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肖瑜愣了一下,随後不在意的笑笑:“有嗎,我怎麽不……”
“你是把我當成別人了吧。”
趙臨安低着頭,露出漂亮的脖頸。他淡淡地說出這句話,像是提醒,但更是一種警告。
肖瑜猛地想起來,他在和趙臨安開啓這樣奇怪的關系之前,好像确實說過我有喜歡的人,你也是。我們互相把對方當成替身不行嗎?
當時趙臨安并沒有答應,但禁不住肖瑜的死纏爛打,勉強同意嘗試一下。
肖瑜愣了一下,随後輕聲說:“對,對。”
趙臨安轉過目光,語氣平淡地說:“我說過。如果有多餘的感情,我們就結束吧。”
“……”
肖瑜一下子急了,“為什麽?我沒騙你,我真的有喜歡的人,我對你也不是……喜歡。”
“……”
“我只是一直沒和你說。”肖瑜的聲音都在哆嗦,“我覺得你不認識我喜歡的人。怎麽可能會喜歡你?”
他頓了頓,說:“我有對你特別好嗎?大家都一樣,我也只是把你當替身而已。因為你和我暗戀的人有些地方很相似。”
聽了這話,趙臨安有些驚訝。
肖瑜繼續說:“他的名字和你差不多……”
謊話一說出口,就立刻變了流利起來:“他人很好。長得白,右手食指上有一道疤痕。”
趙臨安沉默了。他小時候削鉛筆不小心割破手指,右手食指也有一道傷疤,不過不太明顯。如果不是仔細觀察,應該是看不到的。
肖瑜說的越來越流暢了:“他也在工作,本科念的是經濟,年薪百萬。他還去德國拿到了碩士學……”
“好了。”趙臨安打斷了他,“我知道了。”
肖瑜閉上嘴。
“所以你每次……那個時候,叫的名字都不是我,只是和我的名字相似?”
像是想到了什麽,趙臨安輕輕點了點頭,“這也算公平。”
“……”
“你也是會找。連名字都是差不多的。”
肖瑜說的話明明漏洞百出,趙臨安根本就不相信。但是他也聰明的不去追問。
趙臨安輕輕觸碰食指上的傷痕,語氣平淡。
明明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早就已經愈合的小傷口根本不會再痛。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好像被人提及到,就又會在意,當時疼痛的感覺便又複蘇了。
“……你會在意嗎?”肖瑜問。
“什麽?”
“我把你當成另一個人。”
趙臨安頓了頓,搖了搖頭,說道:“不會。我不是也做了同樣的事情?”
肖瑜顯得有些失望。
“但我還是覺得……”趙臨安斟酌着字句,緩緩的說:“這種關系只要有固定的對象就好了。不要太混亂,會生病。”
肖瑜沒聽明白:“什麽?什麽關系?”
“我說,你不要和太多人做。”
肖瑜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麽,趙臨安又補充:“當然,也不要只和我一個人,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着我。不然會顯得很奇怪。”
肖瑜閉上嘴巴。過了一會兒,他笑了出來,說:“好。”
他明白趙臨安什麽意思。
圈裏有混亂關系的例子太多,下場好的幾乎沒有。但是只有一個性伴侶——這樣說出去不是太怪了嗎?
冬天上海天黑的很早。不過剛過六點,天色已經淡了下去。
肖瑜看趙臨安好像還沒有打算走的樣子,于是說:“這邊地段晚上不是很安全。今天你就住在我家吧。”
趙臨安微微擡起頭,語氣有些諷刺:“怎麽,剛才沒滿足你?”
肖瑜被噎得頓了一下,但還是輕聲勸說:“反正明天是周末……你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嗎?”
确實沒有什麽事情,可趙臨安覺得住在他家的感覺很怪異。正要開口拒絕,肖瑜說:“外面有點下雪。”
“……”
他聲音輕輕地:“你留下來吧。”
趙臨安覺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晚飯是肖瑜自己做的,他和住在對面的阿姨共用一個廚房,這樣屋子裏也沒有油煙的味道。
肖瑜手藝不錯,就只有一個人,卻也弄得幹淨利落。
趙臨安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為什麽要留下來,但結果就是他留在這裏陪自己的炮友吃晚飯。可能是因為外面天冷,而肖瑜的小房間裏卻很溫馨。
工作這麽多年,趙臨安早就不記得有機會坐在一邊等別人給自己做飯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他仍然覺得這種情況實在不符合正常的炮友發展關系。趙臨安臉色并不是很好看。
肖瑜當做沒看見,給他盛了碗冒着熱氣的酒釀圓子,說:“我記得你是北方人,吃得慣南方小菜嗎?”
趙臨安用湯匙吃了一口,淡淡道:“在上海十多年了。有什麽吃不慣?”
肖瑜微微一笑:“吃得慣是一回事。喜不喜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這種人,”趙臨安語氣平淡,“關注的事情太奇怪。”
“什麽?”
“我喜不喜歡,又怎麽樣?”趙臨安說,“難道不喜歡就不吃,或者喜歡就會經常來你家?”
肖瑜愣了一下,頓了頓,道:“我抽根煙,你在意嗎?”
趙臨安皺了皺眉,卻還是說:“不在意。”
肖瑜知道他不喜歡別人吸煙,他卻有點忍不住,背對着他拿出一根煙點上。肖瑜深吸一口,感覺肺部都被那種刺鼻的氣體包裹住,他才重新振奮起精神。
肖瑜說:“你要是喜歡,我當然欣喜。不喜歡,也沒法強求。”
這一點,肖瑜一直看的很開。他不在乎的。
趙臨安也沒多說。他飯量中等,南方的那種小碗,他吃了兩碗。肖瑜收拾碗筷時,他走到肖瑜的床邊看了看。
這房子的位置确實不大好。靠近郊區,幾乎沒什麽好的學校。
趙臨安想起肖瑜好像說過他現在在大學當助教,這樣看來,應該也不是什麽好的大學。
趙臨安本人則完全不同。他是名牌大學畢業,剛畢業就被公司簽走。要向上提拔時,應着公司的要求去德國讀研,順風順水。也正因為此,趙臨安清楚地知道自己性格是有些自滿的。
不過無所謂,對于趙臨安看重的人,趙臨安也從來不會故意的表現他的壞脾氣。而對于那些無所謂的人,自滿一些也沒什麽。
肖瑜擦幹淨桌子上最後一滴水,只留下客廳的大燈。
房間裏安靜了一些。過了不知多久,肖瑜突然輕聲開口,問道:“我和白平長得像嗎?”
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趙臨安。
趙臨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肖瑜意外地執着,又問了一遍:“我和白平長得像嗎?”
趙臨安皺了皺眉,說:“你不是見過他嗎。”
趙臨安說的還是夏天時候的事情。那時候他們剛剛确定炮友關系,做過兩三次的樣子。
一日傍晚,陽光斜照着,悶熱潮濕的空氣讓人幾乎窒息。肖瑜下了班,帶着厚重的宗卷趕回家,路過市中心。在一棟大樓底下,他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他看到趙臨安和另外一個男生走在一起,兩個人中間的距離不是很近,就好像普通同事一樣。
可肖瑜追趙臨安追了三年,從來沒見他那樣溫柔地看着一個人。
肖瑜本身是當老師,他教過無數的學生。當他們撒謊時,或者認真時,抑或分神,肖瑜每一樣都可以分得清楚。
他覺得一個人的感情多少都是可以隐瞞一些的,可是眼神卻不會有假。
肖瑜愣在路上,手上的宗卷噼裏啪啦掉了一地。對面那個秀氣的男生看到了,哎呀一聲,立刻跑到旁邊幫肖瑜整理。
肖瑜卻愣愣地看着站在對面的趙臨安。
趙臨安神色有些冷漠。
等到白平終于整理好散落的試卷,把東西放到肖瑜手上,問:“你沒事吧?”
肖瑜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不好意思……謝謝,我沒事。”
白平點了點頭,對後面的人說:“走吧。你站在那裏幹什麽?”
趙臨安聽了這話,緩慢地向前走過去。
他就這樣目不直視地向前走。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肖瑜小聲道:“趙……”
趙臨安沒有停下,可是白平聽到了肖瑜的聲音,驚訝地說:“臨安,你們認識?”
趙臨安輕聲回答:“……不認識。”
他就這樣跟着別人慢慢走遠,消失在他的視野範圍內。
想要抓住什麽,卻沒勇氣,也沒權利。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這裏目送。
那一天,肖瑜愣在那裏很久。
他其實知道,他和趙臨安的關系就只能這樣了。一個人默默地看,一個人靜靜地走。兩不相幹,概括起來,就是不認識。
記憶被拉回,肖瑜苦笑一聲:“我和他一點都不像。”
趙臨安唔了一聲,這是贊同了。
“他長得白。個子小了一點。”肖瑜努力回想了一下,“有點娃娃音。”
趙臨安不大願意提起白平,說:“別說了。”
“我們長得一點都不像,你為什麽選我當那種對象?”肖瑜輕聲問。
他覺得自己的問題裏帶着期待。好像要從對方口中得到什麽讓自己安心的答案,所以故意問這些有點愚蠢的問題。
趙臨安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皺了皺眉,道:“你在想什麽?”
“……”
“你只是,暫時的那種對象。”趙臨安的回答清晰而明确,“我不是說過如果只有一個這種對象,會顯得很奇怪。”
肖瑜啞口無言,最終還是扯着嘴角笑:“對。”
“你不是也有喜歡的人?”趙臨安想起了什麽,似笑非笑問道:“我和他長得像嗎?”
肖瑜說:“一點都不像。他長得奇醜無比。尖嘴猴腮,鼠目獐頭,虎背熊腰的……”
趙臨安皺眉道:“夠了。”
肖瑜忍不住笑出聲。
“你耍我?”趙臨安眼刀一掃,涼涼地說:“如果長成那個樣子,怎麽值得你喜歡他。”
“我覺得你在誇獎我。”
“沒有。”趙臨安平靜地說,“你可是在拿我當替身。那人怎麽可能長得不好看?”
肖瑜淡淡的笑。
這是他們兩個第一次坐下來談話。平時約見的場所都是在賓館,那地方趙臨安不習慣,總是做完後匆匆就走。要是偶然在路上遇到了,見面也當做不認識,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像這樣心平氣和的說話,還是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