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張晨從衛生間出來,路過郭陽口中所謂的“暗道”返回剛剛二樓的房間時,屋子裏的氣氛已經冷到了冰點,搞得張晨推門進來都有點不自在。郭陽眉頭緊鎖,扶着腦袋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蔣銳站在他的對面,雙手插着褲袋,目光看着牆角,面色鐵青還喘着大氣。
“那個……怎麽了?”張晨反複觀察了一下兩個人,本來還想繼續問問蔣銳這些年到底幹什麽去了,剛才光顧着自己一通狂喊,忘了問主題,現在上完廁所冷靜了,想問點內容出來,沒想到一進門先是看到了這麽一幅令人脊背發涼的畫面。
“沒什麽。”蔣銳從牆角把目光收回,盯着張晨問,“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噢,行,沒問題。”張晨看了看窗外越發昏黃的天色,轉頭對郭陽說,“郭陽,我送他一趟,你就在這兒呆着別動,千萬別出去,等我一會兒回來接你。”
郭陽平時至少得說句“好的。”今天卻看出不看張晨,就這麽半死不活地從嗓子眼裏擠出了一個“嗯”字。
“這都怎麽了。”張晨小聲嘀咕着,帶着蔣銳從郭陽的店裏出來,然後上了車。
送蔣銳回去的路上,張晨幾次都想開口,但餘光裏看到蔣銳鐵青着的臉,反倒是一句話也不敢說了,到底這兩人剛才怎麽了,這一泡尿的工夫,回來怎麽就這麽不愉快了。正琢磨着,蔣銳突然一臉不悅地望着前方,小聲說了一句:“張晨,那個郭陽是幹什麽的?”
這話太他媽耳熟了,張晨和郭陽見面的第一天,自己也問過他:“你是幹什麽的!”因為當時自己正被郭陽反手按在了地上,像逮捕犯罪嫌疑人一樣地按在了停車場,張晨邊想着邊開車,順嘴回了蔣銳一句:“怎麽了?你讓他打了?”
沒想到這話一出,蔣銳突然轉過臉來,兩個眼睛瞪着那陣式好像是要和張晨拼命一樣地看着他。
“他……就是一個賣紅酒的。”
“賣紅酒的?”蔣銳默默地把頭轉正,心裏回憶着剛才張晨回來之前的一幕。
蔣銳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保密的,哪怕是回國,就更應該保密,不然之前在泰國這麽多年所做的鋪墊就全部白費了。所以,下午在那個叫什麽郭陽的男人第一次直接呼出自己名字的時候,蔣銳就已經崩潰過一次了。暫且把這件事情列為張晨之前介紹給他的一個偶然事件,其實遇到張晨就已經很麻煩了,沒想到又多了一個“認識”自己的,讓蔣銳更加難辦,沒想到,就在剛才,他竟然說出一句:“你是緝毒警?”
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蔣銳自己的身份,竟然被這個人一句話就給揭穿了,他有些慌亂,又不知道郭陽是什麽來路,于是本能地把手放到了口袋裏的槍上,而接下來的事情,他作夢也沒有想到,那個郭陽的頭疼好像減輕了一些,他發現蔣銳插在口袋裏的手時,竟然主動沖了上來,一手就扼住了蔣銳握槍的手,以最标準的奪槍動作,在短暫的兩三秒鐘之中,将訓練有素的蔣銳手中的槍,搶到了自己的手裏,并拉開保險,直接對準蔣銳的眉心。
那一剎那,蔣銳覺得這個人絕對不是一般的流氓混混,一定是對近身搏擊和槍支使用有着長年經驗的人。蔣銳怒目瞪着面前的郭陽,從來沒有過的挫敗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将怎麽打破面前的僵局,他會開槍嗎?還是……
就在蔣銳思考的時候,郭陽突然間注意到自己的行為,他驚恐地看着手裏拿着的槍,然後厭惡地将它扔在地上。
蔣銳就這麽直愣愣地看着郭陽完成了這套動作,在扔槍之前,他甚至關上了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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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撿槍的時候,蔣銳并沒有追問郭陽為什麽知道自己是警察,他明白張晨可能馬上出現,所以就小聲說:“不要告訴張晨,什麽也別告訴他。更不能告訴其他人。”
郭陽不說話,眉頭緊鎖地扶着腦袋坐着。這算答應了嗎?
“你怎麽了?”張晨見蔣銳半天不說話,小聲問。
“沒。”蔣銳搖了搖頭,把頭轉了過來,沉思了一會兒,回想着郭陽在說出自己職業的之前,頭疼的表情,便問:“那個郭陽有沒有什麽不同常人的地方,比如能通靈,還是算命開天眼什麽的。”
張晨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驚訝地問:“你說什麽?”
蔣銳看到張晨的表情,不再追問,又忍不住想,他為什麽知道自己的職業,難道以前與他見過?就這麽理了一會兒頭緒,又問:“他吸毒嗎?還是和毒品……有什麽關系?”
蔣銳這次說的話,張晨是一個字也沒落地聽進了耳朵,他本能地向右打輪,然後踩下了剎車。
“你怎麽知道的?”張晨警覺地問。
郭陽自己坐在屋子裏不太願意回憶剛才令人不愉快的一幕,自己竟然會用槍,這簡直太令人震驚了,他覺得張晨說他去美國當兵這件事可能還挺靠譜,說不定還冒死前往過中東和西亞,無聊地拿出手機,翻了一會兒朋友圈,最近令他身心疲憊的事情太多了,随便給紅酒照了張相,然後發了條朋友圈“用這瓶酒去去晦氣”。其實郭陽朋友圈裏除了家人,張晨之外就只有劉憶潇兩口子了,他沒想到,沒過幾分鐘,劉憶潇便把電話打了過來,可能她也在看朋友圈吧。郭陽當時這麽想。
“喂,郭陽,你怎麽了?”劉憶潇問。
“沒什麽。”
“出什麽事了嗎?我挺擔心你的。”
“沒事兒,都是小事兒。”郭陽笑了一句,“就随便發發牢騷。”
“你在哪兒呢?”
“我……在店裏。”
“我過去找你吧。”
“過來……也行,不過我一會兒就出去了。你要來得快點兒。”
“噢,那……改天吧。”
“好,要不然咱們約個時間?”郭陽問。
“行,我回來和我們家沈钰先定個時間,然後我們一起吃飯,這次你請客啊。”
“沒問題,來我家。”郭陽笑着和她道別,然後挂了電話。
擡頭看看時間,張晨已經離開快一個小時了。郭陽起身走到窗邊,外邊的街道上霓虹閃爍。
“他失憶了?”蔣銳驚訝地看着張晨,“他真的失憶了?”
“是。好像是因為車禍。”張晨點點頭,“為什麽你會覺得他和毒品有關聯?”
“噢,是這樣的……”蔣銳把頭轉開,看着前面的街道,“他剛才一直扶着腦袋喊疼,我以為他是要開天眼呢,後來又覺得不像,就以為是犯毒瘾了。”
張晨本想說說郭陽遇到的案子,那一箱子5號海洛因假扮的洗衣服,但他很快就把這個小心思給踢開了,因為蔣銳即使是自己最親的兄弟,也并不是同一組的同事,他終于有機會開口問蔣銳一些問題了,那些困擾他很久的問題:“你當時為什麽退學?這些年你到哪兒去了?”
“我不想回憶那時候的事。”蔣銳的話少得可憐,“去國外做生意了。”
“你家還在L市嗎?”張晨追問。
“不在。”蔣銳搖頭,“父母帶我一起走的。”
“你這次回來……”
“有事。”
“還走?”
“走。”蔣銳冷冷地說,“可能沒空和你告別了。”他說着松開安全帶,“你得回去了吧,我現在不太想和你們這些已經當警察的人多說話。”
張晨就這麽看着蔣銳冰冷地離開,毫無當年的樣子,毫無當年的兄弟之情,他就這麽下了車,關上車門,裹了裹外套,消失在一片黑暗的夜色裏。
張晨一下子平靜了下來,他知道也許蔣銳看到自己,看到自己成為了一名警察,可能會心裏有些別扭,或者過一段時間他就能接受了吧……正在胡思亂想着,韓燕打來了電話,張晨接聽後,是一陣急促的詢問。
“張晨,郭陽在你身邊嗎?”韓燕問。
“沒,現在沒有。”
“他在哪兒?”
“在他店裏。”
“你在哪兒?”
“我在車裏。在外面。”
“你為什麽不看住他!”
“怎麽了?”張晨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那個舉報人來自首了!”
“那不挺好?”張晨松了一口氣,心想:他一來自首自己胡亂舉報,就證明郭陽沒事。
“好什麽!他來自首販毒!還說郭陽是從他手裏拿的貨!”
“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