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獵物(已修重複內容) (1)

吃了你!

吃了你!

吃了你!

……

對方強烈又清晰的念頭鑽進許千鶴的腦海,她甚至聽見上方傳來咽口水的聲音。

嗞嗞啦啦的蹭刮不曾停下,電梯廂左右搖晃。

她咬緊牙關,背靠牆角站穩,目不轉睛地盯着天花板。

電梯內的氧氣有限,她必須保持冷靜勻速呼吸。突然,電梯下墜。

突如其來的離心感使她深深地吸氣。

電梯驀地停止下墜。

然而上方的顯示器依舊顯示“4”。

不一會兒,電梯再次下墜。她背緊牆角,膝蓋微曲,默默計算時間。

電梯緊接停止下墜。

如此接着反複發生兩次,她算出電梯此時停在一樓。但電梯井在地下,要是再下墜,她很難逃出去。

時間分秒流逝,電梯廂又悶又熱,包圍她的黑暗還不肯退場,她的額頭滲出一層薄汗。

為了保存電量,手機電筒已經關閉,剩下顯示器的數字發出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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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她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通過電梯輕晃和“噠噠”的聲音,她判斷上面的東西在“走動”。電梯不再下墜,對方也不再蹭刮,只是利用“走動”搖晃電梯。

一切超出她的認知,她搞不懂對方的企圖。不管怎樣,它要是鑽進來,她立馬一刀砍去。

不曉得雙方對峙多久,上方傳來撬開金屬的摩擦聲。她屏息細聽,維修工人的說話聲使她喜出望外。

“天啊,這電纜……電梯掉下面去了……回一樓……”

許千鶴的喜色凝固。

維修工人沒看見電梯頂的東西。

它跑了,或者躲起來。

可能躲在樓上,可能躲在她的腳下。

嗞啦——

一樓的電梯門被撬開之際,黑暗退潮,重現電梯天花板筒燈的燈光。外面的燈光随即射/進來,刺得她的眼睛不适應地眯起。

“小姐,你慢慢地走過來。電纜斷了一根,電梯不穩。”

面不改色的許千鶴慢慢蹲下來,把截肢刀放回勘察箱。寒閃閃的刀刃暴露一瞬,兩個維修工人驚恐地咽口水。

她提着勘察箱和手提包,小心翼翼地走出電梯。

“你沒事吧?”堵在前面的聲音柔情似水,有些耳熟。

她還沒看清對方的臉,就被拉進對方的懷裏。

她懵了懵。

“已經沒事了,別怕。”

原來是韋風的聲音。

許千鶴冷淡地推開韋風,“困一會兒而已,我沒害怕,請你放開我的手。”

她的額頭有薄汗,臉色發白,明明狀态不好卻一如既往的冷淡,韋風握她手腕的力度不禁變大。

“放開我。”她掙脫不動,橫眉冷對。

韋風的眼眸漆黑如墨,翻湧的惱火沉積在眼底。纖細脆弱的手腕就在他的掌中,只要他願意,他能立刻折斷她的手腕。

他突如其來的冷意令她發怵,但她依舊使力掙脫。

“不用害怕,已經結束了。”柔和的聲音變得冷硬。

“我沒有害怕!放手!”

她一巴掌扇過去,捂臉的韋風終于肯松開,神色陰晴不定。

這時,她望見幾名圍觀的鄰居身後,閃現一張熟人臉。那人對上她的目光,轉身溜走。

他怎麽在這?

驚愕的瞬間讓韋風再次抓住機會,他用力一拉,拉近她到身前。

“放開我!”

不到半秒,另一只大手抓緊他的手腕。

“你要對別人的女朋友做什麽?”

韋風吃痛地放開許千鶴,愠怒地斜睨半路殺出的祁言。

她馬上躲到祁言的身後。

這個韋風很奇怪,很可怕。要不是顧忌大庭廣衆之下,她真想拿出手術刀反擊。

“看你衣冠楚楚,沒想到是禽獸穿上衣服。”祁言的雙眼笑如桃花,盯着韋風的目光卻冷若冰霜毫無笑意。

韋風抿緊薄唇,黑沉沉的眸子匿起惱火。“你誤會了。我和許小姐是鄰居,看到她被困在電梯裏,安慰幾句而已。”

“呵,你也住在B座?”

“不是。”韋風咬牙,“是C座。”

祁言松開他的手腕,笑眼更彎,像蔫壞的狐貍精。“你來B座做什麽?不是這棟樓的住戶不知道電梯壞了才對,還是你有預謀?”

他冷哼,昂首挺胸的姿态宣示自己問心無愧。“圍觀的住戶未必都住在B座,按你的說法,他們都有預謀嗎?許小姐,既然你沒事我就放心,再會。”

祁言沉下臉,回頭擡起許千鶴的手腕,看到觸目驚心的紅印,他心疼不已。“我們回去煮雞蛋,別變紫了。”

紅印不會變淤青,但為了讓他心安,許千鶴由得他鼓搗。

光潔柔軟的雞蛋在她的手腕上滾過,留下微燙的溫度。許千鶴用另一只手托腮,注視認真擺弄雞蛋的祁言。

“小鶴,那家夥真的只是鄰居嗎?”

“他是律師,曾經一起辦過兩個案件。”她實話實說。

“就這樣?”

她抿唇,幹脆全說了。“追求過我,不過我拒絕了。”

祁言酸溜溜地挑眉。“看來狗皮藥膏還不死心。”難得有空獨處,他不想再提那家夥浪費時間。“你今晚想吃什麽?等我大顯身手。”

吃……

她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下。

吃人的東西會是什麽,怪物還是食人族?

溫暖的大手握緊她,嫩滑的雞蛋不停滾動。

“別怕,我不會讓你有事。”

溫柔的聲線安撫她恐懼的情緒。

她單手撫上另一條胳膊,沉聲訴說:“你0可能不會信我在電梯裏遇到什麽,我差點以為自己得了精神病。”

祁言默不作聲,目光沉沉。

發生的怪事太多,除了電梯事故,今天她一換衛生巾就聞到甜膩味,不敢相信從大姨媽血散發出。

“我覺得我的病還沒好,身體好奇怪。”

周遭的人也很奇怪。

她常常感到自己孤立無援,融不入人群。

雞蛋逐漸變涼,祁言拿開雞蛋,笑問:“你知道‘笑’字怎麽寫嗎?”

“什麽?”

他伸出食指撫平她皺起的眉心。“首先畫兩道彎彎的眉毛……”

暖暖的指腹順着她的細眉畫,然後回到眉心,朝鼻尖劃下去,最後落在她柔軟的紅唇中間。

她的臉蛋随之微燙。

“古時候有一個昏君,為了取悅美麗的妃子露出笑容,點燃烽火引來各路諸侯。”他笑吟吟地收起食指。“我沒有烽火可以點,希望能靠我的廚藝令你笑起來。”

許千鶴失笑:“我才不是那個禍國妃子。”

“嘻嘻,笑了笑了,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站在你這邊。我看看冰箱有什麽食材,你先去洗澡吧。”

他自然而然地打開冰箱翻找食材。

許千鶴凝視他的背影,猶豫、糾結片刻,最終下了決心。“祁言,不如你搬過來?”

此言一出,祁言的背影凝滞半秒。

“你再說一遍?”

“你搬過來住吧。”

他又驚又喜地回頭,“你說真的?我剛才已經聽清楚,你不能反悔噢。”

開弓沒有回頭箭,說出去的話等于潑出去的水。

許千鶴點頭,暗自忐忑這是不是正确的決定。

祁言則像歡呼雀躍的孩子,飛奔過來抱起許千鶴,吓她一跳。

“值得這麽高興嗎?”她沒料到他的反應這麽大。

“當然值得。以後我就能保護你,誰知道那家夥還會對你做什麽?不能掉以輕心。”

許千鶴只當他因為吃醋才這麽說,沒有往深一層細想,窘迫地要他放下自己。

盡管隔着衣物,但彼此的身體貼得很近很近,尤其是胸口緊貼他的胸膛,她十分難為情,臉頰浮現火燒雲。

他們還沒到那一步。

閨蜜老提醒她別被騙心又騙色。

臉紅的她多了平日沒的嬌羞,祁言依依不舍地放她下來。“等我回去收拾收拾,明天搬過來。”

“明天?”快得使人猝不及防,她急道:“不用太趕,我得收拾下次卧。”

“那就後天吧。”

“也行。”

她加速的心跳悄然砰砰作響,莫名緊張。

她私心想搞清楚他時而散發的陌生感是怎麽回事,還有他對U型傳染病了解多少。

冰箱的食材不能滿足兩個胃口大的人,祁言無奈地點外賣。

許千鶴扶額,以後同居的開銷不是增加一倍,而是N倍。

外賣将在半小時後送到,她先去洗澡。

回卧室脫下風衣時,她才想起看微信,不料先看到韋風發來的道歉留言。

[韋風]:對不起,我剛才因為太擔心做出過激的行為,希望沒有吓着你。

[許千鶴]:沒關系,不過不要再這樣了。

她面無表情地回複。

擔心?

她沒有感受到韋風有任何擔心的情緒,包括其他的情緒。他和祁言一樣,仿佛隐藏了所有情緒。

她憂心忡忡地回望房門外,坐在沙發看電視的身影。

翌日,電梯還沒修理好,B座的住戶不得不走樓梯上下樓,心有餘悸的許千鶴反倒松一口氣。

普通人肯定被吓出幽閉恐懼症。

B座外,西裝筆挺的韋風伫立于明媚的陽光下,他朝迎面走來的許千鶴莞爾,深邃的眼眸映着剪剪晨曦。

“許小姐,為了表示我道歉的誠意,我請你吃早餐。”

她禮貌地停下腳步。“謝謝。不過不用了,我約了男朋友一起吃早餐。”

“那午餐?”

“抱歉,有案件處理,沒空。”

“晚餐也行。”

“也沒空。”

韋風嘴邊的笑變得僵硬。

許千鶴第N次拒絕他的心意:“韋律師,我已經接收到你的誠意,只是我不希望你的誠意讓我的男朋友誤會。

“和朋友一起吃飯而已,你的男朋友這麽□□,不容許你交異性朋友嗎?”

同小區的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她不能把話說得太絕。她的口才贏不過律師,便實話實說:“我很愛他,不想他不高興,希望你理解。我趕着上班,再見。”

韋風含笑咬牙,握緊拳頭。

他從沒敗過,這次也一定要贏。

時間尚早,她沒有直接回司法鑒定中心,而是駕車去吃早餐。

“一份營養早餐。”

名為“營養快線”的飯館為她開門。

她挑座位的時候,特意觀察其他屏風後有沒有客人。結果,她是第一位光臨的客人。

在昨天的座位落座,身穿廚師服的大叔笑嘻嘻地走來。待許千鶴回頭,大叔的笑容僵硬一瞬。

“我記得你,今天自己來嗎?”他若無其事地拉家常。

許千鶴卻單刀直入:“老木。”

大叔被口水嗆到。“咳咳。沒想到你就是白鳥。線下面基嘛,是常發生的事情,邊吃邊聊吧。”

“來一份豆漿和牛腩面。”

“行,稍等。”

連牛腩面也是血紅的湯水,除了疑似牛腩的肉塊,還有很多肉丸,肉類比別家的牛腩面多N倍。

“你确定這不是鴨血粉絲湯?”

老木一甩毛巾,大咧咧地坐在她對面。“是本店的招牌湯底,凡是有湯水的,都用這湯底。”

她狐疑地嘗一口。

香甜留齒,味道和昨天的鴨血粉絲湯差不多。

“昨天你得救了,大家都很開心。”老木笑着摸長下巴。

她先不糾結關于這店的疑問,“謝謝你昨天願意趕來。你說的大家是指怪談協會的成員嗎?你們互相認識?”

“是啊,老成員都面基過,畢竟需要互相幫助。嘿嘿,這片區域多你一個,我們能互相照應了。”他給自己倒熱茶喝。

許千鶴一邊喝湯,一邊審視他悠然的神色。“是不是幫助解決類似我昨天遇到的麻煩?”

熱茶的水蒸氣騰騰升起,他悵然吹拂。“你昨天那種算是小麻煩而已。新人期是最難熬的,我們都經歷過,如果靠自己簡直九死一生,除非躲在深山老林。”

“我不明白到底面對的是什麽?吃人的怪物嗎?”

老木擡眼瞅她,繼續吹拂茶杯的熱氣。“可以這麽理解。”

她愣了愣,沒有親眼見過怪物現身,依然不太信怪物的存在。“我身上的變化又是怎麽回事?”

“你很快就會知道。”

“為什麽不能現在告訴我?”

“唉,很多新人不具備強悍的心理素質,知道太多反而害了他們。”

她默了默,“例如之前的新人嗎,他的群名片叫‘琦’。”

老木停下吹拂熱氣。

“前幾天,他自殺了。”

他松開茶杯,臉上愁霧漫漫。“難怪沒再看見他冒泡。他始終沒熬過去,可惜了。我們沒告訴他任何真相,他卻受不了折磨自殺。”

許千鶴忽而理解黃俊琦和老木的心情。

當她為保潔大爺開顱的那天,何嘗不是差點無法接受事實。

“你們見過會長嗎?”她好奇。

“除了副會長,沒人知道會長是誰。啊,給你傳單的是不是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

她點頭。

“嘿,他就是副會長,我們收到的傳單都是他派的。啧啧,這家夥閑得喲……”

“群裏哪個是他?”

“‘孫’呀。別看他在群裏正兒八經的,那是裝給新人看的,老成員誰不知道他幾斤幾兩。”

她笑了笑,又想起另一個問題。“你們在恢複期的時候,脖子後側出現過牙印嗎?”

“牙印?那不是——”他驀然噤聲,飛快地喝掉杯裏的茶水。

“是什麽?”

叮咚——

有人按門鈴。

“有客人來了,你自便。這一頓我請,當是前輩送你的面基見面禮。”說完,他迫不及待地溜去收銀臺,跟按門鈴的客人對暗號。

許千鶴暗嘆不巧,随機靈機一閃,添加另一位群員作好友。

她的微信名只有一個“許”字,在驗證框內說明她是白鳥。

[安妮的水仙花]:這麽早有什麽事?

[許]:打擾了,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脖子的後側出現牙印會發生什麽事嗎?

[安妮的水仙花]:牙印???你不是連牙印都有吧?

[許]:是的,怎麽了?

[安妮的水仙花]:難怪你成了“萬人迷”還能活到現在,原來你被标記了。

[許]:标記?

[安妮的水仙花]:強大的家夥會對相中的目标留下自己的氣息,趕跑其他觊觎目标的家夥,做法就是咬目标的脖子。你惹誰了啊?

屏風和複古的窗棂投下斑駁的影子,店裏陰涼陰涼,許千鶴不禁打哆嗦。

[許]:為什麽要标記目标呢?

[安妮的水仙花]:笨嘛,當然是視為獵物!我只能說這麽多。

獵物=吃掉

她有了這樣的認知,握筷子的手不停顫抖。

不行,難得這一頓免費,要吃光。

廚房裏,正在搓肉丸的老木突然拍大腿,急匆匆地私聊老成員們。

[老木]:不要告訴白鳥标記的事,收到馬上回複!急!

中午前,他陸續收到他們的回複,唯獨缺少“安妮的水仙花”的回複。

[老木]:妮妮,在?看到我的留言沒?

[安妮的水仙花]:嗯

[老木]:咋不回複我呢?

[安妮的水仙花]:如果我說早上已經告訴白鳥,會怎麽樣?白鳥加了我好友。

[老木]:……

[老木]:啊啊啊啊啊你惹大事了!!!

司法鑒定中心。

“小許,你的水溢出來了。”

許千鶴聞聲回神,急忙停止倒水,去找抹布擦幹淨茶水間的桌子。

提醒她的是一名四十多歲的病理女法醫,姓趙。

趙法醫調侃她心不在焉的模樣:“和男朋友吵架了嗎?”

許千鶴握馬克杯的手抖了抖,杯裏的水又灑了些出來,她讪笑着再次擦水漬。“沒有。趙法醫,我請教你幾個問題,呃,關于兩/性……”

“呵呵,是每個女法醫都會遇到的煩惱吧?”

許千鶴抿唇。“我們總會遇到高腐的屍體,身上沾那氣味起碼一周才散去。我聽說你和丈夫的感情很好,你們一起住的時候,你怎麽解決這個問題?”

“解決不了。”

“啊?”

趙法醫忍俊不禁,“每到這種時候,我們會分房睡。雖然他嘴上說不介意,但是感情需要經營的,我不能以消耗我們的感情作代價,要他一直忍讓。”

她端詳許千鶴忐忑又躊躇的表情,看到年輕時的自己。“你們要同居了是吧?”

點頭的許千鶴臉色緋紅。

她擔心很多瑣碎的事情。

例如她天天穿居家服在家走動的話,會不會太随意。

又例如她剛睡醒,頭發被枕頭壓彎,他會不會取笑。

又例如淩晨的任務來電會不會吵醒他。

諸如此類其實微不足道的小事,對于第一次談戀愛、第一次和男朋友同居的她而言,是第一次參與解剖般的大事。

現在她又添一個新煩惱。

她會不會被吃掉。

整整一個上午,她多次拿出手機猶豫,想給祁言留言取消同居的建議,可是她習慣靠自己尋求真相,她必須利用這個機會查清楚一切,否則兩人之間會産生難以逾越的鴻溝。

“如果你們打算結婚,這是無法避免的磨合期。在争吵之中找到相處之道,是結婚前必修的課題。”趙法醫意味深長地笑道。

許千鶴沉吟。

她沒想那麽遠。

趙法醫輕輕地拍她的肩膀,拿起保溫杯離開茶水間。

許千鶴也拿起馬克杯準備離去,不料遇到板着一張臉的林逸帆走進來。

四目相對,他的臉更臭。“下次我也會偵破大案,你別得意!”

“法醫也屬于警察,我們并不希望有命案發生。”她冷冷地與之擦肩而過。

“切,虛僞!”

回到法醫門診,喜形于色的何雪莉跑來道賀:“破案了!昨天被捕的嫌疑犯供出幫兇,楊隊和特研處的人趕去抓捕!”

許千鶴會心一笑。

“說來真巧,兩個兇徒都住在金庭園,他們跟雅荷苑的人有仇嗎?故意嫁禍給那裏的住戶。”

“我也想不明白。”

至于兩個兇徒怎麽使出匪夷所思的作案手法,她更想不明白。

“不管了,反正這次又是學姐找到兇手的線索,學姐真厲害!”星星眼的何雪莉笑靥如花。

“別只誇我,老陳和李法醫功不可沒。”

“嗯嗯,學姐和他們一樣厲害,嘻嘻。”

許千鶴正想說什麽,忽而心頭戰栗,似有一支無形的箭穿過牆壁,紮進她的心髒。

已不是惡意的視線這麽簡單,而是赤果果的殺意。

她連忙跑到大門外張望,敏銳地感到滔天的殺意來自馬路對面,但她沒發現可疑的人影。

殺意持續穿透心扉,她不寒而栗。

死死死死死……

對方惡毒的情感籠罩她的感官。

“小許……”

許千鶴慘白着臉回頭。

禿頂的關主任疑惑地打量,“你站在這裏做什麽?有人找你嗎?”

“沒。”

他盯着馬路對面,搭上她的肩膀。“五人碎屍案就快偵破,适當放松下,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可是我們中心的新星法醫。”

“能準時下班就是放松。”許千鶴啞然失笑。

“哈哈哈,所以我們法醫真不希望發生命案。”

待關主任離去,她驚覺恐怖的殺意消失。

這時,手機響起來電鈴聲。

“許法醫!”電話那頭的池榮興語氣焦灼,“你最近必須小心些,另一名兇徒是那個碰瓷老奶奶的兒子!她很可能找你報複!”

一陣陰風拂過她的後背,寒氣森森。

“你們忙的話,可以不用送我。”許千鶴坐在自己車裏的副駕駛位置。

主駕駛是護送她回家的池榮興。

後面尾随一輛黑色轎車,是高夏駕駛。

兩個兇徒已經落網,其中一名承認是他殺死保潔大爺。審問他們為什麽殺人,他們居然說因為看死者不順眼。

特研處和刑警們感到被愚弄。

當問到他們的作案手法,他們只露出詭異的笑容而不回答。最後,兩人移交至特研處進行更深層的審訊。

成果被帶走,楊霆氣得踢桌子。

“接下來是領導的活,沒我們什麽事了。”

“兩個兇徒的作案手法太特殊,你們怎麽處理他們?”她對神秘的特研處産生興趣。

池榮興摸摸下巴的青胡茬,“先向媒體公布兇手的身份,捏造判刑的消息,然後關進去被那群搞科研的研究一段時間。”

科研……

她也想研究他們的作案手法。

察覺她眼冒綠光,池榮興揚起狡猾的笑容。“許法醫,想不想加入我們特研處?會令你大開眼界的。”

許千鶴抿唇,慢悠悠地收回視線。“暫時沒有調職的打算。”

“可惜了,不然你能接觸到生物科學的邊界。”

她咬牙,腹诽他狡猾可惡。

送她回到小區,池榮興千叮萬囑:“如果這幾天晚上沒有任務,你盡量不要出門。那個老奶奶和兒子相依為命,她一定恨死你了。”

“為什麽只恨我?”

“唉……”他無奈搔頭發,“因為目前你最弱啊!”

無語凝噎的許千鶴回到家,第一時間洗澡。

從昨天困在電梯後開始,她時而皮膚癢,手掌和腳掌脫皮。脫皮的原因可能是缺乏維生素,可能是手掌長期接觸橡膠手套所致。

溫熱的水淋下白皙的皮膚,舒緩癢的位置。她塗上沐浴露清洗,手一抹胳膊,胳膊的皮膚産生輕微的撕裂感。

她吃驚地低頭。

掌心留下一卷薄薄的死皮。

胳膊脫皮,前所未有。

接着,她嘗試摩擦另一條胳膊,輕易搓出薄薄的死皮。

頭皮發麻的許千鶴撒手扔了死皮,仔細觀察脫皮的位置。

微紅,嬌嫩,皮膚的紋路變成米粒大的格子狀。

她繼續搓其他部位的皮膚,一共搓出四處死皮,面對屍體也處之泰然的她居然覺得惡心。

身體不受掌控,産生未知的變異,比發現超乎常理的死因更加恐怖。

連最忠誠的身體也背叛她。

魂不守舍的許千鶴穿好衣服,扔惡心的死皮進垃圾桶。

今夜的月色慘淡孤冷,蒼白的月光宛如死屍的膚色。

叮叮叮——

熟睡的許千鶴被來電吵醒,她半睜開眼接聽。

“許法醫,繁華路12號旁邊的巷子發現屍體,确定是他殺,請你快點趕來現場。”

“楊隊到了?”

“還沒。”

她帶着疑惑清醒過來。“誰判定是他殺?”

“明顯是,因為屍體剩下一副白骨……”

白色轎車披着午夜的露水駛出小區,收音機上面放着一個銀色的打火機。

她上車就看到打火機遺留在主駕駛的座位,肯定是池榮興的,因為他抽煙。

午夜人煙稀少,馬路冷清,孤零零的白色轎車絕塵而去。煞白的路燈傾瀉而下,照亮前方的一灘黑水。

許千鶴猛然剎車。

又來了。

內心又響起一把聲音喊她停車。

那灘黑水安靜地躺在地上,有些粘稠,看着像從車輛漏下來的汽油。她大可以直接駛過去,但她抓方向盤的雙手在抖,腳被凍住般踩不下油門。

不能駛過去。

千萬不能駛過去!

車子距離黑色液體兩米左右,趁着後面沒車,她盯着倒後鏡改變車道,準備繞開黑色液體。

突然,她停止轉動方向盤,難以置信地盯着黑色液體。

它分出一道支流流動,往她繞路的方向流動。

随即,她發現它的第二道支流往車子這邊流動。

全身寒毛倒豎,後脊發涼。

她向後倒車,如同眼鏡毒蛇的支流則肆無忌憚地湧過來。

死死死死死……

惡毒的歹念不知從何傳來,凝結成恐懼的冷意冰凍她的血管和心髒。

這次沒人能救她。

許千鶴一瞥寒閃閃的打火機,咬緊紅唇,把方向盤一橫,車頭換了個方向。

她沉着臉、冒着冷汗調整角度,使打橫的車身靠近詭異的黑色液體。

還有不到半米的距離,它就能觸碰前車輪。

許千鶴降下車窗,探出腦袋,冷漠地俯視越來越逼近的黑色液體。

剩下三十厘米。

嚓。

星星之火扔落黑色的液體中,瞬間沿着液體的範圍蔓延,變成熊熊烈火。

——我不想死,只能是你死。

她暗道。

痛苦的尖嘯從液體發出,各道分流瘋狂地朝車子湧來。

千鈞一發之際,許千鶴打方向盤倒車,與毒蛇般嘶叫的分流擦過。

須臾遠離,最後掉頭繞路逃離。

從後視鏡望去,攢動的火焰升高,變成扭曲的人形。

憎恨的視線仿佛要戳穿她脊梁。

她無力地靠着後背,抓方向盤的手冒出冷汗。

真的有怪物存在。

對抗的後果是遲到,楊霆和何雪莉已經趕到現場。

發絲被冷汗粘着臉頰,她捋了下頭發,環顧狹窄的小巷。“報案人在哪?”

在場的只有同僚,連圍觀的群衆也沒有。

“我們趕來的時候只有死者,報案人可能太過害怕提前逃離,畢竟是一位老太太的聲音。”

許千鶴一個激靈,宛如電流漫過全身。“報案人是老太太?”

“是啊,怎、怎麽了?”警員忐忑。

她沒有回答,戴上醫用手套去看屍體。

“學姐,這名受害者很奇怪。”何雪莉曉得她的作風,沒有詳細說下去。

受害者的整套衣服還在,但身體剩下骸骨,現場沒有血跡。

“受害者是流浪漢?”她指着地面髒兮兮的背囊。

“是,還沒查明受害者的身份。”苦瓜臉的楊霆嚼着口香糖。剛破一宗奇案又來一宗,苦不疊。

許千鶴和何雪莉小心翼翼地脫死者的衣服,發現最裏層貼身的衣服沾有一點點黑色的液體。

許千鶴撚上少許。“沒有異味,粘稠狀,不是汽油。”

跟剛才的黑色液體何其相似。

“死者的眉弓與眼窩接近,額骨偏方;骨盆窄,恥骨緣支角角度寬,四肢骨骼粗大,是男性。恥骨聯合面有密集的栗粒小孔,年齡45至50歲……”

許千鶴靠觀察和摸骨,迅速縮小屍源的範圍。

一旁的警員奮筆疾書記錄。

她若有所思地撫摸死者的肋骨,然後吩咐何雪莉打手電筒。

“肋骨的表面殘留油膜……”她接過何雪莉的手電筒,照亮其中一道肋骨狹長的側面。

何雪莉随即瞪圓雙目。

“怎麽了?”楊霆急道。

許千鶴拿起小巧的鑷子,夾出粘在肋骨側面的紅色肉渣。在手電筒的照射下,肉渣血紅妖冶。

“還沒發臭和僵硬,死者的死亡時間不超過三小時。”

在場的警員登時停下讨論的聲音。

楊霆無數次吐槽特研處的人長狗鼻子,剛出現離奇命案,池榮興又帶人來插手。

“靠!送你大案還不夠,還來搶案子?這次有沒有文書命令我們合作?”

“還真有。”池榮興從西服的夾層拿出一張通知書,“不過不是合作,而是通知你們,以後遇到這種離奇命案,請移交給我們調查。”

楊霆的臉更黑了,奪過通知書仔細閱讀。

“你慢慢看,我先到隔壁的司法鑒定中心哈。”

“站住!喂……奶奶的腿!”

解剖室迎來怒氣沖沖的楊霆和氣定神閑的池榮興,高夏擦着汗跟在後面。

只有許千鶴和何雪莉進行屍檢,後者捧着小本本記錄,時而拍照。

“許法醫,我們又見面了。”

池榮興話音剛落,遭到許千鶴和何雪莉的瞪視。

楊霆暗爽,揶揄道:“許法醫屍檢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

于是,他和高夏乖乖地站邊上觀摩。

差不多淩晨四點,屍檢工作才結束。

兩位法醫鄭重其事地向死者鞠躬致敬。

“死者沒有掙紮,只有膝蓋跪下地的動作……又是奇怪的作案手法。”

“給我瞅瞅呗。”池榮興不客氣地奪過楊霆手裏的記錄本。

許千鶴經過他身旁,“老池,借一步說話。”

“行,高夏你先看。”

兩人伫立靜谧的走廊上,她身上的白大褂在燈光下更加煞白。

“老池,我欠你一個人情。”

“啥人情?”他摸下巴的胡茬。

“一個老煙槍會遺留打火機在別人的車上嗎?你送我回家的時候沒有抽過煙,不可能拿無緣無故打火機出來。”

他讪笑着停下摸胡茬。“哈,許法醫名不虛傳,觀察入微。”

許千鶴打斷他的恭維:“我用掉你的打火機了,改天賠你新的。”

“用掉了?”

她說出火燒黑色液體的事情。

池榮興張着嘴聽完。

他留下打火機給她以防萬一沒錯,可是他沒想到她真敢燒了那家夥。看她外表柔柔弱弱,膽真肥。

“你怎麽知道打火機能對付它?”

“聽你說老奶奶倒地後,車子颠動,猜的。不然她倒地幹嘛,肯定是騙你下車踩中陷阱。”

許千鶴佩服他經驗老道,看了眼解剖室。“這名死者的衣服殘留相似的黑色液體。”

“呵,先殺人然後引你出小區嗎,狡猾的老狐貍。要是她真的是兇手,我們能正大光明逮捕她了。”

天亮後,許千鶴繞路回家。

今天是祁言搬過來住的日子,她睡一覺醒來,緊張又忐忑地整理次卧。

正午的溫度最高,風小,樓裏的空間有限,但凡有異味便格外明顯。

金庭園的每一棟樓,一層四戶,其中一層彌漫焦臭的氣味,等同烤焦的肉類腐爛而發臭。

“惠姨,你在家嗎?”禿頂大叔受不了飄進來的臭味,一找到臭味的源頭來自隔壁,馬上過來敲門。

砰砰砰,敲門聲回蕩樓層,其他兩戶打開裏層的木門看熱鬧。

“惠姨?”

咯吱——防盜門後面的木門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只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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