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燭火明滅不定的大廳光線晦暗,在棋盤上投下晃蕩的陰影。
象牙雕刻的棋子觸手圓潤,雕工細膩,依次排開在棋盤上,戰車,騎士與主教擁簇着國王與王後,一列禁衛軍列陣在前。黑與白兩相對峙,旁邊擺放着計時的秒鐘。雙方各自起手第一步後,柱間撚起自己的兵,向前進了兩格。
“王翼棄兵的開局。”大蛇丸審視着柱間的走法,微微笑了起來,“您可真是大膽。高明的棋手很少會使用這樣難以把握的開場。”
手腕上扣着鎖铐,擡起久了整條手臂都變得酸麻。柱間按了鐘,将手收回,搭在腿上:“從來沒有絕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
大蛇丸進了一步自己的棋:“只要把握好每一顆棋子的價值,就從來不會有什麽意外。”
“就算自己穩紮穩打,有時候,對手也會走出讓你意想不到的一步。”
“是嗎?那我很期待,您的布局。”
柱間稍稍垂下目光,仿佛是在觀察棋局,垂在膝蓋上的手中捏着一根細小的短鐵絲。
諾丁山的地圖鋪展在男人的膝上,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許多記號點,一條紅筆畫出的線條從地圖的一端一直延伸到諾丁山附近的某一處。馬車以最快的速度行駛着,一路颠簸,而斑始終端坐不動,手平放在膝頭。
“我交代的,都辦好了?”他合上地圖,擡眼看着對面的帶土。
“絕已經按你囑咐的,在倫敦塔橋附近制造動亂,引起蘇格蘭場介入。”帶土低聲回答,“只要他們不是笨得無可救藥,就一定能按着絕的布置發現石料有問題。後面的,就是倫敦政府的工作了。其他的人手調配,也遵循你的布置,潛伏在四周,随時待命。”
斑簡單的應了一聲,掀起旁邊的簾子确定了一眼現在的位置,随即轉頭盯着帶土:“那麽你呢?”
帶土伸手碰到了身後軍綠色的長匣子,目光是少有的冷沉,依稀有些從斑身上耳濡目染的氣勢:“我也準備好了。”
“一直以來倫敦的局面都太安逸了,你雖然上過戰場,見識過真槍實彈的打拼,但這種對決,還是第一次。好好學着。”斑冷淡的開口,平靜到仿佛凍結的眼神中,有一種讓人顫栗的威嚴,“對手一旦露出了破綻,就要抓住這個機會,将他徹底釘死在棋盤上,不給他絲毫翻身的餘地。”
“你抓住了大蛇丸的破綻?”帶土仿佛有些驚訝,躊躇了一下才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現在難道不是你被他戳中了軟肋嗎?”
斑看了他一眼,突然彎起唇角,露出一個淺薄的冷笑:“他最大的敗筆,就是自信抓住了宇智波斑的弱點,以此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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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土先是茫然,片刻後隐約從他話語中察覺到一種微妙的情緒,想到了什麽似的,微微睜大眼睛,有些錯愕,還有些深藏的不忍:“你……你的意思是說……”
“他以為自己無所不知,卻獨獨沒有算到最重要的一點。如果這是一局棋的話,那麽他就是敗在了我先手的那一步王車易位上。”
“可是……”
“什麽?”
帶土看着斑冰冷的目光,半晌後讪讪開口:“太突然了。”
“突然?”斑嗤笑一聲,笑意卻半分也不曾蔓延到眼底,“現實可從來不會給你優柔寡斷的時間。大蛇丸抓了柱間,無外乎就是用來引我上鈎,一切陷阱都是設計給宇智波斑的。而這場決戰,我要贏,只需要……”
“叔。”帶土匆匆截住了他的後半句。
斑微微擡眉:“收起你那些無用的擔心,我送你上戰場,是讓你去學習怎麽狠下心腸。拿刀的手如果不穩,怎麽能一擊致命?”
帶土被他堵住了接下來要說的話,只得改口再問:“……你這次去,是為了贏這場仗,還是為了救千手柱間?”
“有區別嗎?這場仗的勝利也好,柱間也罷,”斑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都是我的。”
“但你這麽做了……你們,以後呢?”
斑大笑出聲,仿佛帶土問了一個極為可笑的問題,眼底的光卻是決絕而凜冽的:“不會有以後的。”
白色的易位車平移三格,完成了王車易位中的後翼易位,與對面黑棋的王翼易位遙遙相對,雙方的棋子已經随着布局的行程準備開始最激烈的搏殺。
“您的長易位也完成了,看來接下來的對局會很有意思。”大蛇丸饒有興趣的摩挲着自己國王的頂端,最後還是改為了推動一格兵。
“到了這種時候已經沒必要再有隐藏實力的必要。”柱間撚起王後,行進到了一個近乎刁鑽的位置,讓本來就僵持不下的棋局更加複雜難解,“但是行至這一步,也沒有人能推算出接下來的變局。”
柱間閉了閉眼,這樣漫長的對局幾乎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但他依舊坐得筆直,思維不光停留在棋盤上,還仔細留意着外面的動靜。
因為之前昏迷的緣故,他難以推測現在的準确時間,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樣漫長的時段裏,斑不可能毫無動作。他若無其事的擡頭,依稀察覺到一個人影潛伏在第二層的過道上。柱間大致可以肯定,那就是大蛇丸麾下那個百發百中的狙擊手,在高處随時提防着他的一舉一動。
還缺少一個打破僵局的契機。柱間沉下一口氣,深知這個時候需要隐忍。
保持一個偵探應有的理智與謹慎,他反複告誡自己,可是掌心微微膩出的汗顯示出他此刻并不如他表面上那麽平靜。
外面的一聲槍響撕裂這一刻的寂靜,柱間捏着棋子的手一緊。
大蛇丸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看來是新客人到了。不得不說,宇智波先生來得比我預料的還要快些,不得不說,他對您可真是,青睐有加。”
大廳外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動靜,像是之前埋伏的所有殺機一并迸發。槍聲夾雜着腳步聲,淩亂而氣勢洶洶。柱間微微松開捏着棋子的手,藏在另一手中的鐵絲深陷入掌心,帶來刺破皮肉的疼痛,卻分擔不了心底被揪緊的那種不安。他甚至聽不進去大蛇丸在說些什麽,只一味留心着外面的響動。
一旦某個時刻槍聲停止,那就意味着……
不可能。柱間在心裏迅速推翻了這個假設,閉上眼。
不知為什麽,這樣一個千鈞一發的時刻,他想起的卻是第一次在地下賭場裏見到宇智波斑的場景。
偶然,富有戲劇性,命中注定。
但随即,他突然清醒的意識到,那些槍聲并非全是從城堡響起,更準确的形容,應該說是外面有人在進攻這一片建築,所以才會持續得這樣久。大蛇丸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驀地站起身,眯起眼看向緊閉的門口:“君麻呂,出去看看。”
二樓待命的狙擊手領命,沿着過道就要往外走。
一切喧鬧都消失了,沒有什麽模糊的指揮聲,也沒有刺耳的槍聲,仿佛又回到了剛才的寂靜,像是一切被定格在了這樣一個時刻裏。
下一刻,大廳正門被轟的一聲撞開,幾具屍體砸在門上滾落在地,鮮血從彈孔裏流出,血泊彙到了中央的紅地毯上。外面盡管天空一片陰霾,卻遠比大廳明亮,光線毫無防備的照入,幾乎刺得人下意識閉眼。
然而轉頭看去的柱間并沒有閉上眼,因為有人從遠處不緊不慢的拾階而上,身形輪廓在逆光之中一點點出現,拉近。
哪怕隔了那麽遠的距離,光影刺眼,視線模糊,也是如此不容錯認。
“你在哪裏調派的人手?”大蛇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個步步走來的男人,語氣中是難以克制的驚愕,“你怎麽會有本事闖進這裏?不可能!”
漆黑的皮鞋踩上深紅的地毯,男人緩步邁過最後一級臺階,走過雕紋繁複氣勢恢宏的正門,走進大廳。黑色的風衣修出他的挺拔身形,黑色的手套包裹着十指,黑色的長發披在身後,黑色的瞳仁裏,帶着利劍出鞘般的淩厲鋒芒,就連他唇角牽出的弧度,都像是一抹極薄的刃。
柱間看着這個樣子的宇智波斑一步步走近,心底的不安沒有散去,反而更加兇狠的扼住了心髒。他甚至感覺像是無形之中這個男人揮刀而來,随着每一步的上前,就把刀刃更進一步的遞上他的咽喉。
“不可能?”男人嘲弄的笑出聲,“在倫敦,還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他的眉眼本就極為英俊,這樣的一笑更顯張揚與傲慢。他的腳步緩慢而平穩,每一步都高傲如帝王。
柱間看着他踩着紅地毯走來,手指不由自主的緊握成拳。
停下來。
大蛇丸被他猖狂的說辭震住,一直閃着算計的眼中顯出一種極致的震驚。随着對方逼近,他下意識退後了一步,然後意識到這是多麽怯懦的行為,于是将一切愕然與盛怒壓抑在眼底,咬牙切齒的開口:“你……難道說你是……”
男人一挑眉,唇角笑意加深。
掌心被指甲刺破,血沿着指縫沁出。
不要說出來。
“怎麽會是你?”大蛇丸急促的喘息着,伸手指着在面前的男人,“居然是你,你居然才是……”
斑哼笑一聲,一手揣在口袋裏,一手攤開,姿态随意而又盛氣淩人:“如你所見,我才是……”
柱間閉上眼,卻阻止不了接下來話語在耳邊回響。
“Professor Moria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