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小毒王朗昆接到父親的電話已經有一天了,電話的內容很簡單:見面。
而單就這一個見面,朗昆就獨自在書房裏呆了整整一天,這并非是他要回憶童年的幸福時光,或者是久未謀面的父親終于向他敞開心扉,他感激涕零。事實上,朗昆在考慮的事情是,這次見面的兩個疑點。皮查因約自己在曼谷見面,這是什麽意思,表面上看,他是照顧這個不喜歡金三角的小兒子特意千裏迢迢跑到曼谷去,但也有可能是他人一到曼谷,這小鎮上的大本營,就被皮查因付之一炬。
第二個問題是,見面的理由,單純是因為自己表演了一出苦肉計,讓父親以為自己的生命在受到威脅嗎?皮查因沒有這麽傻,當然苦肉計的本質也并不是這個,朗昆的目的是搶在別人對自己動手之前先對自己動手,讓別人想對付自己而一直繃着的神經松懈下來,好給自己緩一口氣的時間。所以,皮查因這次約見自己,應該不會是單純地問候。苦苦地思索沒有任何的頭緒。
朗昆熟悉曼谷的一切,他曾在這裏度過了中學時光。豔玲,齊博士和他一起下車,來到和皮查因約好的酒店。
根據要求,豔玲和齊博士并沒有上樓的資格,他們和皮查因所帶的随從一起坐在酒店的大堂裏等候。
朗昆獨自一人上樓,約好的房間外并沒有保衛,他敲了兩下門,門被打開。
“進來。”皮查因轉頭而去,坐到沙發上。
朗昆走到他面前,低聲說:“父親。”
“不必再叫父親了。”皮查因側目看了看朗昆的傷,“你的傷好了?”
“傷了點皮。”朗昆有些莫名,“不必再叫父親了”是什麽意思,他腦子裏出現了至少一百種可能性,或者這個或者那個。
“你不用胡思亂想。”皮查因示意他坐下,“我看你快死了,當然,如果以後還有什麽人要這麽攻擊你,我也說不定。你想自殺也有可能。所以我還是告訴你實話。”
皮查因說話速度很快,他不給朗昆思考的時間,其實朗昆小時候起,皮查因就不大喜歡這個愛多想的私生子。
“什麽實話?”朗昆問。
“我不是你的父親。”皮查因一邊說一邊将眼睛望向窗外,那樣子仿佛是并不太願意看到朗昆聽到這話之後的表情。
朗昆想過很多種見面之後的對話,“我不是你的父親”這句話,的确在他的意想之外,如果這是真的,那麽他從小所受到的所有不公正的待遇就都說得通了,那麽他并不是不得意的兒子,反而是個在人家屋檐下吃飯的野種,這麽看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這真是個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對,就是你現在這幅死樣子!”皮查因瞟到朗昆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有所不滿,“你從小就是這幅德行,如果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父母份上,我是絕對不會把你這種小畜生養大的!你怎麽不問些話?怎麽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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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你說。”朗昆把目光支開,其實他心裏已經在做打算,他實在猜不出皮查因下一句話要說什麽,反而就這麽不想了。
“我是看你最近被炸了,怕你萬一出事,連這件事都來不及告訴你,那就太可惜。”皮查因又将目光轉向窗外,朗昆注意到,他剛剛說話的時候,還一臉精神,突然之間就變得有些憂郁,皮查因嘆了一口氣,“你的爸爸叫張猛。是我一個中國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夥伴。他來緬甸做翡翠時生意和我認識的,我與他很投緣,交了好朋友。後來,有一次他帶着妻子和你到泰國來,我們聊了很久,你們回去就被公安抓了。阿猛,就是你阿爸,并未做煙土的生意,但是中國的公安抓不到人,便拿他頂罪。給他強加了罪名,判了死刑。你阿媽帶着你跑回泰國來找我,我把你們安放在 曼谷,可惜沒多久,你阿媽也去世了。”皮查因有些難過,低下頭,輕聲說,“所以,傳言中,你是私生子。”
“告訴我這些,有什麽意思?”
“我是告訴你!你不要輕易死!你還有仇沒報!”老毒王威風凜凜地站起來,從手裏拿出一張照片,扔到地上,“你看!就是他!”
朗昆低頭看着地上的照片,慢慢彎腰将它撿起來,照片雖然是彩色的,由于年代久遠已經泛黃,照片上有一個中國警察,穿着老式的墨綠色警服,他正兇狠地按着一個人的頭,那個人的臉并沒有擡起來。
“被按着的是你的父親張猛。”皮查因又坐回到椅子上,輕聲說,“按着他的,就是害得你們家破人亡的警察,他叫張天明。”
“張天明?”朗昆拿着照片,小聲問了一句,“他叫張天明?”
“對。”皮查因點了點頭,“你叫張九。所以,張九,你如果有點空閑,不要搞別的,先去把這些事情搞清楚!免得以後我死了,見到阿猛,沒辦法交待!”
從曼谷回去的路上,朗昆陷入了沉默,老毒王皮查因這次約見他的理由,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無論如何也不曾想到,今天,這個一直以來自己都憎惡的父親,竟然會告訴自己這樣的一個秘密,他來之前所做的一切準備都付諸東流了,沒有任何的意義。
眼下,他原本對皮查因的仇,變成了恩,這讓他自己都難以接受,金三角還要不要了?要。那些猢狲們還要不要收拾呢?要。皮查因和他幾個兒子,他依然要收拾,金三角,甚至更大的市場,都将是他一個人的舞臺,他的計劃不會停止,當然不會因為他自己可笑的身世而停止,雖然對皮查因一家的恨意沒有了理由,但這并不會成為自己罷手的原因,相反,脫離了父子血緣,他可以更加沒有心理壓力的将他們全部碾成碎片。
在此之外,那個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警察,成為了朗昆的目标,這太令朗昆興奮了,他坐在車上,就忍不住幻想起如何殺戮他才能過瘾。皮查因給自己的線索,是這個人叫張天明,原籍是N省Y市,這是當年皮查因調查出來的可憐的消息。
回到家中,朗昆将張天明,N省,Y市三個條件交給了豔玲,不過幾天,豔玲就通過他的金錢人脈網,在N省Y市找到了二十個符合年齡和性別條件的張天明,其中有三個是公務員,兩個是警察。一周之後,豔玲将這個二十人的照片拿來給朗昆,經過比對,民警張天明和當年押着自己父親的那個劊子手,長得一模一樣。
目标鎖定,朗昆開始坐在書房裏思考如何報複他才能最大的體現出愉悅,他想了很多主意,不論如何都感覺實在是死得太容易,身敗名裂之類的,用在他身上又着實太輕了,他吩咐豔玲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張天明的親屬網絡,特別是他的孩子。
沒過多久,N省Y市公安幹警張天明的孩子的部分資料被交到了朗昆的手上。
朗昆看了一會兒,便興奮起來,特別是看到L市之後,更是十分激動,這真是上天給我的巧合,看來L市,我也要去一趟。
就在這時,皮查因的電話又來了。
“朗,不是,張九。”
“随便你叫。怎麽都可以。”
“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叫過張九了,總之,我那天回來之後,也派人調查了一下張天明,發現他的兒子也是警察,并不在Y市,而是在N省的L市,你可以對他下手。讓張天明也嘗一下失去孩子的感受。”
朗昆應付着挂了電話,手邊正好放着攤開的資料,照片框裏,打印着張晨的照片,那時的他留着精神的短發,一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