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發糖

《我是演員》錄制六期,馬上就到分組半決賽,在第一輪勝出的選手都得回到舞臺上進行新的分組PK,獲勝者選擇導師加入他的戰隊,然後進行導師團戰賽。

藺尋在這兩天總是以請教名義,讓江輕授課。

江輕嗤之以鼻,嚴重懷疑他是打着幌子來接近自己,讓自己簽約。

“你不是覺得拍戲好玩嗎?”

“是啊,所以為了更好玩,就得認真一點。”藺尋拎着早餐笑道,慢悠悠走進他的家門,“江老師,要是我這次贏了,就答應你一個要求,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當真?”江輕關上門,兩人坐在餐桌前享受早餐,他狡黠地笑了一下,“好啊,先記賬。”

飯後,江輕帶着他上二樓的影音室。

房間的三面牆全是放着海報光碟和相關類書籍,另一面牆挂着一面幕布,中間放置着一張半圓形布沙發,沙發前的小圓桌上擺着投影儀,桌下放着幾瓶飲料。

在江輕打開設備的時候,藺尋參觀一周,看着牆上的海報,新舊不一。

按照年份将每年最優秀的作品貼了出來,燈影不一,各色男色展開一個個令人驚嘆的故事。

走到海報牆的中央,他停了下來,微微仰着頭,看向海報上的女人,五官精致立體,難以描繪出她的神韻。

既有俏皮靈動的勁,又有歲月蒼老的痕跡,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竟然在一張臉上同時呈現。

昏黃的光影将美麗的臉龐一分為二。

一半是年少佳人夢,一般是蹉跎歲月痕。

他認識這個女人,上世紀末大陸最受歡迎的女演員,葉蕪。無數男人的夢中情人,當年聽父親提過幾句。

海報下方印着兩個大字——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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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方,是只占了小篇幅的其他參演人員。

他伸出手指一個個數過去,納罕道:“怎麽沒有你?”

江輕調好設備,扭頭看了一眼,說:“我不是主要陣容,海報就那麽點大,哪有地方容得下每個人。”

“也是。”藺尋點點頭,有些好奇地問道,“你第一次演戲時,是什麽樣的感覺?”

江輕愣了一下,走到他旁邊,看着牆上的海報,眼睛仿佛盛着光,嘴角微彎:“震撼,我覺得很震撼。”

“燈光、攝影、道具在片場上嘈雜得很,等導演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安靜地候着演員們。每一幀每一畫每一個時刻都被記錄了下來,帶給觀衆們一場光怪陸離的世界。”

“前輩們吃得下苦,我到現在還記得葉蕪媽媽……抱歉,我們那群孩子在片場喊媽媽喊習慣了,到現在也是稱她為媽媽。她既在舞廳裏徜徉,又在土地裏打滾。淩晨五六點放工,怕我們這群孩子餓了,帶着我們去買包子。我們坐在片場的臺階上,看着日出聽她講演藝夢想。”

“她說,她要一個永恒。”

說到這裏,江輕語氣有些飄忽:“當時我們太小,沒理解她的意思……她要的永恒,竟然會以另一種方式呈現。”

藺尋在心裏嘆了口氣,這件事他知道。

《舊人》上映時引起了熱烈反響與轟動,然而,在去參加金葉獎頒獎典禮的前夕,女主角葉蕪自殺了。

有人說是入戲太深患了抑郁症,也有的說是本來就身患惡疾,也沒個定論。

唯一确定的是,年紀輕輕孤身一人的葉蕪确實成了熒幕上的永恒,直到現在還有不少影迷會在忌日那天去祭拜。

不知想到了什麽,藺尋突然扭頭看向江輕:“你這麽熱愛熒幕,不會也想成為永恒吧?”

江輕扯了扯嘴角:“不會,我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到底什麽樣的永恒才算真的永恒。你看現在不少演了一輩子戲的人,晚年卻難以複制當年輝煌,積攢的口碑也一落千丈。如果葉蕪媽媽還在的話,會不會處于這樣的境地呢?”

市場難以控制,不能保證每部戲都達到《舊人》那樣的高度。

萬一爛片演得多了,觀衆看膩了,那她就不再是大家心目中的葉蕪了。

這樣看來,她為戲而亡是不是算得上一種好結局?

藺尋拿起一瓶飲料,擰開蓋子遞給他:“不對,你想得不對。”

“哪裏不對?”

“你之前和我說,我們只是扮演角色體驗角色,那麽只讓角色永恒不好嗎?為什麽要牽扯到演員自身?你只是披上了一層角色的面具,脫下這層外衣後,你還是你,江輕。比起記憶的永恒,我更喜歡現實中鮮活的人。”藺尋沉聲說。

江輕手指微縮,眼神失焦片刻,薄薄的水霧漸起,他用力眨了下眼克制住其他情緒,側頭笑道:“對,沒有什麽比活着更好。”

許是這番談話觸碰到了他的內心,授課變得格外認真起來。

藺尋開始後悔了。

這小子認真起來真的是吓死個人。

他站在鏡子前,不斷重複着表情變化,一會哭一會笑,搞不好還要挨打,比他父母都嚴厲!

江輕嚴肅道:“你光靠靈感發揮是不夠的,沒那麽多靈感和情緒讓你恰到好處的表演,你必須得學會如何運用技巧。兩者合二為一你才能減少最大程度的失誤。”

“江老師,你看我這笑得怎麽樣?”藺尋一邊點頭,一邊扯出一個笑容。

“過于猥瑣,重來。”

“那要怎麽樣?”

江輕突然使壞:“來個眼裏三分薄涼四分譏诮五分近視以及八十七分不屑的笑容吧。”

“你這是在為難我胖虎。”藺胖虎說,“還有,你少了一分,這才99分。”

江·數學渣·輕臉不紅心不跳地補充:“多一分怕你驕傲。”

藺尋:……

藺尋去電視臺排練的那天,晨跑時間縮短了一半,然後在一家新開的早點鋪買了一袋包子和豆漿。

門鈴照例是五遍,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接近着一聲怒吼迎随着開門聲響起來。

“叫魂呢!”

“叫你呢。”藺尋不見愠色,摸了摸他睡翹的發尾,捉住他的手腕,将早餐放在他的手上,笑了笑,“醒醒,別弄掉了,好好吃飯,乖,我先去電視臺了。”

直到眼前沒有人影消失在樓道裏,江輕才迷迷糊糊關上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兩個人關系好像有點過于親密了,每天來送早餐,晚飯又去隔壁吃,讓他差點都忘了這個人還是他曾經的對家。

難道是在讨好他,然後讓他心甘情願地簽約?

只能是這個原因了,自從對方解除了基佬嫌疑後,他也放開了不少。

平心而論,藺尋是個不錯的朋友。

藺尋抵達電視臺後,跟着工作人員往裏走,手機突然響了一下,拿起來看了一眼。

工作人員回頭,見他眼梢都帶上了一層笑意,笑問:“今天心情不錯?”

“嗯,很不錯。”藺尋淺笑低頭,看着手機上的消息。

QYY:好好排練,別給鄰居我丢臉【摳鼻屎】

他點開對方的名字,思索片刻,旋即改了個新備注——炸毛小鄰居。

正式錄制當天,電視臺外面圍了不少粉絲,分成幾堆,拉着橫幅等待。

隔着老遠,就看見一張紫色的巨大橫幅尤為顯眼——藺尋藺尋,宇宙最行!

車子穩穩停下,在薰衣草們翹首以盼的目光中,車門緩緩拉開。

一雙筆直修長的腿伸了出來,緊接着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一張驚豔衆人的臉。

……可惜不是她們家哥哥,是對家江輕!

薰衣草相對無言,安靜地看着他下車。

這又不是他的粉絲聚集地,是不是故意在這下車的?

這時,前排一個眼尖的姑娘看見車裏還有另一個人的身影,那模糊的身影、完美的身材比例和帥到天崩地裂的側顏!不是藺總還能是誰?!

“你們快看,藺總好像在車裏!”

一石激起千層浪,所有人都好奇地往前擠。

桑一迅速下車,将江輕護在背後,冷眼一掃,便給大家一股無形的壓力。

明明年紀都差不多大,可江輕的這位助理的實力她們可是有所耳聞。

別看長得安靜甜美,那可是徒手掀翻六個猥瑣壯漢還不喘氣的保镖啊!

簡直就是一行走的鯊人芭比。

江輕摸了摸鼻子,隔着桑一問她們:“這橫幅口號……你們是不是該結一下版權費了?”

薰衣草:“……”

“江輕,我們愛你!”這時,旁邊的一堆粉絲齊聲喊道。

江輕驚喜地看過去,咦,不是姜粉啊。

朕的百萬姜粉呢!還不趕緊來上朝!

由于節目播出幾期,反響很好,不少粉絲們就開始組織來這裏應援。

江輕作為一名非流量路子的演員,粉絲們缺乏經驗,都還在家摸魚等着看節目呢。

當然,他其實不大喜歡衆星捧月的場面。

得到的愛有大,承擔的責任越大,他也深知他并不如粉絲中想象的那麽完美。

有這份寵粉的時間,還不如去琢磨琢磨演技。

可見,他粉絲少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隔壁那群粉絲喊:“我們是荞麥粉!感謝你對小喬的關照!”

“哇,你們真懂事。”江輕由衷感嘆,走過去和她們打招呼,“天氣熱,小心中暑啊,早點回去休息。”

這邊的薰衣草們尴尬地看着他和荞麥粉交流,不知說什麽好。

一群人嘀嘀咕咕商量個不停,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還停留在車裏。

只見車內人突然收起電腦,打開車門,隔着一輛車的距離和她們笑了笑:“辛苦你們了。”

“啊啊啊啊啊!尋哥加油啊啊啊!”

“藺總今天好帥!”

“藺總今天也要好好努力哦!”

藺尋笑道:“謝謝,我會的,你們注意身體,下次不用大老遠跑過來了。”

“我們願意!我們會一直陪着你的!”

“尋哥為什麽和江輕一起來的?”

藺尋看向江輕的背影,笑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真的嗎?”

“不是被迫營業嗎?”

“哥哥喜歡他嗎?”

“喜歡啊。”藺尋自然大方地承認,反而沒讓人生出其他心思,“你們不喜歡他嗎?”

薰衣草:“……”

“尋哥喜歡的話,我也喜歡!”

“我也是我也是!”

“對!”

時間快到了,在旁邊等待的工作人員提醒了他們一句。

舒彤去旁邊拎着江輕往裏走,江輕摸出一顆糖,扔給桑一:“表現不錯。”

藺尋若無其事地看了一眼,向他攤手:“不許偏心。”

江輕嫌棄地“啧啧”兩聲,正好還剩兩顆,便都放在他手心了。

後面一直圍觀着這一幕的薰衣草們集體噤聲,面面相觑。

原來兩人關系真的這麽好啊?

不像是營業啊。

這兄弟情還是糖果味的?

一個“尋親粉”都要哭了。

她從兩人同乘一輛車就開始磕到淚流,現在兩個蒸煮還當面發糖,是真的發糖!

啊啊啊啊這絕美愛情不能只有她一個人磕,必須得去隊伍裏告訴親人們!

她将拍好的照片發到超話,引起了所有土撥鼠的現身。

後臺化妝間。

江輕正在化妝,杜悅寧就走了進來,笑眯眯地坐在他旁邊:“江勞斯,今天的你格外帥氣呢。”和藺總的發糖照尤為帥氣!

經過幾期的錄制,杜悅寧已經相當自來熟地和他打招呼,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喜愛之情了。

“江勞斯,今晚就要挑隊員了,你有沒有心儀的選手啊?”

“有啊。”江輕笑了一下,“劉慧敏、高遠喬、段家旭……”

杜悅寧聽他念完了一串名字,就是沒有藺尋的名字,先是失望一小下,轉而就明白了,這是江勞斯在避嫌!

隐形糖什麽的,也好甜哦。

江輕見她笑得賊兮兮的,一點都不端莊大氣,提醒道:“你這主持人,還不如我家小助理沉着穩定。”

話音剛落,一直在旁邊安靜打游戲的桑一突然冷漠開口:“垃圾射手,早晚把你頭擰下來當子.彈射.出去。”

“……”江輕尴尬咳兩聲,“當我沒說。”

杜悅寧嬌笑兩聲,一個沒忍住,爆發出個糙漢大笑。

工作人員似乎早已習慣她可怕的笑聲,并未表現出江輕那般驚訝的神情。

比賽時,江輕明顯發現好幾個選手都有明顯的進步,比如藺尋,比如劉慧敏。

但是高遠喬就有些令人失望,好像并不在狀态中,發揮不如第一次的表現。

他側頭和蘇鴻儒交換了個眼神,都從中看出了困惑與無奈。

但高遠喬的對手則出現了更明顯的失誤,臺詞說錯了兩次,兩人将舞臺表演得一塌糊塗。

江輕毫不留情地将兩人表現點評了一頓,看着蔫頭耷腦的兩個年輕人,他頓了一下,說:“舞臺只有一個,不是所有人都能站上來的。既然你們已經是第二次來到這裏,我希望你們能尊重一下腳下所站的地方,和這些對你們抱着期待而來的觀衆。”

高遠喬低下頭,女選手小聲抽噎。

最後結果是高遠喬勝出,女選手退場前說了一番抱歉的話,最後才提到一句“外公過世了”。

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不少觀衆甚至直接将埋怨的視線釘在江輕身上。

江輕深吸一口氣:“很抱歉聽到這個消息,但我依然為我的決定負責,現場表演更得控制好個人情緒。”

觀衆小聲嘀咕起來,聲音越來越大。

“冷血死了。”

“就是,人家外公去世,誰不得傷心啊。”

“起碼安慰幾句吧,這種人真的有朋友嗎?”

“怎麽有這種人,自己過得好,就得要求所有人都跟他一樣開心嗎?”

江輕垂下視線,不再說話。

蘇鴻儒和溫嘉欣連忙搶過話筒,安慰了選手一番,又講了下自己親人去世時的經歷,轉移大家注意力,才将這事給翻篇。

但後半場的現場氣氛明顯不夠熱烈,不少觀衆開始抱着抵觸情緒。

當獲勝的9位選手開始選擇導師時,大部分人都在喊“蘇老師”“溫老師”,偶爾有一個觀衆喊江老師,聲音馬上就被壓了過去。

臺上的選手們根據觀衆的反應,大致猜到江輕的人氣又受到了影響。

比起過氣的毒舌導師江輕來說,蘇鴻儒和溫老師才是最佳選擇。

一個是導演,混了這麽多年,人脈資源沒話說,萬一被看中直接去參演電影,豈不是省了不少事?

而溫嘉欣雖然低調,但好歹是話劇院的臺柱子。

前面四個選手相繼選擇了這兩位老師,觀衆們鼓掌叫好。

這時,輪到藺尋了。

“蘇老師!蘇老師!選蘇老師!”

“溫老師也可以!!!”

藺尋笑着點點頭:“謝謝大家,我選江老師。”

杜悅寧內心激動,表面假笑問道:“選擇江老師的理由是什麽呢?”

藺尋看向對面沉默不語的江輕,眼神深邃,深不見底,漸漸湧起一陣旋渦,仿佛看到了那個在玩具房睡着的人。

外面陽光燦爛,他卻很孤獨。

“因為我們是朋友。”藺尋彎了彎嘴角。

觀衆們又開始交頭接耳,杜悅寧笑容深了幾分,看向江輕:“那麽請問江老師你選擇藺尋嗎?”

江輕直直地看着他。

良久,他才緩慢又鄭重地點了下頭。

藺尋笑意愈深,旁人或竊竊私語,或猜測懷疑,但他卻看懂了。

這個點頭不只是選擇他作為學員,更是應了“我們是朋友”這句話。

高遠喬和劉慧敏也同樣選擇了江輕,劉慧敏毫不掩飾對江輕這個晚輩的喜歡。

高遠喬說:“師兄是我一直以來的榜樣,希望你能原諒我剛才的失誤。我很喜歡師兄,希望師兄給我這個機會。”

藺尋的笑容僵了一瞬,不動聲色地瞥他一眼。

又見江輕再次點頭,嘴角徹底垮了下來。

就有點不爽。

不。

是很不爽。

作者有話要說:那你要怎樣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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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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