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紅夜(小修)
五名死者的軟組織碎塊和衣服碎片,裝滿十幾個袋子。
回到司法鑒定中心,五名法醫分工合作,一批拼湊人/體組織,另一批拼湊衣服碎片,力求還原死者受害時的情形。
他們一直保持高度緊張,忙到中午才結束工作。一放松下來,餓得眼冒金星。
“接下來交給偵查員,我們趕緊回去休息,召開專案會的時候再碰頭。”老陳對李法醫說:“一起去食堂吧,這裏的夥食不錯的。”
李法醫和老陳年紀相仿,入行的時間差不多,兩人相見恨晚。“我還要回特研處一趟,等這件案結束後去喝酒。”
“行嘞。”
剩下四名法醫到食堂,餓得肚子貼後背的許千鶴只能點以前的份量,塞塞牙縫。一吃完,她火速離去。
她去麥記打包五個肉多的漢堡包、三份全家桶、三份麥樂雞回家。以前她才不吃洋垃圾快餐,現在需要争分奪秒休息,不得不求快。
提着大包小包下車,她心虛地左顧右盼,不料碰見遛狗的離子燙大媽。
大媽熱情地打招呼,然後笑着打量她手裏的麥記專用袋。她牽着的吉娃娃跑過來嗅,許千鶴連忙把所有袋子提高。
“新聞說麥記的雞打了很多激素,吃太多對身體不好。你沒空做飯嗎?”大媽牽吉娃娃回來。
“有時沒空。”
“難怪了。這周日舉行業主茶話會,在A座404舉行,你有空參加嗎?如果你進了業主群,應該看到通知。”
許千鶴早就把業主群設置消息免打擾,根本不知道這回事。“我不确定有沒空,如果有空會參加。”
“盡量參加吧,我們要同心協力解決各種問題才行。”大媽耐心地勸道。
所謂茶話會難道不是浪費時間又無聊的唠嗑嗎?說實話,她要是有空,寧願多看書備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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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量。我趕時間上樓,失陪。”
凝視她匆匆離去的背影,大媽熱情的笑臉沉下來。
在他們屍檢期間,偵查員已經查出不少線索。
謝頂的死者也住在這個小區,而單獨掉落的電子鑰匙不屬于死者。
偵查員曾經走訪小區的物業管理處,得知這兩天有業主來申報遺失電子鑰匙,申請領取新的。
很巧不巧,這個業主是離子燙大媽。
更巧合的是偵查員詢問出,大媽只丢了一枚電子鑰匙,但大媽有合理的不在場證明以及人證,并且她不認識死者。
危機四伏的漩渦早就在她的身邊埋伏,誠如祁言所說,誰都不能輕信。
心事重重的許千鶴乘電梯上樓。
吃完所有打包的肉類,才恰恰飽腹,太恐怖了。
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才到頭!
她哀怨地伏在飯桌上,淺淺地打一個嗝。
熏了整個上午的腥臭味,頭發和衣服一時間難以散味,她只要聞一下頭發的腥味,就能回憶屠宰場般的案發現場。
太熏了,她洗完澡噴上香水才睡覺。
安靜的環境使人睡得沉。
雪白的天花板,時而浮現編織成網狀的“發絲”,又悄然消失在天花板的石膏之中。
手機來電吵醒她,窗外天色黯淡,夜幕初臨。
“小許,等會七點半召開專案會,局長來旁聽,趕快起床吃飯,咱們好好表現!”電話那頭,老陳的聲音緊張又興奮。
這一宗是大案,對法醫來說極具挑戰性。莫說年輕法醫,連老法醫也燃起久違的破案熱血。
許千鶴馬上起床點外賣。
嘩啦啦的流水盛進漱口杯中,清澈的自來水漂浮一根黑色“發絲”。
她不由分說,拿起手機對着杯口拍照,配上長篇大論發給物管投訴。然後她拿掉“發絲”,繼續刷牙。
晚上六點四十分,她提着幾個垃圾袋出門。一轉身,詭谲的樓道映入眼簾。
樓道的燈泡散發白光,但從窗外入侵的奇怪紅光蔓延樓道。整條樓道的光芒紅彤彤的,顯得另外三戶的防盜門宛如潑了血。
許千鶴警惕地來到樓道的窗前。
夜空居然變成暗紅色,樓外彌漫朦胧的霧氣。
她連忙查看手機的天氣預告APP。
今晚六點多雲,夜間氣溫15攝氏度,空氣污染指數良好……
七點多雲。
八點多雲。
……
她又上網搜索月食之類的新聞報道。“今晚将會出現‘五星并見’現象?只是五顆星星并列而已,夜空不會變色……”
電梯顯示器跳動猩紅的數字,她不安地凝視反射幽幽的紅光的電梯門,決定走樓梯。
最近發生的怪事太多,夜空變色似乎……還能接受。
樓梯間也安了窗戶,黯淡的紅光傾瀉進來,侵蝕屬于夜晚的黑暗。
她抿唇邁進樓梯間,路燈沒有因為她的腳步聲亮起。
暗紅的潮湧瞬間把她包圍。
長長的暗紅樓梯,令她想起今天挂着軟組織、血淋淋的辦公桌。
許千鶴深呼吸一口氣。
她是相信科學的法醫,是為死者申訴的法醫,更是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接班人!
沒什麽好怕,至少還有光照明樓梯。
單薄的倩影提着垃圾下樓。
走下一層,她才發現今晚樓裏安靜得過分。
只有她咚咚的腳步聲回蕩,沒有鄰居的開門聲,沒有鄰居走動的聲音;她停在四樓,貼着其中一個單元的鐵門偷聽。
門後連談話聲也沒有?現在是飯點,沒有人在家嗎?
她不信,再偷聽另外三戶。
沒聲。
沒聲。
還是沒聲。
與其說是防盜門,不如說身邊的四扇門是幽深的神龛,裏面住的不是人,是骨灰盒。
她毛骨悚然,悄悄地離開,深紅的影子跟随身後。
四樓以下的每一層都寂靜無聲,只有她是活動的。她加快速度下樓,直奔一樓大門。
門外是夜色茫茫的路徑,四處的樓房燈火輝煌。
震驚的許千鶴伫立路中間。
夜空漆黑,不再暗紅,她剛才仿佛做了一個噩夢。
“請問——”她逮住從同一棟樓走出來的婦女詢問:“你出來的時候,樓道的光是紅色的嗎?”
婦女十分困惑:“樓道安裝的筒燈不是白的嗎?”
“所以你看到的夜空不是暗紅色?”
“哪有暗紅色的夜空,神經病!”
遇到第二個走出來的年輕人,她詢問同樣的問題。
“怎麽可能有暗紅色的夜空?”年輕人看她的眼神像看瘋子。
晚風拂過,許千鶴後背生寒,頭皮發麻。
[白鳥]:請問你們遇到過,在建築物內只有自己看到暗紅色夜空,別人看不到的情況嗎?
上車前,她在怪談協會的群聊留言。
她凝視祁言的微信頭像,猶豫給不給他留言。
還是算了,事情已經過去而且她沒有大礙,別打擾他工作吧,畢竟出現過類似的“幻覺”,咬牙便過去了。
“……今天淩晨,萬寧區的福創科技園發生一起重大刑事案件,五名死者遭到碎屍……”
車子成了安全的堡壘,她聽着車內的收音機播放節目,她慢慢地調節恐懼的情緒。
被看不見的敵人虎視眈眈,她首先得磨出一顆金剛心。
等待交通燈的時間比較短,她沒空看群聊,抵達市級警局,便把這事暫時抛到腦後。
“喲呵,許法醫的精神不錯。”露天停車場內,池榮興靠着黑色的轎車吞雲吐霧,煙頭的火星子閃爍橘紅的光芒。“看來已經接受這種案子。”
“你們到底知道多少?”
他咧嘴一笑,“你指案件還是其他方面?”
她深知這人不會輕易透露,改問道:“你和楊隊認識?”
“孽緣罷了。”他踩熄煙頭,“我先過去占個好位置,等會見。”
為了破案,警方成立專案組調查。病理鑒定方面,優選李法醫和司法鑒定中心的兩名法醫跟進。
人選還沒定下,心急如焚的林逸帆找到老陳。“開會的時候,我來協助你講解屍檢結果。”
老陳端詳他布滿血絲的眼睛,“你沒怎麽休息吧?專注力有沒有下降?能不能應付等下高密度的詢問?”
“沒問題,我能行!”
“可是我覺得你的精神狀态不好,你旁聽吧。”
“不!我能行的!”他用力地抓住老陳的肩膀。
一身煙味的池榮興從旁經過,投來嘲諷的目光。“小子,專案會不是你的個人秀場,受害者不是你證明自己的工具,如果你的手術刀是平步青雲的武器,改行吧。”
聞言,林逸帆繃緊的下颌切齒咬合。
老陳掙脫他愈發用力的雙手。“小林,你這一次旁聽吧。”
林逸帆伫立原地,清秀的臉被怒火扭曲。
專案會開始,發福的局長坐在最後一排旁聽。
負責拼湊殘骸的李法醫認為,胃內容沒有藥物反應,排除受害者死前服用過致昏迷的藥物,推斷他們的死亡時間在昨晚十一點到零點之間。
“五具屍體缺少八成的骨骼、軟組織和髒器,兇手可能把它們藏起來……”
接着老陳根據衣服拼湊的情況,推斷兇器是非常鋒利的銳器,甚至比刀鋒利。“衣服碎片的切口很平整,像是用巨型剪刀一氣呵成剪碎。只是打個比喻,你們參考參考。”
“還有,在衣服碎片之中多了一塊黃色的衣服碎片,不屬于任何一名死者,這塊衣服碎片的所屬還在調查。”
局長舉手提問:“聽說你們現場開顱,致命的死因到底是什麽?”
此言一出,全場鴉雀無聲。
詭異的氣氛使局長忐忑。“怎麽,死因很奇怪嗎?”
“讓許法醫和李法醫講解吧。”
許千鶴從容不迫地走上臺,與李法醫一左一右,站在投影的白幕旁邊。
臺下的林逸帆不服氣地狠瞪許千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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