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和梁真在一起的第二年,邵明音和他在石家莊過的年。

那十來天他們沒有一直住在那個小區裏,那裏畢竟還有父母生活過的痕跡,邵明音想留着。那房間是梁真比較喜歡的小戶型,兩室一廳,而且房間都大,邵明音的卧室裏還放了一架鋼琴。

梁真還沒聽邵明音彈過鋼琴呢,就想聽他彈。邵明音說先不管彈得好不好聽,都這麽多年了,這鋼琴音準差到哪兒去了都不知道呢。

然後梁真就坐在旁邊,把鋼琴蓋掀開後說,你不試試怎麽就知道準不準。

邵明音聽梁真這麽一說就知道他已經事先找人調過了,他笑,右手放在中央c區後,良久才按下一個和弦,當熟悉的音符響起後邵明音又自言自語了一句“真的好多年沒碰了”,然後他還是坐下了,手指像是有肌肉記憶的彈了幾個八拍。

那幾個八拍梁真有印象,就是邵明音曾經用手風琴彈過的。那些黑白琴鍵一下子就勾起他太多回憶了,像每一個不願意練琴的小孩,他也會和媽媽鬥智鬥勇。小的時候沒什麽感覺和領悟,只知道練,還會不情不願,但越長大越回憶起那段時光,盡管有很多确實都記不住了,但一些旋律和美,還是留在最心底,甚至是潛意識裏。

年後梁真陪着邵明音去掃墓,邵明音有很多話想說,但全都一時堵着說不出口。梁真就幫他說,說讓他們別擔心,說邵明音現在很好。

梁真還和他父母介紹起自己,說完“叔叔阿姨好”和“我叫梁真”後也害羞了,是不知道該說男朋友呢還是對象呢還是別的,邵明音就牽着他的手了,那個相視的笑印證了梁真之前說的“別擔心”不是撒謊。

離開後邵明音說他以後每年都來,梁真就說好啊,我以後每年都陪你來。

等過完年,梁真的巡演還有兩站,他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個寒假特別的長,但邵明音是要繼續上班的。梁真就只能自己去了。

而在北京場結束,梁真給歌迷簽完字合過影後重新回了後臺,卻發現有不認識的一個人在和其他rapper聊。見梁真來了,其他歌手就先行離開了,但那個不請自來的人還是坐在那兒,是等梁真上前,有rapper過梁真身子的時候錘了一下他的肩,說“哥們你要火了”。

梁真不明所以地走過去了,就坐在那人對面詢問地看着他,那人一笑,也沒說話,就是先遞給了他自己的名片,梁真看着下方那個公司的名字,擡擡頭看那人又看回名片,是一時不敢相信。

後來那張名片也到邵明音手上了。邵明音當然不認識這個經紀人是誰,更不清楚那個叫“risingsky”的公司什麽來頭。梁真就激動起來了,從這個公司簽過多少個他很喜歡的歌手講到他們每年在各個城市的音樂節,而這個經紀人帶的一個說唱組合已經安排上了下半年的北美巡演。

“而他想簽我,”梁真指着名片上那個名字,“我們在北京聊了挺久的,他對我的規劃也特別清晰,總之我只要願意,未來幾年我真的是躺着賺錢。”

梁真說完就非常形象的兩手大張倒在床上,是還覺得自己在做夢一樣,喃喃道:“歪日,risingsky居然想簽我。”

邵明音問:“那你怎麽和他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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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是說再考慮考慮啊,”梁真起身坐着,湊到邵明音旁邊,“我說我得跟對象商量一下。”

“我當然都随你,”邵明音沒和他客套,他确實從沒有幹涉過梁真的選擇。而且聽梁真的描述,這應該是國內在說唱音樂這一塊做的最好、并且沒有之一的娛樂公司,梁真和他們合作有百裏無一害,他不僅會有更專業的制作和推廣團隊,也會有人幫他安排各種行程,他本來就有天賦夠努力,他簽了,他的未來平步青雲。

“但是……”梁真原本正激動呢,聽到邵明音态度上也是支持的,他應該更開心的,卻又不應景的出來個“但是”。

邵明音看着梁真,也沒問,就是等他自己把那個“但是”補全。他看着梁真愈發糾結的小表情,也會琢磨梁真為什麽猶豫。

可能是簽約年限,梁真說最少也要五年。但五年後的梁真也才二十六,這是很多歌手的黃金時代,梁真說不定還會續簽。

也可能是怕簽公司了就少了份自由,但這個理由也不是很立得住。這不是梁真第一次受到類似的邀請,在這之前不論是娛樂公司還是一些志同道合的兄弟辦的廠牌,梁真都沒答應的,如果他拒絕的只是商業化,那也不用連圈子裏朋友想拉他入夥都拒絕吧。

但梁真不是單幹的那種人,他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在自己名字前加一個團隊的名字,也沒有在微博簡介裏放上“合作請聯系XXX”的字樣,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只是“risingsky”這個餡餅實在太大了,他一時也被砸到頭昏。

“梁真?”見他老半天沒憋出一句話,邵明音就問他了,“你現在最想幹什麽?”

梁真雙腿盤起,手肘撐着大腿,手掌托着下巴開始思忖,邵明音問他是不是賺錢,梁真一點也沒猶豫,頭搖得像撥浪鼓。

“錢是賺不完的啊,我也不和那些頂尖的比,我覺得自己現在這個節奏,在獨立rapper裏賺的已經算多了。而且那種‘哇!我自己掙錢了’的興奮勁真的過去了,賺錢?”梁真皺着眉,繼續搖頭。

“可能還是希望自己的歌被更多人聽到吧,”梁真道,有些迷茫地看着邵明音,“那我更應該和risingsky簽啊,我和他們簽了我就從地下到地上了,我還能沖天呢!”

“嗯,”邵明音點頭,是絲毫不懷疑梁真的光明未來,但他還是引導性地問,“那別人呢?”

梁真出頭了,那別人呢。

“對啊,”梁真一拍大腿,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糾結了,他要是簽了,他要團隊有團隊,要資源有資源,但他火了就是他一個火了,那別人怎麽辦。

“梁真,”邵明音問他,輕輕地笑,“你想自己組廠牌嗎?”

梁真瞬間就把背給挺直,看着邵明音那眼神像是在說你怎麽這麽了解我。

“當然想啊,”梁真攤開手,開始給邵明音數一些他認識的蘭州來的玩說唱的朋友,他們在圈子裏名氣也不小,但發展軌跡都和梁真一樣,是在另一座城市走起來的。經濟發展上的不平衡是會不可避免的體現在方方面面的,比如蘭州的本土說唱起步确實晚,發展的勢頭也沒有其他城市那麽迅猛。

“但這并不意味着沒有人在蘭州做說唱,”梁真笑,是想到去年地下八英裏在蘭州的比賽,當時mc現場連線了另一位在外發展的蘭州rapper,他在電話那頭說千言萬語一句話,蘭州黑怕standup。

梁真也想蘭州黑怕standup,他不能一個人出頭,他也想盡自己所能為這句話做些什麽。

那才是他最想做的,有一個小規模唱片公司,并且成立一個自己的廠牌,把蘭州本土的玩說唱的年輕人吸納進來,一起努力讓蘭州黑怕走起。

“名字我都想好了,廠牌名字叫LZC,意思是LANZHOUCITY,注冊的唱片公司名字用YYRL。”

邵明音道:“我還以為是liang(梁)Zhou(洲)Ci(詞)。”

梁真自己都沒想到:“你現在怎麽也那麽愛玩這種文字游戲了。”

邵明音一聳肩。

梁真就又問:“那你猜猜YYRL什麽意思。”

邵明音沉默了一會兒,是在湊這是什麽英文單詞的縮寫,梁真也是一臉期待的看着他。等他什麽“you”“young”“real”“legend”都出來了梁真說不是英文啊,是中文成語。

邵明音知道是哪個成語了,他沒說,就只是笑。

“但如果不只是成立一個廠牌,而是正兒八經的做一個唱片公司,”梁真掐指一算自己的存款,還把接下來的幾個商演也算進去了,“我就又變成賠錢貨了。”

“說得好像你兩年前不是賠錢貨一樣,”邵明音說着,他手指在梁真鼻尖上一頂,做出個豬鼻子的弧度,“還是賊能吃的賠錢貨。”

“不行不行,還是得再想想,我再賺點首付都能出來,拿來注冊唱片公司,我……”梁真捂着自己胸口,哭得很假的倒在邵明音懷裏,“我舍不得,我已經是個沒有骨氣和魄力的男人了。”

邵明音:“……”

“不是你說得嘛,都要也都能要,”邵明音道,“還是說你忘了自己身份了。”

梁真重新坐好,歪着頭看着邵明音,是沒理解這句話什麽意思。

邵明音看他那不開竅的樣子,嘆了口氣:“你忘了你爹是誰了?”

不管是在兩年前還是多年以後,梁真一想到他人生的第一筆創業基金是梁崇偉投資的,他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和神奇。

事實也證明學過的東西都是有用的,只要碰上了好時機。梁真原以為他一畢業就這輩子都和金融工程這個專業說拜拜了,但當他把市場調研等一系列自己整理書寫的報告交給梁崇偉,梁崇偉看完那些有理有據的分析以及風險評估後,他入股梁真的YYRL唱片公司了。

而背後有了資本力量的梁真當然就硬氣了,雖然還是和邵明音住的老小區,但他在蘭州和溫州都開辦了工作室。蘭州那邊有信得過的老炮也入了夥,在本地組織相關比賽和演出,挖掘出了不少有熱愛有靈氣的年輕人,而梁真因為人在外地,更多的是負責省外演出的安排以及和其他廠牌的合作與聯絡。這一切剛開始确實燒錢,但梁崇偉有錢,等小半年後LZC廠牌全員和risingsky簽了臨時合約,參加下半年他們旗下的音樂節,梁真和他的蘭州兄弟們終于一起出頭了。

合約簽完後梁真也是終于松了口氣,雖然之前砸的都是梁崇偉的投資,但他肯定不能坑爹,肯定是想着一起賺錢的。而敲定了音樂節巡演的梁真終于又變回頂梁柱不再是賠錢貨了,他高興,正洋洋得意核對下個月的行程,他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自從成立自己的小公司後,梁真的電話就沒停過,他電話接的耳朵都要起繭了,這次也沒具體看是誰,就條件反射地接通了。

屏幕貼着耳朵之前他有瞥到來電顯示是宋洲,但那邊的聲音一出來,就火急火燎得跟以前的宋洲完全不一樣。

“旁友,”電話那頭的宋洲咋咋呼呼地像個票販子,“房子要伐?”

梁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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