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冰冷的夜色抑郁而沉重,黑暗偶爾被蒼白的閃電撕裂,雷聲從很遠的地方響起,大雨沖刷着在夜幕下仿佛凍結的倫敦城。腳步聲被雨聲淹沒,連帶着那個瘦削的身影也給人一種會被雨幕同化的錯覺。

帶土停下腳步,又一次掏出懷表看了眼時間,确認自己并沒有來晚。

他擡起頭,兜帽從他頭頂滑落,大雨打濕了他毛刺的短發,雨水順着面具流下,而他只是一動不動的注視着對面那棟建築某一層亮起的燈光。

而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個巷子口,那個跟了他一路的男人背靠着牆壁,随性的抱着手臂,将他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

柱間看了眼帶土凝視的那棟建築,一挑眉,順手從口袋裏摸出石楠煙鬥,下意識想要叼在嘴邊,随即想起什麽,遺憾的啧啧嘴,改為摩挲起它光潔的表面。他一手拿着煙鬥,一手壓了壓帽檐,耐心的觀察着自己的目标。

蘇格蘭場?他來這裏幹什麽?

而帶土就這麽長久的伫立在雨中,任由渾身濕透也不曾挪動半步。盡管看不見他的表情,柱間也能從那略顯落寞的背影中覺察出幾分悵然若失。他與帶土并無太多交集,印象裏他一直只是個身份略顯特殊的後輩,雖然跟着斑難免帶了些行事的冷厲,卻到底還年輕,帶了些不自知的魯莽與孩子氣。

柱間以為自己還要在巷子裏淋上大半宿的雨,而當他動手活動起有些僵硬的關節時,帶土的身影似乎動了動。他微微一怔,探出頭随着他所注視的方向看去,剛才那一處亮着燈的房間已經暗了下去,大概是裏面值班的人到了下班的時候。

是等的人要出來了?柱間心下猜了個大概,轉而看向蘇格蘭場的正門口,想知道與帶土深夜會面的人是誰。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帶土卻在下一刻重新戴上兜帽,轉身離去。走出幾步後,他停了下來,似乎想回頭再看上一眼,最後還是無聲的說服自己,再度邁開腳步。

柱間隐匿好身形,在暗中注視着這一切,懷揣着疑惑,保持距離的跟了上去。在繼續跟蹤之前,他不忘回頭看了一眼蘇格蘭場的方向,卻看見一個并不陌生的身影出現在門口,目光微動。

那個頭發灰白的男人在屋檐下停了停,撐開雨傘,夾着一袋文件走出辦公大樓。

是卡卡西。

這場雨下了整整兩天,幾乎将整個倫敦最後一點夏日的暑氣沖幹殆盡。午後的陽光略顯吝啬,這很好的成全了床上那個悶頭大睡的男人。柱間抱着枕頭躺在被褥中,頭發散亂,衣服也不曾脫下,濕透了的外套被随意的丢在地上。這是自接了斑的委托後,他第一次好好休息。

隔了一道卧室門,客廳的沙發上,千手扉間端起茶盞,向着忙進忙出的赫德森太太道了聲謝,随即發問:“他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今天早上雨停的時候吧。”赫德森太太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在他對面坐下,顯得憂心忡忡,“聽說最近很不安生,已經接連發生兩起命案了。我和鄰居家的埃文斯太太現在晚上都不敢出門,兇手還沒找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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扉間放下茶杯,看了眼卧室方向:“有他在。”

“我當然知道沒有柱間破不了的案子,不過這幾天這孩子一直在外奔波,我還是擔心他的身體,你這個當弟弟的應該多來看看他。”

“他不會高興一個政府議員頻頻來訪的。”扉間站起身,走到卧室門口,推開一道縫,朝裏看了眼,冷着臉漠然開口,“畢竟我的到來總是意味着麻煩和負擔。”他關上門,看了眼圓茶幾上的文件袋,“他要的資料就在桌子上,就請你交給他了。”

赫德森太太眨了眨眼:“你不在留一會兒嗎?我想柱間很快就醒了。”

“不了。如你所說,倫敦最近很不安生,出來這麽一會兒,我的辦公桌就已經被新的調查報告淹沒了。”扉間拿起手杖,走向門口。

“怎麽會有不高興看見自己弟弟的哥哥呢?你肯來多坐坐,柱間一定很高興的,別總帶着公事來找他,你們是兄弟,又不是敵人。”

扉間不置可否,戴上帽子,扶了扶帽檐,大步走出了貝克街221B。

帶土拿着幾分合同來到書房,正要習慣性的推門而入,臨時想起之前斑訓斥他沒有敲門,于是象征意義的叩了叩門,繼而徑直走了進去。

斑合上辦公桌的抽屜,坐直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麽事?”

“那批化工礦的生意已經談好了,這是合同。”帶土不知道自己哪裏又惹到了這位祖宗,老老實實的交上了資料,就要往外走。

“等下。”斑叫住他,将他放下的資料推到他面前,面無表情的開口,“我這邊還有別的文件要看,你直接念給我聽。”

帶土擰起眉頭苦着一張臉:“你花五分鐘就能看完的合同我可要念十分鐘。”

“不願意念也可以,”斑淡淡的發話,“那你不如說一說你最近都去了哪裏,做了些什麽?”

“其實我覺得偶爾練習下朗誦有益身心健康。”帶土二話不說,拿起合同念了起來。

斑一手支着額頭,佯裝是在看面前一份報告,以此掩飾自己的目光。眼前的黑暗在帶土念完一份合同之前終于漸漸褪去,視線中重新出現蒼白的紙頁與密集的文字。他不動聲色的呼出一口氣,揮手出聲打斷了帶土幹巴巴的念誦,作出一臉不耐:“行了,你這樣念我聽着頭疼,出去吧。”

帶土一撇嘴,對他喜怒無常的暴躁脾氣見慣不驚,放下合同離開了書房。

斑擡頭看了眼自己這個侄子,目光從他半邊帶傷的臉上一晃而過,直到關門聲響起後,他才放下手,任由自己靠在椅背上,拉開剛才倉促合上的抽屜,拿出一小罐藥,倒了幾粒在手上,就着旁邊的茶水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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