時候,默默的在心底翻來覆去的念叨了好幾十次。

韞寶,韞寶,韞寶。

越聽越是可愛,當初暖暖軟軟的小君上一定也是遭人疼的模樣,不曉得幼時會不會也和現在一般一本正經,沉着一張嫩臉奶聲奶氣的批評你。

“胡鬧!”

“豈有此理!”

狐貍精越想越覺得開心,只遺憾自己認識君上實在太晚,沒了這個福分。韞寶這二字再是惹他心癢,也不是他這般的小寵可以喊的。

可是,太子爺受傷失憶之後,一切都不一樣了。

“韞寶!我要左邊那條魚,對對對!就是那條!可肥了!”

狐貍精把褲腿綁得高高的,站在岸上激動得跳腳,他目不轉睛的看着溪裏光着半身挽着褲腳捉魚的敖韞,心神都跟着他轉悠。

“小乖,接着!”

那個人笑着看向他,眉目都是光彩,心中跳動得像無數火苗沖撞,快要炸開糖漿,連空氣裏都是甜的。

31

後來,他們甚至在那裏舉行了一場婚禮。

敖韞親自搭了一間木屋。用鵝卵石和着泥土作牆,用最結實的竹節做屋頂,又搭上厚厚的蒲草,為他的小狐貍遮風擋雨。

阿瑜吧岩石林立的山澗旁邊開辟出來的田地裏種上了棉花,他精心伺弄着,采最細軟的棉芯,去掉籽,彈出松軟的棉被,又用來紡線,織出布來,再一針一針的織出他們的新衣。

他們默契的各自準備,誰都不提婚禮,卻又誰都盼望着那日到來。

敖韞打好了床鋪、木櫃、桌椅,穿上了煙囪、爐竈。

阿瑜做好了被褥、枕頭、軟墊,織出了衣衫、褲襪。

那晚他們躺在山洞裏平滑岩石鋪着稻草的簡陋床鋪上,敖韞攬着心愛的狐貍精,笑着說話。

“我們明日就總算可以搬新家了……”他的笑意裏有幾分不知不覺的緊張,他受傷後失了記憶,也沒了太子爺時的通身法力,如今看着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男子,在懇求着自己嬌寵不夠的愛人,“你願意與我成親嗎……我發誓終此一生,不離不棄,疼惜寵你,永生愛護你,如有違誓天……”

“你本就只能寵我一只狐!”狐貍精蠻橫的打斷了他,阿瑜伸出胳膊圈住了敖韞的肩頭,把自己濕潤的眼眶藏起來,說到底,他是占了君上記不得前塵往事的便宜,厚顏無恥的騙子,罪不容赦的小偷,哪裏有臉面當得住這沉甸甸的誓言。

罄竹難書的狐貍精只敢偷着抹掉眼淚,又露出一副兇悍潑辣的模樣。

“說要成親,怎的不結誓!騙我的不曾。”

敖韞寵他,不惱反笑,他抱着懷裏人起身,一齊跪下,就要說出誓言。

“天地為媒……”

“等等!”兇悍的狐貍精打斷他,“我娶你!我先說!”

“好好好……”

阿瑜眨了眨眼睛,把裏頭的濕意全都趕跑。

“天地為媒,本狐妖願與……身旁之人結為連理,貧賤不渝,患難與共,苦難不棄,生死随之,如有違誓,形神俱毀,永世不存。”

“小乖……”

阿瑜默默吐出一口氣:“到你了。”

敖韞深深看了他一眼。

“天地為媒,我願與狐妖小乖結為連理……唔,小乖你做什麽?我還沒有……”

狐妖不管不顧的胡亂親吻他,用出了十二分的力氣挑逗勾引。

夠了,已經夠了。

狐貍精心中又苦又甜。

能得君上這句話,已是圓滿至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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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小乖。”

狐貍精不知道,那日後頭,待他筋疲力盡的落入熟睡之後,他的君上默默拈好被角,強行自破了內丹,将其中一半悄無聲息的送入的狐貍精的丹田之中溫養。

敖韞無聲的悶咳,吐出一口黑色血沫來。

他悄然啞聲道。

“本……本君敖韞,願以龍珠為誓,心血為印,以性命魂靈擔保,永生永世疼惜愛護阿瑜,絕不辜負阿瑜,只寵阿瑜一狐,如若……”懷瑾君上臉上的笑意慢慢褪去,他眸中的光彩黯淡下來,用指腹輕觸狐妖的柔軟面頰,“如若情毒再犯,也絕不可傷他分毫,否則自刑其身,日日受雷霆之苦,錐心之痛。”

他語畢,擦掉唇畔血跡,安靜躺下,小心翼翼伸手,把他的小乖抱進了心窩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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