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回回地失望,一次次的期盼

待杏子。當我從大将軍那兒讨來你們母子的賣身契,你們的主子便只有一個,那便是我雲羅!”

她說出了自己的名諱,穿越前喚作雲羅,今兒冠上了一個“淩”姓,但她喜歡自己的名字:雲羅!這樣的響亮,如此的驕傲,依如穿越前的她。

柳奶娘垂首道:“可是小姐打算怎麽做呢?”問罷後,眼前的女子明明是個小孩子啊,柳奶娘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定是傻了,居然要問一個小孩子主意。

“自是一步步地成為有錢、有權勢的人!”強大到足可以與淩德恺抗衡,金錢買不到真情,但她可以買到同謀,買到願為錢財拆腰的權貴,有這些就足夠了,她要的就是要成功報複淩德恺。

石頭披月而來,細細的審視着只得六七歲的雲羅,滿是歡喜:“你真的是雲羅?”

雲羅特意遣了柳奶娘督促杏子練大字,她靜立小徑側,定定地看着比她高許多的石頭,“是,我是雲羅。”

“你不是丢了麽?怎麽又回來了?還有,你丢的時候,楊婆婆和我都難過好一陣子,前年冬天楊婆婆沒了,臨死還念着你的名字……”

故人相見,雲羅簡要地與石頭說了自己的事。

石頭驚道:“是蕭大将軍府的婆子把你偷走的?就為了讓你做他們的女兒?”

雲羅“噓”了一聲,示意他小聲些,“石頭哥哥還記得以前,你說要與我結義為兄妹的事麽?”

“你如今是大将軍府的小姐了……”

“在我心裏你一直都是我哥哥。我沒有親人,石頭哥哥也是孤兒,我願意和你結義成兄妹,從此患難與共,有福同享!”

石頭不可思議地看着雲羅,方丈說他不是個本分的出家人,這兩年他總是是是屢屢犯戒,上回悟靈大師就要趕他出寺門,念着他無依無靠,這才多留了一些時日。“你真願意與我結義?”

“是!我願意。”雲羅說得真誠,一雙烏黑的眸子熠熠生輝,“石頭哥哥,要不今晚我們焚香秉燭結義。從今往後,我是妹妹,你是哥哥。”

“好!一言為定!你等着,我去取些香燭來。”

石頭一溜煙地離去,很快尋了香燭來,二人點上香燭,抱拳叩拜,對月盟誓:“我雲羅(李萬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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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羅側眸,“石頭哥哥什麽時候有俗家名字了?”

053 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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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摸着光頭,呵呵笑道:“去年新取的。”

“你不是孤兒麽?”

石頭道:“我依稀記得自己原就是姓李的,不,好似我奶奶姓李,許多人都喚她李妪。”

雲羅微斂雙眉,“李萬財這名兒也太難聽了,俗!真俗!”

石頭依是笑着,“我喜歡這名,我不要做窮人,我要做有錢人,家財萬貫,山一樣的金銀……”

三年前的他,便說過長大後要做有錢人。

雲羅還笑他是和尚,時過三年,石頭的心願依舊,他還是想做有錢人,而這也正是雲羅最看中的地方。

彼此會意一笑,繼續盟誓“蒼天為證,明月為憑,今日我們結為異姓兄妹,不求同生但求患難與共,富貴同享,一生不離不棄,做一輩子的兄妹!”

石頭愣愣地看着雲羅,他還沒說呢,竟被她搶先說完了,“我是哥哥啊,應該我先說。”笑容燦爛,他渴望有個家人,哪怕有一個能讓他牽挂的人也好。

雲羅與他像以前一樣坐在後院的秋千上,她輕聲道:“大哥,我患了心疾。”

石頭愕然。

雲羅便将自己患心疾的因由詳說了一遍。

石頭面露痛色,“真的沒法子治了麽?”

有人真切地為她挂心,沒有因為旁的緣故與情感,足讓她覺得知足,蔡氏對她多有利用,蕭衆望待她是心生愧疚,唯有石頭是單純地為她的病憂心。“若飲冰狐血定可痊愈,我聽說當今皇帝的貴妃患有頭瘋症,他亦為貴妃尋找多年而不得。”她頓了片刻,“在京城時,泥菩薩曾為我輸入一些真氣,命是保住了,可已傷及心脈。我問過李郎中,他說許是空慧大師有法子,要是我能修練內功心法,用內功真氣護住心脈,這病許能輕減……”

石頭微微點頭,“我去找空慧師祖,如果他知道你如今平安無事,定會歡喜的。”

“還得勞大哥幫我才行。”

“自家兄妹何須客套。”

石頭又寬慰了雲羅一陣,“你且回香客房歇着,有了消息,我自去尋你。”

直過二更三刻,雲羅方才回到香客房。

柳奶娘還盯着杏子練字,許是打罵過一場,杏子的睫毛上挂着細碎的淚珠,時不時抽泣一聲。“茶水房裏有熱水,奴婢打些來,小姐洗罷之後再睡。”

雲羅應聲。

石頭在禪院裏徘徊逡巡,着看門的武僧去通禀,然,空慧正在悟禪,就連武僧也不得打擾,直待瞧見空慧似拿了經書在看,這才禀報道:“師祖,石頭師弟有急事求見,說他尋到雲羅師妹了。”

雲羅……

空慧心頭一沉,腦海裏掠過一個一頭黃毛的小丫頭,笑起來時左唇角還有一枚醉人的酒窩,只要她笑,連空明大師也會跟着歡喜起來,他從未見過空明會在一個小孩子面前笑得那樣仁慈。“傳他進來!”

“是!”

石頭進了禪房,雙手合十,小心翼翼地道:“拜見師祖!”

空慧大師平靜如常,手裏轉着佛珠,微阖着雙眸,面對厚重的佛經,在心裏的領悟其真義。慢悠悠地道:“聽說你有雲羅的消息。”

石頭應答一聲“是”,省去了幾年前雲羅被蕭大将軍府裏婆子偷走的事,只說:“去年,他身負重傷,傷及心脈落下病根,郎中說,雲羅師妹許活不久……”

空慧大師聽到“傷及心脈”幾字時,倏地睜開雙眸,難不成這都是天意麽?

石頭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雲羅師妹想求見師祖,我來問問師祖可願見她一面,如今她身子虛弱,若是師祖不願見,我明日一早令她離去。”

空慧大師道:“明早晨課後,你帶她來見我。”

“是!”石頭心下暗喜,行佛禮退出禪房。想迫不及待地把這好消息告訴給雲羅,然,待一過二更,所有佛家弟子是不容許到女香院的,若是被佛中主持或其他弟子抓住,少不得又要訓斥,石頭想這個時辰,許雲羅已經歇下了。

翌日清晨,雲羅用罷了齋飯,正在屋裏抄寫佛經,石頭來了。

兄妹相見,彼此會意一笑。

石頭道:“空慧師祖着我領你過去。”

雲羅道:“我去禪房拜見空慧大師,一會兒回來。”

柳奶娘應答一聲,拉着杏子去練字,杏子害怕寫字,可這會兒被柳奶娘盯着練習,叫苦不疊,在柳奶娘看來,這讀書識字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才能有的,杏子若學會了,便與尋常丫頭不一樣。

石頭與雲羅走了一截,石頭這才仔細地審視雲羅,三年沒見雲羅長高了一些,和尋常六七歲的女孩差不多,頭發還有些發黃,膚白如雪,一瞧就帶着幾分病容,嘴唇不是鮮紅的,帶着幾分黯淡的紫紅。

“大哥,我準備在錢塘弄一家店鋪,只是一時半會兒還沒想到做什麽生意?”她垂眸看着地上,“這将是我做的第一筆生意,大哥願意和我一起麽?”

石頭扭頭看着前方禪院,“我這輩子最大的心願便是能置下一千畝的良田莊子,再建一座大屋子,攢下萬貫家財做個有錢人,豐衣足食地過活……”

雲羅有稚嫩的聲音道:“過幾年再娶一位嬌美賢妻,有幾個兒女……”

石頭瞪大眼睛,不好意思地撓着光頭傻傻笑着。

“一座千畝良田的莊子,再攢萬貫家財……”她靜靜沉吟着,僅是這樣容易滿足的理想。

石頭道:“鐵蛋說我是異想天幹做白日夢,嘿嘿,還說除非我還俗入贅到富貴人家也許能成,可我想自己賺座千畝良莊……”

“不,大哥是個有追求的人。”她揚了揚頭,望着前方道:“我也要做個有錢人,我要做天下第二的富人。”

石頭驚道:“為甚是天下第二?”

“天下第一是當今皇帝,我要做天朝首富,便是權勢之人聽到我也能心生敬重。”

說他有癡心妄想,這小小的雲羅居然要做天朝首富,這等追求可不讓人心下詫然。

石頭道:“小妹真有追求……”

雲羅肯定地點頭,驕傲地道“那是自然。我現在就要開一家鋪子,不做便罷,一做就得做最好的。”

“可我們沒錢。”

“有錢,我手頭有三千兩銀票,大哥若是尋到合适的鋪子,我們就頂下來做生意。只要在四千兩銀子以內,我都能想辦法,若是再多,只怕我手頭拿不出來。”

054 驅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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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聽到銀子的數量,渾身顫了一下,便是一眼瞧着一百紋錢,他就會哆嗦,這三千兩、四千兩銀子得有多少,還不得用大箱子來裝,小小的雲羅居然有這麽多的錢。

雲羅道:“大哥,讓我們從第一家鋪子開始,等我們賺到錢,大哥可以置下一座千畝良田的莊子,還能攢下萬貫家財。”

石頭笑了,露出潔白的牙齒,陽光明媚感染人心。“我一早就想還俗,回頭我求求師父,看他允不允我還俗。等我還俗了,我去找小妹。”

雲羅道:“等我頂下鋪子,大哥正好可以學做生意。”

禪院內,傳出聲聲木魚的聲響,又有鐘樓傳來的鐘聲,一聽這聲寺裏定是來了身份貴重的香客。

石頭靜立在空慧大師的禪房前,朗聲禀道:“師祖,女施主到!”

“請進來!”

空慧大師盤腿坐在挂有大大“禪”字下的蒲團上,右手擺着木魚,左手是本佛經,衣着洗得一塵不染的佛袍、又着鮮亮袈裟,慈眉善目,落到雲羅眼裏,令她想到了空明大師,她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

佛案四腿上雕着蓮花紋,而案面光滑如鏡,四腿之間的支架上燙雕有佛家故事,三太子以血喂虎、釋加牟尼菩提樹下降生等等。

雲羅跪下雙膝,深深一叩,“雲羅拜見空慧師祖,幾年未見,師祖可好?”

這一跪一拜間如此熟悉,空慧原本平靜的眸光有了一些波動,笑道:“這幾年可好?”

“雲羅離開寺裏,定讓師祖和爺爺挂心,雲羅心裏很是愧疚。”

令他們最擔心的,害怕雲羅被居心不良者偷去,倒是空明聽說後,反安慰空慧道“那孩子瞧着是個有福的,上蒼自會憐惜。”空慧指着對面的蒲團。

雲羅笑微微地盤腿坐上,空慧又指着桌案,雲羅微愣,石頭解釋道:“師祖想替你診脈。”

雲羅哦了一聲,乖乖伸出手臂。

空慧細細診脈,這孩子受過內傷,心脈受損嚴重,體內還有一股被擊散的真氣亂串,這亦在無形之中加重了她的傷勢,這等內傷……

空慧想着,心頭湧起一股出家的悲憫。

雲羅垂眸:“郎中說我這病難治。我能保住命許是因為體內早前有真氣護住心脈的緣故。雲羅想請教師祖,若我習練內功之法,用真氣護住心脈,心疾之症是否能減弱?”

空慧念了聲“阿彌陀佛”。

石頭道:“師祖,雲羅師妹這些日子一直受心疾所苦,還請師祖幫幫她。”

空慧擡頭看了眼門口,石頭明了,行了佛禮:“弟子告退!”

空慧審視着雲羅,眉眼裏甚是熟悉,還是那黃黃的頭發,雖然黃卻比那時轉黑了一些,那一又黑如曜石般的眸子,正靜默地證實着:她是雲羅,是被人從寺裏偷走的那個可憐孩子。原盼她有個好歸宿,而今卻帶着內傷心疾出現在他的面前。

空明亦是牽絆着這孩子的,可憐她小小年紀,竟要受這心疾之苦。

空慧道:“你閉上眼睛,全身放松。”雲羅依言而坐,空慧對外面的石頭道:“小心護法,貧僧要為她運氣療傷。”

石頭忙應答一聲。

空慧盤腿坐在雲羅身後,使出內力,雲羅只覺雙腿如沐陽光,那樣的溫暖,空慧自雙腿、頭頂輸力,牽引着散去的真氣重新歸位內髒心脈之處,那一刻,只是這真氣到底是散了,能真正能保受傷心脈太過微弱,微弱到不足以減輕她的病痛。

空慧突雙掌移至她的後背,一股暖泉源源不斷地輸入她的身體。頓時,雲羅只覺心髒處如同再度被人撕裂一般,胸口堵壓着一座大山,壓得她幾近喘不過氣來,她弊紅着雙臉,“啊嗚”一聲慘叫,身子一歪噴出一大口紫血,整個人也随之昏迷了進去。

石頭驚呼一聲“妹妹”,推門而入,一臉錯愕地審視着空慧:卻見他收住掌法,神态自如,額上滲出密密的汗珠。石頭彎腰扶起雲羅,“師祖,她……”

“扶她到上面歇會兒。”石床依牆而砌,比地面略高尺許,只得一床薄衾,無枕、無墊褥,上面鋪了張寶相花的波斯毯,又有一張蒲團。

石頭記得數日前進入這間禪房,是為了給空慧送茶水,這禪房的薄衾疊放整齊,如今還是這般模樣。他甚至懷疑空慧大師就沒用過薄衾一回。每月寺中有身分的高僧禪房裏會換一回薄衾,而空慧屋裏的薄衾總是最幹淨的。幹淨得似乎從沒有用過一回,不像其他僧人總有一股子汗味,或是屬于每個人不同的氣味,唯獨空慧的從來沒有。

石頭将雲羅抱到石床上,替她蓋上薄衾,問:“師祖,雲羅妹妹她……”

空慧罵了句“蕭衆望這孽障……”

衛國大将軍蕭衆望乃是空慧的俗家弟子,早年拜在空慧門下習武,連他的槍法亦是空慧所授。

空慧氣定神閑地坐回蒲團,“他竟對個孩子用了內力踢打。”

石頭瞪大眼睛,吃驚後面露怒容。

蕭衆望定是勃然大怒,這是氣得控抑不住,空慧道:“雲羅心脈重傷,我已運氣為她療傷,因傷得過重,難以痊愈,逼出了她體內的瘀血,她會好受一些。”

石頭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重重一叩,“師祖,你可得救救雲羅,她還這麽小,這一生都得以心疾相伴!求師祖救救她吧,石頭求師祖了……”

京城有最好的太醫,若不是太醫們仔細下方調養,只怕人早就沒了。空慧輕嘆一聲,這病根已經是落下了,要是在當時運功療傷,許是可以彌補的,如今要想痊愈很難。蕭衆望是他的弟子,蕭衆望傷了雲羅,竟連空慧覺得自己傷了這個無辜的孩子。

空慧道:“你且起來,雲羅也是空明大師收授的弟子。與她同來的是什麽人?”

石頭答道:“一個是她的奶娘,還有奶娘的女兒。”

空慧道:“你去打聽一下,衛國大将軍為何要如此傷雲羅?”

石頭應聲離去。

尋了柳奶娘要問緣由,柳奶娘不敢多說,生怕出了差錯,石頭道:“大師正設法與你家小姐治病,你家大将軍原是大師的俗家弟子,說起來都是自家人,你還怕什麽,快告訴我。”

柳奶娘這才将前因後果詳說了一遍。

055 心經

石頭知曉後,心頭越發心疼雲羅,竟在婦人內宅之中身負重傷,還落下如此難纏的病根。

空慧大師聽罷之後,又舒了一口氣,為護母親,險些丢了自己的命,可見這孩子是個仁孝、善良之輩,可為何他卻在她的眼裏看到了深埋的仇怨,是救她,還是要她放下仇怨?

事後,蔡氏曾問雲羅“你為什麽要替為娘受過?”她竟回答道:“用我一人之痛,換來母親、妹妹等諸人的平安幸福,女兒覺得值呢!”是含笑回答蔡氏的。

一人之痛,換衆人平安!空慧仰頭輕嘆,看着石床上躺着的小小人兒,空慧心頭一暖,只覺這話就像是佛家所言的“你不下地獄,何人下地獄?”

午後,雲羅悠悠醒轉,睜眼時耳畔聽到的便是木魚敲打的聲音。

她正要起身,空慧道:“孩子,小心躺着。”

雲羅微微一笑,“謝爺爺救我!”

以前,她在私下都是這般喚空慧的,只在人前敬為師祖、大師。而對空明,則是人前人後都甜甜地喚一聲“爺爺”。

空慧将她胸腔內積蓄的瘀血給逼出來,這樣對她的內傷大有助益,至少她不會總覺得胸口憋悶,似壓了巨石一般,也不會因瘀血壓住心脈而時有心痛感。

空慧扶住雲羅,“你身子虛弱,需得小心調養。兩年前,我得了半卷《玄女心經》,于你有益。你且回家調養些時日,過上十天半月再來寺裏尋我,我自吩咐禪房外的弟子,允你自由進入我的禪房。”

“謝爺爺!”她慢慢地坐起身,胸口的沉悶感減輕大半,雖還有刺痛感,與以前相較已算是舒服了,就連空氣似乎也是溫暖而溫柔的,她甜美一笑,“爺爺,我覺得很舒服呢。呼吸時胸口已經感覺不到痛了,渾身都覺得輕松呢,爺爺我感覺自己的病大好了呢。”她笑得越發燦爛了。

雲羅看着被自己弄得淩亂的薄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正要重新疊過,空慧道:“先回去,別讓你的奶娘等得急了。”

雲羅輕聲道:“爺爺,下月初五我再來看你!爺爺也要保重哦。”笑起來時還是痛的,卻再沒有以前那般難以承受的刺痛感。

看着離開的背影,空慧自言自語道:“莫不是天意如此?”

半卷《玄女心經》是他意外得來的,就在兩年前寺裏救了一個身負重傷的婦人,那是一個年過三十的婦人,渾身是血,全身上下共有七八處刀劍之傷。鎮海寺留她住下,空慧為救她一命,親自為她療傷。一個多月後,婦人的傷大好,留下這半卷《玄女心經》便離開了。

空慧大師得到了《玄女心經》,原以為無甚大用,如今雲羅身患心疾,正需要一本這樣的內功心法來護住心脈減輕病痛。這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意,雲羅的病因蕭衆望一腳重踹而來,蕭衆望原是空慧的弟子,而今空慧要替雲羅醫治心疾……兜轉之間,空慧覺得其實傷了雲羅的是自己,所以也要他出面來治雲羅的病。

香客院,柳奶娘正焦急地等着,左顧右看地望着香客院前小徑,她想:再等一會兒,要是雲羅再不回來,她便去寺中高僧居住的禪院接人。

雲羅渾身輕松,可又有些腿腳乏力,行至後院花園便有些累了,在一邊少坐片刻,一聲“妹妹”,不遠處站着手裏握着齋包的石頭,他一臉憂色:“你可好些了?”

雲羅點頭,“好久沒這麽舒服了。”

石頭可是擔心了好久,他是真的喜歡雲羅,想着自己有了妹妹,如今也有親人了,比什麽都歡喜。

“大哥,下月初五,天不亮你就入蕭府來接我吧。”

石頭面露詫色。

雲羅繼續道:“要是蕭大太太知道我常出入鎮海寺,難免會多想。空慧師祖是出家人,自來不過問紅塵俗事,可我不想多事。我想悄悄兒地進入鎮海寺治病療傷,只能靠大哥悄悄将我接出來,然後治病後又悄悄兒回去。”

這算是她和石頭的共同秘密!

石頭笑道:“明兒我就出寺,去城裏打聽一下,哪裏有合适的店鋪,我們還要一起做生意賺銀子哩。”

雲羅點頭,很是歡喜。

石頭蹲下身子,“我背你回香客院。”

雲羅沒有拒絕,爬在他的背上,石頭走得很輕緩,生怕太颠又引得她心頭疼。

雲羅低聲道:“有大哥的感覺真好!我要和大哥一起賺錢,讓大哥置田莊、娶大嫂……我還要做姑姑呢。”

石頭一臉窘意,“我現在是和尚呢。”

“當不好和尚,大哥可以當商人。”

石頭将雲羅背回香客院外,他伸手輕拍着雲羅的後背,一臉寵溺,不同于蕭衆望的愛,這是兄妹之情,更是石頭視作唯一的親人。如今有了妹妹,又有做生意的本錢,日子一定會過得很好,他想賺萬貫家財,千畝良田,而雲羅竟是想做天下首富。石頭覺得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氣,亦有無盡的心思。

柳奶娘扶着雲羅坐下。

雲羅接了茶水,連飲了兩盞,方道:“奶娘準備一下,一會兒我們回蕭府。”

“小姐……”柳奶娘說過過雲羅要治病的事,“空慧大師怎麽說的?”

雲羅道:“我是來替父親探望空慧大師的。”不提治病的事,“唯有這樣,才能讓大太太減少顧慮。”

柳奶娘未曾想到的事,雲羅早已想到。她面露尴尬,自己這麽大年紀,竟不如一個孩子曉事。

雲羅指着包袱,“裏面有個粉色錢袋,拿了二十兩的銀票送到住持方丈悟塵大師那兒,就算是我母親、父親添的香油錢。回府後,再給空慧大師備些禮物來,上好的人參、銀耳、蓮子什麽的。”

柳奶娘應聲。

未時三刻,雲羅離開了鎮海寺。

夜裏,雲羅又給蕭衆望寫了一番家書,說自己代父探望空慧大師的事,又說空慧大師身體健壯請他安心,略去了備禮物、許香油錢錢等諸多事。

雲羅這晚睡了幾月來最香甜的一覺,醒來時日上三竿。

056 物色鋪面

繡桃一面服侍她穿衣,一面道:“奴婢去城裏打聽了一番,是有幾家大店鋪要轉讓的,城北有要轉的豆腐鋪子,鋪面兩家,又有兩間屋子、一間磨坊,要價一百八十兩銀子。又有城東的一家酒樓,是樓上樓下的,聽說生意不錯,因東家要轉往揚州經商,這才急着出手,倒是極好的,這家倒要貴些,得二千兩銀子。又有城南的鋪子,是一家酒肆,只得一間鋪面,但後頭卻有一座不小的釀酒坊,聽說生意是極好的……”

柳奶娘捧着晨食進來,只聽繡桃一側絮絮叨叨地說着城裏店鋪轉讓的事。

雲羅道:“你再留心一些,看這些鋪面生意如何。我們接手未必還做以前的,但地段要好,這樣就算不做生意,将來租賃出去也能賺銀子。”

繡桃道:“地段好的,只怕得不少銀子呢。”

早前,柳奶娘只當雲羅是個孩子,可越來越不能将雲羅再視若孩子。她擺好晨食,“蕭忠伯一大早就去鎮海寺,回話來說,空慧大師收下禮物了。蕭忠伯說,如今這府裏只得幾個老仆,只怕還得添幾個跑腿的小厮。”

雲羅梳洗完畢,移身到案前,指了一下桌案,“從今兒起,你們幾個與我同桌吃飯。”

繡桃小心地看着柳奶娘。

柳奶娘卻是忌諱着規矩。

杏子則是一臉急切,因雲羅起得晚連她們幾人也都未吃,正餓得前心貼後背。

雲羅道:“你們都是我屋裏的,只不傳出去沒人非議。我一人吃哪有幾人吃的香。”

杏子笑着坐下,柳奶娘正在訓罵,雲羅道:“別罵她,繡桃和奶娘都坐下吧。”

柳奶娘與繡桃不好意思地相繼坐下。

雲羅捧了自己的那碗蓮子羹,又示意柳奶娘添了菜粥,這碗羹湯原是柳奶娘特意給雲羅做的。

雲羅鎮日呆在東閣,院門不出,大門不邁,偶爾與柳奶娘、繡桃學習女紅,有時又彈彈琴,習練新曲子。

正月二十二日,繡桃站在床前,細細地與雲羅說着那幾家店鋪的生意。“豆腐鋪子的生意黯淡,聽說錢二挑擔入戶下鄉叫賣,每日賣不到二十斤豆腐。鋪子裏賣的豆漿也只可數的十多碗。鄰裏說,錢二與他娘子商議,正準備變賣豆腐鋪子回鄉置地過活。”

“酒樓的生意瞧着極好,但前往酒樓的顧客皆是東家親友,并不是真正的顧客,有好些人日日去的,并沒有點酒要菜,喝的是茶水,吃的是酒樓裏最便宜的素菜,奴婢想不明白,既是要照顧生意,怎又天天去吃的……”

雲羅微微一笑,“他們是吃客,而非顧客。”

柳奶娘面露不解,“這有什麽說法不成?”

繡桃一臉茫色,抿嘴審視着雲羅。

雲羅輕聲緩慢地道:“東家為将酒樓賣個好價,拉了親友前去捧場,造成生意奇好的假相,目的就是誘不曉內情的人花高價賣下。”

柳奶娘很是驚詫地道:“還有做這種事的麽?”

雲羅笑道:“世上各行皆有門道。”

夜裏,雲羅又将繡桃說的這幾家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此刻,石頭正跪在悟靈和尚的禪房裏,腦袋低垂,目光平視,“禀師父,石頭近兩年屢屢破戒,因石頭無親無故,打小在寺中長大,師父才破例給了機會。如今徒兒有了去處,想請師父恩準徒兒還俗!”

悟靈長吐了一口氣,上回空慧大師便說“若他願意還俗,且放他離寺。”石頭帶着幾個小和尚,在後山烤食小魚;又抓了百姓稻田裏的青蛙烤食;又或是去捕了野兔吃食……有幾回是被寺裏的大和尚們發現的,還有兩回被附近的百姓瞧見了,如此種種,哪裏是一個出家人該做的。

即便上回,悟靈因為這事勃然大怒,狠狠杖責他一頓,可瞧這情形,只怕石頭是再也改不了的。

悟靈将石頭想還俗的事告訴了空慧大師,空慧道:“從此後,你是鎮海寺的俗家弟子,收拾一下,明兒一早就離開吧。”

石頭叩首回屋,與交好的師兄弟們說了一聲,收拾自己的包袱。

次日一早,石頭在早課拜別空慧、悟靈二人。

悟靈道:“還俗之後,不可行惡欺善,更不可因惡小而為之。”

石頭深深一叩:“徒兒遵命!”

住持方丈悟塵微眯着雙眼,看着石頭出了寺門,輕聲道:“石頭自入寺以來,沒少惹禍,師父和師弟放他還俗,若在外惹出事來……”

話未說完,空慧大師念了句“阿彌陀佛”,一臉平和不說多話。三年前,雲羅初至寺中,石頭就處處如同一個哥哥般關照着雲羅,給雲羅捉魚、烤魚;為雲羅偷偷地蒸青蛙肉包子,還騙衆位師兄弟說是素包……而今雲羅回到錢塘,石頭便說要還俗,也是石頭将雲羅受過內傷,患有心疾的事告訴給空慧大師,更是他領着雲羅拜見了空慧。

空慧覺得,石頭的還俗與雲羅有極大的聯系。

雲羅是孤女,石頭是孤兒,這兩個孩子彼此信任,視對方為親人也是好事。至少石頭有了牽絆,行事會為雲羅考量。既然石頭改不了自己偷吃肉食的性子,倒不如讓他還俗。

一邊與石頭長大的師兄弟們亦在小聲議論着,沒想石頭雖離開就走了,走得這樣的輕快,竟不似其他在寺裏長大的兄弟,每每離開就淚流滿面,石頭的樣子,就似他只是出去呆幾日,待他乏了,過些日子就會回來。

“石頭與劉莊的劉順交好,只怕去尋他了。”

“定是要做漁夫的,學會了打漁天天能吃魚,哈哈,石頭打小就愛吃魚。”

幾個人笑了起來,有羨慕的,但更多的是譏諷。

石頭大踏步走着,耳畔都是他與雲羅說過的話,雲羅要做天下首富呢,而他的夢想在她的面前顯得那樣的近,只有雲羅是理解他的,不認為那是癡人說夢,甚至很肯定他一定能做到。

他也信雲羅,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了,一定會離自己的夢想更近。

石頭換上劉順的衣衫,在錢塘城裏轉悠了一圈,留意着那幾家要變賣的鋪子,想着下月初五再去尋雲羅,而他有些坐不住,雲羅年紀小,身子又有病,總不能讓他這個做大哥的處處都指望着妹妹幫忙,拿定主意,他坐等天黑,只盼着天黑後就溜進蕭府去。

057 守諾

劉順瞪大眼睛,從石頭來尋他後到現在,他一直不敢相信,看着蕭府丈許高的圍牆,“你義妹當真是蕭大将軍的小姐?”

石頭笑道:“這還能有假?我妹妹說過,要與我一起做生意呢,我們要做有錢人。”他揚了揚頭,“我得與她好好商量一番,到底弄個什麽鋪子來賺錢才好。”

劉順捂着嘴大笑起來,“哈!哈……笑死我了,你除了念經打坐,什麽也不會,怎麽賺錢?”

石頭想要反駁,卻突地明白,劉順所言都是事實。“你且回家,等我見了妹妹,我自去找你。”

劉順道:“石頭,我就這一身好衣裳,可別給我弄壞了,這還是過年時我娘給我新做的咧。”

“我知道了!”石頭從小到大穿的都是僧袍,而今穿上這身看着還算體面的衣衫,反有些不習慣了。他是想告訴雲羅:妹妹,我還俗了!我們一起賺大錢,一起做有錢人。

劉順走了一截,搖頭一笑,直到現在他還是懷疑石頭所說的每一個字,人家蕭大将軍的女兒怎的與他一個和尚結義成兄妹,莫不是他騙人的。

天黑後,石頭越過高牆,四下尋覓一番,蕭府很大,可人不多,雲羅說過她住在府裏的東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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