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遠處暮色降臨,一抹緋紅映襯在聳立的哥特式建築之後,視野逐漸晦暗,眼前的一切仿佛浮雕。柱間看了眼壁鐘,放下窗簾,從窗前離開,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只是眼底藏了些不易察覺的落寞。
水戶看出了幾分端倪,卻也知道這不是自己能插話的,自顧自的收拾好一切,為一會兒的登臺做最後的準備。
“你還有多久上場?”柱間看着她身上繁複的戲服,低聲詢問。
“第一幕結束我就需要去下面待着了。”水戶确定耳側的碎發全都被打點好之後,站起身,對着鏡子照了照全身效果,随即回頭看着他,“不過那裏一般不許非工作人員進去,你在外面等着就好了,應該沒什麽問題。”
柱間有些走神,下意識的點點頭,随即才反應過來,皺起眉:“我還是跟你一起比較好。”
“我去的是女更衣間。”
“……”柱間嘆了口氣,敲了敲額頭,“這個不是問題。”
“這就是你說的不是問題?”水戶默默扶額,看着面前那個将一身黑色打褶長裙穿得束手束腳的男人,壓低聲音,認命的幫他把那頭長發盤了盤,用珍珠發夾固定成一個貴婦人的髻,“為朋友兩肋插刀到這個份上,柱間,你可真是情深意重。”
此時他們身處女更衣間角落處的一個梳妝臺前,柱間坐在鏡子前,留意着房間裏是否有可疑的人出入,水戶站在他的身後,拿着粉餅從他頸後開始撲粉,以掩蓋他本身比女性略深的膚色。一股香粉味嗆得柱間打了個噴嚏,他想制止水戶繼續在他臉上為非作歹,但後者顯然不給他這個機會,将他整張臉撲得如同在面粉中浸過一樣。
“真遺憾,不能看到宇智波見到你這副尊榮後的表情。”水戶一挑眉,放下粉餅,轉而擰開一管口紅。
“別鬧。”柱間及時避開,轉而看向旁邊來來往往的演員,向水戶确認,“那裏面有你不認識的人嗎?”
水戶一一看過,搖搖頭:“都是熟悉的演員。”
“對了,你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蘇薩寧的養子瓦尼亞,他為了拯救沙皇,一路策馬疾奔,最後坐騎在中途斃命,他只能徒步繼續趕路。”
“聽起來很英勇。”柱間随口評價,“所以你是反串?”
“別的男低音勝任不了這個角色,只有我來。”
Advertisement
柱間看了眼鏡子裏自己那張慘不忍睹的臉,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否該慶幸斑的失約。然而想到宇智波斑,心底就莫名的有些遺憾。也許是習慣了對方的縱容,在送出那張票券時,他全然沒有想過斑會拒絕他。
女性曼妙的身姿一抹皆一抹的從眼前走過,一部分已經穿戴完畢,一部分還在為了拉鏈的松緊與腰線的寬松争執不休,露出雪白的肌膚。然而柱間身處這樣一個地方,卻不為所動,比起那些旖旎的風情,他顯然對暗中潛伏的殺手更感興趣。
哪怕是最大號的長裙也勒得肩膀和腰生疼,鏡子裏反射出身後的人影,柱間依稀感覺有一道陰森的目光在注視着這邊的動靜,然而當他故作整理妝容的稍稍回過頭,卻什麽也沒有看見。這個堆放着道具服裝的房間看起來毫無異樣,人人為自己的演出做着準備,偶爾有人指揮助手将無用的東西暫時堆積在角落處。
“我會确保你安全登臺,你放心演出吧。”柱間收回目光,彎下腰摸了摸自己被荷葉邊的裙擺遮住的腳踝——一把左輪綁在那裏,以備不時之需。哪怕從更衣間到舞臺只有一小段路,但因為光線昏暗,也不能掉以輕心。
水戶點點頭,側耳聽着外面的演出聲,算了算臺詞,拍了拍柱間的肩膀:“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柱間正要起身,眼角卻突然瞥見一抹利刃的寒光。他一把拉過水戶,把她推到一旁,卻因為踩到自己的裙擺,險些被絆倒。這麽一個疏忽,錯過了躲閃利刃的最好時機,柱間可以感覺刀刃沒入後肩,帶來一陣挫骨的刺痛。
尖叫聲與瓶罐摔碎的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然而柱間無暇理會那麽多,曲肘向後一擊,逼退刺殺者,然後反手探到身後,咬牙拔出了那把匕首。
還好刀上沒有淬毒。柱間轉身看着那個刺殺者——難怪他一直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因為他全身都裹在一件破舊寬大的戲服內,站在角落的時候,乍看根本看不出是一個手執利刃的人。
刺殺者一擊不成,轉身奪門而出,撞翻一堆衣架木板。柱間一撩裙擺,強忍住肩膀上的疼痛追了出去。
他并不熟悉歌劇院內錯綜複雜的走廊巷道,加之頭頂光線明滅不定,只能憑借着腳步聲一路追趕。腳步聲回響着空蕩的樓道裏,跫音疊起。肩膀處的傷口血流不止,一次次被撕扯開來,柱間咬牙忍受着貧血的暈眩與力竭的疲憊,然而他所追趕的腳步聲最後還是漸漸消失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
讓他逃了嗎?他靠在牆邊,大口喘息着,有些遺憾的閉上眼,最後緩緩滑坐在地。
他低下頭,不經意的看了眼手中那把匕首,目光瞬間凍結——他雖然沒有見過行兇者使用的是怎樣的武器,但是根據斑的描述,那應該是一把銀匕首。而他手上所拿的,只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普通鐵器。
難道說……糟了!柱間幡然醒悟,趕緊站起身,往回趕去。
剛才那樣突如其來的一擊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以至于忽略了這可能只是障眼法的可能。沒錯,剛才那一擊,哪怕他沒來得及擋下,應該也傷不了水戶。這只是為了讓所有人都以為兇手一擊不成于是放棄刺殺,卻沒有想到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面。
柱間提着裙擺一路奔跑,只覺得一顆心急促的跳躍着,幾乎随時會破胸而出。無數種可能百轉千回的閃現在腦海裏,牽扯出更多不安的情緒。
樓道裏的光最後掙紮的閃爍了幾下,随即徹底熄滅,一片黑暗鋪天蓋地而來。
柱間不得已停下腳步,将刀換了一只手,彎下身,拔出了自己事先藏好的左輪。此時視線被封鎖,他只能側耳聆聽着遠處的歌劇聲。雖然他不知道這出歌劇的劇情與臺詞,但是他清楚的聽見,剛才那一句唱詞是出自水戶之口。
這麽說,對方并不是調虎離山?他有些疑惑的皺起眉,試探性的往前走着,但依舊不曾放松戒備。
一聲除他以外的腳步聲響起,那是一種被刻意壓低,想隐藏自己存在的響動。柱間驀地倒轉手中的刀刃,一刀刺去,卻在一聲兵刃相擊的脆響中被格擋住。黑暗中不能視物,行動受到無形的限制,而對方顯然比他來得更游刃有餘,一刀擋開他的進攻,随即又是一刀破空而來。
柱間沒辦法精準的小幅度閃避,抽身後退的時候牽扯到肩膀處的傷口,倒抽了口氣。
對方的刀突然停住,随即是一個冷沉而帶了些确認的聲音響起:“柱間?”
柱間苦笑起來,他突然慶幸此時此刻這條樓道上的燈光全都熄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