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哥哥,那是什麽?

——那個叫做船,我們坐上它,就可以漂泊海上,離開蘇門答臘了。

——離開?可是……我們為什麽要離開這裏?你不是教過我,蘇門答臘是我們的故鄉,是我們出生長大的地方嗎?我們離開了,又能去哪裏呢?

——我也不知道我們會遷徙去哪裏,也許是一個古老的東方國度,也許是一個繁華的西方國家。雖然我們不得不離開蘇門答臘,但我始終會在你身邊,我們就是彼此的故鄉。走吧,很快我們就要見到外面的世界了,外面的人們聽說和我們很不一樣。他們吃的是用火烤過的肉,喝的是腐爛的葡萄濾出的水。

陽光肆無忌憚的落在沙灘上,海水沖上岸又褪去,留下短暫的泡沫。一高一矮兩個身影站在沙灘上,遠遠看着岸邊逐步成型的船只,海鷗成群結隊的從他們身邊掠過,飛向海天的交界處。

近乎安然淡泊的畫面在一瞬間被狂風撕裂。天色陰沉,大雨滂沱,行駛在海上的船只失去了前行的方向,随着一聲撞擊的悶響與震動,船身上的木板出現裂紋,海水伺機而入,整艘船以可見的速度在崩潰。咆哮聲與喊叫聲連成一片,孩童的哭泣此起彼伏,雪亮的閃電照出一張張絕望驚懼的臉,雷聲砸在每一個人心頭。

後面的景象随着記憶的寡淡而模糊,再次清晰起來,已經是一片枝繁葉茂的森林,手上還拿着從野獸身上撕下的皮毛。思緒麻木,連心髒的跳動都顯得空洞。長時間保持行屍走肉一樣的狀态的緣故,身體裏只剩下捕食與獵殺的本能,恨不得把自己和野獸同化,毫無目的,毫無知覺的活着。

又一個活物闖進視野。

不管是什麽,只要殺掉,吃掉,就好了。

然而伸出去的手卻被一把制住,對方的力氣在他的意料之外,擒住他之後輕易卸下了他的胳膊,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迫使他跪倒在地,然後抓着他的頭發擡起他的臉。他看見的是一張冷漠傲慢的臉,屬于人類的臉。

“居然是個人。”臉的主人似乎有些詫異的挑了挑眉,低頭湊近了些,一雙深邃的眼睛漆黑而凜然。

他擡頭仰望着那個人,話語在喉頭裏聳動,卻無法通過唇舌來表達,只能發出渾濁單調的音節。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說些什麽,只能下意識的想表達一種交流的意願。這個人身上有着一種霸道張揚的氣勢,逼迫人臣服,卻又不僅僅如此。那種盛氣淩人的背後,他居然錯覺般的有種“這個人是同類”的恍惚感。

那個人長久的打量他,最後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不算明顯的譏諷笑容:“這個表情,很有意思。”

他不能理解對方所謂的很有意思是指什麽,只是隐約覺得暗無天日的世界在一瞬間被一團烈火引燃,被染做鋪天蓋地的紅。命運的齒輪沉重而緩慢的開始轉動,粗糙的摩擦聲低沉回響,某種難以磨滅的烙印被刻在生命中,一往無回。

思緒與現實重合,絕從雜亂無章的回憶中清醒過來,近乎無措的看着手上的那張塔羅牌。明明手指因為顫抖而脫力,卻又恨不得死死的捏緊卡牌。身旁傳來一聲咳嗽,絕幾乎下意識的跪倒在地。

然而咳嗽聲過後卻再無動靜,絕小心翼翼的擡頭,才發現宇智波斑只不過是換了個姿勢繼續睡去,并未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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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擡手擦去額前的冷汗,站起身,将塔羅牌放回衣服口袋,目光卻長久的停留在男人的背影上。他的臉色慘白,眼神卻顯露出一種堅決,腰背下意識的挺得更直。

手不自覺的摸索到腰間的短刀,手指在觸及到那種冰冷堅硬的金屬器具後,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死死的握緊。

——是嗎?我也有個弟弟,不過他也死了。

——你既然不怕死,又無處可去,不如跟我走。你不是說沒有活下去的意義嗎?我給你一個。我帶你回倫敦,那是一個你無法想象的城市,有你沒見過的一切,雖然你的弟弟死了,但你可以替他好好看看。而作為交換,你就把你的命交給我,我需要絕對的忠誠與服從,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許死。

絕閉了閉眼,上前一步。燭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牆壁上,拉到歪斜。

他将外套披在斑肩上,最後默不作聲的轉身回到了櫃臺後面,收好織了一半的圍巾,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一樣,蹑手蹑腳的開門離去。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宇智波斑無聲的睜開眼,凜然的目光中看不出絲毫情緒。

明明沒有風,雪白的帷幔卻近乎瘋狂的飄舞,一個素白的身影就隐沒在帷幔之後,看不真切。一個黑影跪倒在遠處,近乎虔誠的叩首。

“還差最後一個祭品,和撒旦之眼。”沙啞森冷的女聲自帷幔後響起。

“是,我會替您一一帶來的。最後一個祭品,您已經确定了嗎?”

一張塔羅牌從帷幔後飛出,飄落在他的面前。第五位,教皇。

“居然是新的目标嗎?之前您指定的女人中,有一個我不甚失手了,她……”

“我重新再算過了,女祭司牌對應的女人,她的星軌還不到斷絕的時候。也并不是找不到可以替代的祭品。去吧,帶着對莉莉絲的信仰,別再讓我失望。”聲音緩慢而冷沉,像是結了一層霜的水面。

“至高無上的天神安,只要是您的願望,我都将實現。”黑影匍匐在地,手中的銀匕首鋒芒凜冽。

“哦,天啦,柱間你帶了一堆什麽東西回來?”一拉開門就被堆積如山的資料淹沒,赫德森太太大驚小怪的叫了起來,看着那個幾乎是坐在紙頁堆裏的男人,埋怨的放下茶和點心,“注意休息眼睛,當心自己的身體。”

柱間顯然并沒有聽她在說些什麽,只附和的點點頭,繼續翻看着這些東方區住戶的資料,想從中找出開膛手傑克的下一個目标。

“年輕人。”赫德森太太無可奈何的把資料替他拾掇整齊,關門離去。

滿滿一屋子全鋪滿了檔案文件,柱間覺得眼睛酸澀,卻連眨一下眼都覺得奢侈,一目十行的搜索着他需要的情報,然後匆匆記錄下可能的被害人。這是一場和兇手的對決,一個人的生死只決定于他們的争分奪秒。

這場上演在倫敦的狩獵,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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