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兩個人做完之後,都沒有多說什麽。氣氛顯得有些尴尬。

趙臨安把濕漉漉的套子摘掉,扔進垃圾桶裏,然後走出去坐在沙發上。

肖瑜擦幹淨下半身,穿上褲子,就看到趙臨安坐在那裏,神色并不是很好。

在這樣尴尬的情景下,肖瑜不能主動去招惹他,于是只好走到桌子前面,主動把他吃剩下的麥片收拾掉。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一幕趙臨安有些生氣。然而剛想要說些什麽,趙臨安的手機突然響了。在這尴尬的氣氛當中,有些突兀的鈴聲倒是在一定程度上減緩了尴尬。

但是因為心情不好,趙臨安接聽的語氣也不是很溫和。

電話那頭啧了啧舌,說:“你吃槍藥了?這麽兇。”

趙臨安沉默了一陣,再說話的時候聲音卻溫柔許多:

“你怎麽給我打電話?”

“我在你家小區門口,保安不讓我進去。你要不下來接我一趟?”電話那頭語氣輕輕:“我帶了些手信給你。”

趙臨安又是一陣沉默,最後說:“好。你等我一下。”

他挂上電話,卻沒有馬上站起來。

肖瑜朝他那邊看過去,有些好奇:“是有人要過來?”

“嗯。”趙臨安點了點頭,說:“……我的朋友。”

肖瑜想不出什麽人能和趙臨安當朋友。雖然這話說起來好像很不合适,可是趙臨安的性格太過驕傲,想來朋友肯定不會很多。

于是肖瑜幾乎立刻就明白了,說:“啊,是白平要來?”

趙臨安嗯了一聲:“我去下面接他。”

“需要我回避一下什麽的嗎?”

趙臨安看了他一眼,說:“不用。你和我就是室友關系,有什麽見不得人的?再說你房間又不是空的,特意回避才會讓人覺得奇怪。”

他的理由說的很長,倒是顯得有些刻意。

肖瑜沒有多說什麽,看着趙臨安穿上衣服,居然主動地把垃圾袋拿起來,要扔到樓下。

肖瑜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因為早上的避孕套扔在裏面。

肖瑜趁他走的時候站在樓下抽了一根煙。

準确的說并不是抽煙,他只是放在嘴裏吸了幾下,但是沒有點燃。好像只是這個動作就能讓肖瑜自己冷靜一些,并不需要真的去吸煙。

況且趙臨安非常讨厭煙味,如果要戒煙的話,應該不是很困難。

肖瑜像叼着吸管那樣,用牙齒輕輕地咬着濾嘴。遠遠地看到兩個人的身影,一高一矮,高的那個手裏提着大袋子,小個子的臉沖着高個子那邊,正說着什麽。

他們向肖瑜這邊走過來。

認識到這一點,肖瑜把嘴裏的煙扔到垃圾桶裏,轉身走回房間。

白平進來的時候感嘆了一聲好暖,然後他摘下頭頂的帽子,有些驚訝地四處打量:“臨安你家裏幹淨了不少啊……啊?你家裏有住別人了?”

趙臨安冷着臉說:“是室友。”

肖瑜其實不大擅長和陌生人打交道,面部表情有些僵硬,硬是扯着嘴笑了笑:“你好。”

白平上下看了他一眼,和他打了招呼:“你不就是上次遇到的人?”

肖瑜想不到他記性這麽好,還能記得很久之前遇到的人。

白平有些感慨地說:“臨安你真是刀子嘴。其實你們是早就認識的吧?”

趙臨安顯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走到桌旁,用手輕敲桌面,道:“喝些什麽?”

白平立刻回複:“我不要咖啡。”

趙臨安皺眉:“在我家你還要挑三揀四的。你要什麽?”

白平無奈道:“随便來點茶什麽的,水也可以啊。你那黑咖啡裏什麽都不加,苦得簡直要人命好嗎?”

他們對話非常流暢,雖然總是互相揭短,卻仍然能聽出裏面友情的溫柔。

不像是趙臨安和肖瑜談話的時候。要麽是相對無言,根本沒有共同語言。要麽是惹得趙臨安勃然大怒,最後冷冷地收場。

趙臨安是單方面的生氣,肖瑜是單方面的讨好。這樣的模式根本就不算正常,也根本聽不出狗屁的溫情。

看來肖瑜真的不怎麽會聊天。

肖瑜站在旁邊,想要保持着微笑。然而沒多久,他覺得臉頰都酸了。

看來如果不是自己想笑的話,笑容是很難維持住的。

白平只把肖瑜當做趙臨安的室友,所以很少會注意到他。畢竟白平過來的目的是拜訪趙臨安,這也正常。

可是趙臨安就好像是刻意要忽視他一樣,自從進入房門的那一刻,就從沒有把目光放在肖瑜身上。

明明是趙臨安說自己不需要回避的。現在的情境下卻好像肖瑜不應該在現場。

肖瑜默默地坐在最不顯眼的椅子上,這是一個非常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他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和想象中的不一樣,白平其實是一個很能說話的人。

他帶着一大包東西來到趙臨安家裏,到現在一樣一樣的拿出來:“我不像你,出國一次太難了。雖然你大學就是在德國,不過我這次是在一個小鄉村,你看,這種點心你沒吃過吧?”

就算趙臨安吃過,他也不會這麽說的。趙臨安照例接過來,說:“謝謝。”

他在德國念書,對那邊非常熟悉。老實說,白平帶手信這件事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不過趙臨安不會這麽覺得就是了。

兩個人就像很久不見的老朋友,突然聚在一起聊天,內容涉及的很廣。

肖瑜在外面坐了一會兒,顯得格格不入。一開始白平還問了肖瑜幾個問題,但是那幾個問題肖瑜只用寥寥數字作答,漸漸的白平也就不再問他,轉而專心的和趙臨安說話。

這氣氛讓肖瑜實在是坐立難安,最後讪讪地走回自己的寝室。

然而在另一個空間聽到趙臨安和別人交談的聲音,而且明知道那對話中絕對不會有關于自己的內容,那感覺真是不妙。

快到中午的時候,肖瑜覺得他們會出去吃飯。如果留在家裏吃飯那就尴尬了,誰去準備飯菜呢?如果是趙臨安他們準備,到底要不要準備肖瑜的份?但是要是讓肖瑜去做飯,那就更說不通:一開始聊天的時候只是把肖瑜當做普通的室友對待,要做事的時候倒是想起了他。把肖瑜當成傭人了嗎?

不過不管怎麽樣,好像選擇權都是在別人手裏。

肖瑜嘆了口氣,雙手張開,重重地躺在床上。

怎麽說呢,好像肖瑜并不是很在意趙臨安喜歡着別人這件事情。現在這個年代,如果換了別人的話肯定早就去找別人了。不要說這樣免費給人家當炮友,就是連見面都不想見。

肖瑜從小時候就是個很怪的人,這一點他自己都會承認。

雖然從小到大因為很乖,都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成績也一直非常好,保送到了最好的大學。

可是這樣有什麽用呢?早就注定好是你的東西,終于拿到了手,好像并沒有幸福的感覺。

然而父母去世的時候,那種好像能夠把人撕碎的傷痛卻那麽的真實。

人在世界上追求的到底是什麽?好的文憑,別人的贊許,或者是錢?

肖瑜覺得那些都很無趣。他只想要找到幸福的感覺。

愛上趙臨安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有一種直覺一直在肖瑜心中沖撞着。

他知道自己一輩子只能喜歡一個人,根本不能換成別人。

離開趙臨安只不過是在浪費時間。

他永遠不會在別人那裏得到幸福。

中午飯并沒有像肖瑜那樣想的困難,實際上是非常容易就解決了。

白平叫了附近餐廳的外賣,趙臨安走到肖瑜房間前敲了他的門,讓他出來和他們一起吃飯。

肖瑜在感到驚訝的同時,第一時間就是微笑着擺手說:“不用了,這多不好意思?”

說完這些話,肖瑜站起身絕對應該出去走走,不要打攪這兩個人了。真該死,要是一開始就想到這麽個好主意,那不就少了很多尴尬的事情?

肖瑜低着頭尋找他的錢包想要走出去,他有點不敢擡頭看趙臨安的眼神。

趙臨安本來在盯着他,看他低頭,于是斜靠在門口,聲音冷淡地說道:“白平買了你的份,就不能賞個臉一起吃?”

肖瑜被噎得啞口無言,愣了一會兒才說:“……好,當然好。我是怕打攪你們兩個。”

趙臨安輕輕皺了下眉:“我和他只是朋友。”

肖瑜點頭:“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怕打攪你們敘舊。”

目前的關系當然還是朋友。但是日後會怎麽樣,誰能說得清?這敘舊也有變成抒情的可能性。

房外白平正在點外賣,還沒來得及注意這邊的情況。趙臨安轉過頭看了肖瑜一眼,竟然先前走了幾步,第一次進了肖瑜的房間裏,反手輕輕地掩上門。

肖瑜有些驚訝,本能的向後退:“你……”

“待會兒,不許對他說我和你的關系。”趙臨安居高臨下地看着他,語氣還是一貫的冷淡。

“……”

肖瑜不知道說什麽好。

盡管他已經說了很多次不會對白平多嘴,趙臨安還是不信,反而多次囑咐。就算是肖瑜在他心中不值得信任,也不用說這麽多遍吧?

他低着頭:“知道了。”

趙臨安看到他這樣子,也沒多說,自己先走出去。

白平點了三份外賣,有兩份是相同的鹽水鴨肉,配着叉燒和包菜。另一份是意面,奶油醬和雞肉淋在上面,加了一些西蘭花。

趙臨安走過去,坐在白平的旁邊。肖瑜猶豫了一下,選擇坐在趙臨安的對面。

畢竟在明面上他們還是室友關系,而肖瑜和白平還是陌生人。

白平微微一下,将其中一份米飯推給他,說道:“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吃,我聽臨安說你是上海人,應該不會反感吧?我自作主張給你點的,希望你不要不高興。”

肖瑜當然道謝,從廚房裏拿了三雙筷子過來。

白平畢竟工作了幾年,比肖瑜這個只知道看書教書的學生要善談的多。雖然白平和肖瑜不是很熟,說話也要客氣溫和一點,但是白平仍然努力讓餐桌上的氣氛緩和下來。

不知道白平是不是已經看出來了另外兩個人關系很奇怪,因此很少将話題同時涉及兩個人。白平在跟趙臨安聊天時,絕對是肖瑜聽不懂的,而跟肖瑜聊天的時候,趙臨安也幾乎不會插嘴。

鑒于白平和肖瑜是第一天認識,即使白平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一些只有肖瑜的問題,而且肖瑜又害怕自己說得多,錯的多,那樣只會讓趙臨安嫌棄,幹脆就不主動提問。于是三個人的對話便逐漸變成了兩個人的交談。

肖瑜埋頭吃飯,肯定還是會聽到他們兩個說話。

白平好像是很久沒有見到過趙臨安了,這一說就停不下來,他用筷子從自己碗裏夾了幾塊鴨肉,居然放到了趙臨安碗裏,說道:“這家外賣真的很好啊,你嘗嘗看……我覺得你不會讨厭。”

肖瑜有些驚愕地擡起頭,看着趙臨安面無表情地盯着那幾塊鴨肉,然後默不作聲地夾起來吃掉了

肖瑜驚訝地簡直忘記低下頭。

和趙臨安住了這麽久,肖瑜不知道聽他說過多少次:兩個人的碗筷絕對不可以共同用,必須把趙臨安的碗筷單獨放着,單獨清洗。甚至在吃飯前他們兩個就會将飯菜分到各自的碗裏,杜絕一切可以共同食用的東西。

趙臨安說他有小潔癖,受不了別人吃過的食物。

可這次,他不是很坦然的接受了嗎?

“你在臨安家住了多久?”

肖瑜反應了一會兒,才悟到白平這是在和自己說話,連忙回答:“一……一兩個月。”

“哇。他家房租不便宜吧?”

趙臨安淡淡地說:“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想知道啊。我家離公司很遠,如果便宜的話說不定也可以搬到這棟樓來住,省得你天天跑到城北去接我。”

“你不行。”

趙臨安語氣平淡:“就算肖瑜搬出去,你也不能住過來。”

“喂,你這樣也太小氣了吧?”沒有絲毫憤怒,白平微笑着,完全是插科打诨:“我又不會拖欠你房租!”

肖瑜低着頭沒多說什麽。

其實不用說的很明白,趙臨安這個人做事、思考,都非常清楚。他怎麽可能跟白平住在一起?要是有這個勇氣,趙臨安早就去和白平告白了,還用得着到處找替身炮友?

就是因為不敢接受告白之後的拒絕,不能想象拒絕後連朋友都不能當的窘境。所以一開始就斬斷所有的可能性,讓那人連一絲暧昧都看不到。

如果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趙臨安一輩子不會出手。

肖瑜和趙臨安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哎呀,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你是信不過我?”白平好像覺得這個話題蠻有趣的:“可我家那寶貝魚沒有辦法挪過來,不然我肯定要搬到這裏啊。”

趙臨安淡淡道:“我知道。”

“知道什麽?”

“知道你在開玩笑。”

事實上,白平也不想住過來。他目前和家人住的很近,要是有什麽事情,還可以照顧一下。趙臨安在買這間房的時候,曾經對白平說還有一間地段不錯,價格也不是很貴,問他要不要住過來。

白平的回答是什麽來着?大概也就是家人更重要一些吧。

一直低頭吃飯的肖瑜卻突然問了一聲:“什麽魚?”

“熱帶魚。”白平興致勃勃地說:“我家裏養了兩條,真是上班的時候都想趕快回家去看它們……”

趙臨安皺了皺眉:“你工作走神?小心扣你獎金。”

“別別,我可是剛出差回來的人,再扣都沒錢養兒子了。” 白平看到趙臨安不是很贊同的表情,嘿嘿笑道:“也對,我怎麽敢跟我老板說我工作走神?抱歉抱歉。”

趙臨安頓了頓,裝作不在意地問:“你哪兒來的兒子?”

“就是我的魚啊。”

“……”

“你肯定不知道不知道寵物有多重要。你這種人,還要人家伺候呢,怎麽會主動伺候別的東西?”

“誰說的?”趙臨安瞥了他一眼,輕聲說:“那是沒遇到我想要……珍惜的人。”

如果真的遇到了,趙臨安也不會在意誰付出的更多。

但值得肯定的是,趙臨安一定會讓那人諸事順心如意,不必為瑣事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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