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6
朗封可沒那麽大的好心眼,幫一個在周宇楊心目中占據了特殊地位的鐵哥們,更別說他還看出了周宇楊對周博的關心已經超出了普通同學之間的情意,畢竟誰家的鐵哥們會在見到對方的那刻起就将注意力徹底轉移到他一個人身上。
噓寒問暖,像極了倒貼的人。
朗封冷眼掃過周博拿捏在手上的那塊沾上鏈條油的灰黑色手帕,搭住周宇楊的肩把人往他那拉扯過來些說:“楊楊要是這麽想賺錢也不是不可以,我雇你吧,薪資按市場的保姆價開。”
周宇楊愣了愣,“保姆價?”
朗封點頭回答:“貼身的,很适合你。”
周宇楊立馬拍掉朗封搭放在他肩上的手,“什麽保姆,市場裏也沒應聘男保姆的!我不會燒飯,不會掃地,不會聊天,你招回去當擺設?”
“當擺設挺好。”朗封湊近了些說,“擺放在床上,賞心悅目。”
周宇楊頓時龇牙,又羞又怒地想要在朗封帶笑的臉上咬上一口。周博聽後卻是雙眼一亮,猛地站起身說:“你看我行嗎?我會燒飯,會掃地,還會聊天。工資按市場價的一半就行。”
“不行。”那頭兩人立馬拒絕。
周宇楊拒絕的原因自然是不想他爸給一個男小三當保姆,說出去以後他爸一家之主的面子往哪擱。至于朗封壓根就是在和周宇楊開玩笑,即便他真的要招保姆,也不會招周博這樣的,看着實在礙眼。
周瑜疑惑:“為什麽不行?”
朗封輕笑聲朝他說:“因為家裏床太小,擺設下楊楊一個就夠了。”
周博沒理解但還是坐回了原位,他眼前的報廢車拆卸地差不多了,等将後頭的那些都拆卸完,他今天的工作就正式結束。因為剛才的一頓鬧,周宇楊沒了和朗封詢問工作的心情,他看着他爸不停歇地拆卸報廢車,心裏頭格外不是滋味。
他甚至想去問問他爺爺周滿福,既然心裏頭還惦念着家人,為什麽不回家,為什麽不為那個家做出點付出。
他爸才十八歲,一個十八歲的人有什麽義務承擔家裏的重擔?
三人就這樣以沉默的狀态等候了許久,直到老師傅把修得差不多的自行車推到朗封和周宇楊的面前。
老師傅說:“小夥子,你們這車修也只能修成這樣了,中間斷裂的車身我給你們補上了,但是這車以後不能載人,一個人騎倒沒什麽大事,兩個人一起坐上去就容易把斷裂的地方再壓斷。”
“謝謝師傅。”周宇楊挺開心能把車修好的。
雖然外觀難看了點,但至少不影響使用。
朗封卻頓住腳問:“真不能兩個人一起坐?”
老師傅搖頭,“不行,能修成這樣已經是很好了。”
朗封皺起眉,從周博手裏拿過拆卸工具,一把将自行車的前坐墊給拆卸掉。随後将拆卸下來的車墊丢到那堆報廢堆裏。周宇楊瞪大眼想要把車墊給拿回來,卻被朗封攔住了。
朗封将拆卸工具還給周博,同時對老師傅說:“這車既然不能坐了,那就拿回家當擺設吧。你們這不是有二手的車賣嗎,我買一輛。”
周宇楊拉扯朗封衣角,低聲說:“這車還能騎,你是不是故意再買一輛,我可沒錢。”他着重說明,“二手的,也沒錢。”
“不用你出錢。”朗封從兜裏掏出三張現金遞到老師傅面前問,“這些夠買那輛有坐墊的嗎?”
老師傅高興地收下錢直道:“多了多了,你這錢買我們這最好的那輛都夠。不過,小夥子你确定要買那輛粉的?”
販賣的二手自行車裏除了粉色的那輛車是有後車墊的,其餘的全是單人騎的那種。朗封走上前将車子推到周宇楊面前,示意他坐上去試試。周宇楊寧死也不踏上粉色的自行車,特別是這種粉堪稱絕對的少女夢幻粉。
他一個大男生坐上頭算什麽回事!
“我不坐,你要騎自己騎,別帶我。”周宇楊一個勁地搖頭。
朗封又擰了擰眉,他将自行車停好問:“能塗層漆換個顏色嗎?”
老師傅說:“能,就是塗漆要另外算錢。”
朗封說:“塗吧,塗成藍色。剛才的錢你不用找了。”
老師傅高興地臉上的褶皺都多了些,他從修車鋪裏拿出油漆桶就開始給自行車上色,看得一旁坐着的周博不禁低聲說了句,“真浪費。”
朗封沒理會周博的意見,他走到周宇楊身邊揉揉對方的腦袋說:“滿意了。”
周宇楊立刻道:“滿……”意字沒說出口就瞟到他爸那略顯難看的臉色,于是立馬重複道:“真浪費。”說完後,揚起笑走到他爸面前無聲地安慰對方那顆被富二代傷及的窮人家孩子的心。
朗封原本是臉上帶笑的。
聽到這話之後笑容立馬消散了,就連眼角都不自覺下沉了一番。
可惜周宇楊的注意力都在他爸身上,全然沒有覺察到朗封一系列的臉色變化,當他想起什麽扭頭看向對方的時候卻不自覺被對方眼神裏射出的那道光給激出了心虛。他默默地遠離了他爸一些,随後瞧見朗封的臉色陰轉晴了。
車子很快就塗好了漆,這時候的周博也處理好了報廢車,兩邊都打算回家。
“天這麽晚,大街上還有賣吃的嗎?”周宇楊突然想到他們在修車鋪停留了幾個小時,外頭買晚餐的小店都已經打烊了。
或許還有幾家賣吃食的,可看着都不怎麽誘惑人。周宇楊看着周博,腦海中冒出一個絕佳的主意,他說:“我知道前頭幾條街有賣馄饨的,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去吃馄饨吧。”
周博搖頭,“你們去吧,我不去。”
周宇楊接話,“別啊,真的挺好吃的,我上次就吃得快哭了。”
朗封趁機插話,“楊楊你吃的是辣椒粉吧。”
周宇楊瞪了朗封一眼,跑到周博的右邊去勸,“我跟你說那馄饨的味道特正宗,吃一口就忘不了。”
朗封嗤笑一聲,“放了鴉片吧。”
周宇楊咬咬牙,暗地裏給了朗封一個閉嘴的手勢,然後再次好話相勸。周博盯了周宇楊片刻,最後答應了。周宇楊高興地跑到兩人面前,領着他們就往周滿福的馄饨攤上走。朗封推着滿是油漆味的車跟在周宇楊左下方,每當周博靠得離周宇楊近些,他都會把車往周博那擠一擠。
他一擠,周博跟上的速度就慢了。周博一慢,他就跟上前一些。他跟上前一些,周博自然又加快了腳步離周宇楊更近一些了。
兩人在底下你追我趕,周宇楊愣是沒覺察出半點異樣,直到他領着周博到了周滿福的馄饨攤子前站定。
“滿福叔!”周宇楊喊,“看我帶誰來了。”
周博聽到那個名字臉色頓時僵了起來,他沉下臉扭頭就走。
周宇楊立馬拉住周博,“你們父子很久沒見了吧,見一面再走吧。”
周博盯住周宇楊的雙眼,一字一句說:“我沒有爸爸。”
周宇楊說:“我知道你和你爸爸的關系不好,但是……”
“周宇楊!”周博突然犯了脾氣,他大聲道:“你是我什麽人,需要你來過問我的家裏事,我沒有爸爸就是沒有爸爸!我先走了。”
周宇楊被周博一頓大吼,吓得阻攔對方的動作都不敢有了。他看着他爺爺周滿福滿臉欣喜的過來,又看着他爸周博一臉低沉地離開,再看着他自己僵持住腳邁不開來,更看着朗封在一旁頓住步伐一字不發。他不禁疑惑,自己做錯了嗎?
等周博離開之後,場面頓時顯得有些尴尬。
周滿福拿着抹布的手捂住自己溝壑縱橫的老臉,淚流而下,“是我對不起他啊……對不起他們母子……不怪他……真的不怪他……”
“我……”周宇楊想說些安慰的話,可他自己都哽咽地想哭。
在他的記憶裏他爸從來不會這麽吼他。
更別說那句“你是我什麽人”有些傷人的心。
周宇楊垂喪腦袋偏向朗封問:“我只是覺得他和他爸爸一起會改善他的生活,他為什麽這麽不高興,而且滿福叔明明對他很好。”
“那是因為你看的太淺薄,一個人記恨另一個人不是沒有理由的,滿福叔曾經犯過錯,所以這是他為自己的錯付出的代價。而你,無端地改變人的生活,有想過那人願意被你改變嗎?”
“可是……”
“你想說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但楊楊你有沒有想過,所謂的為了他好并非是他自己真的想要。就像你和我,我給你的全都是你想要的嗎?你給我的又有多少是我想要的?只是因為我們都不在意對方給我們的東西,所以我們無動于衷,但你觸及他的底線了,滿福叔很明顯是周博的底線。”
周宇楊似懂非懂,他壓住心底的難受說:“那……怎麽辦?”
朗封凝視他道:“順其自然,一個人藏在心底的刺需要他自己拔,就像一個人藏在心底的秘密只想他自己知道。很多時候,我們只是旁觀者,不是參與者。”
周宇楊抽抽鼻子,感受寒風吹來的冷後不自覺地裹緊了自己的身子。
此刻,朗封已經停好了車走到周宇楊身側,張開手擁抱住對方柔聲說道:“楊楊,別随意觸碰別人的底線,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