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普定候府流年不利,最近特別倒黴,先是普定候在朝堂上被皇上斥責了,而後又發現自己的兒子最近做事太火熱被人狠狠參了一本,然後自己又在朝堂上被斥責了一番所謂的“教子不善”“子不教父之過”。
随後更有小消息從宮裏隐秘的透露出來,普定候府是得罪了宮裏最近最得寵的貴人,才被皇上惦記上了。這麽一來,普定候爺更是氣惱。竟然只是一個區區的女人就讓侯府遭了秧,心裏對皇上的怨怼更是不言而喻。但是朝堂上站的也都是人精,除了極少數,那些谏臣哪一個不聰明?皇上的心思都摸得透透的,誰肯無緣無故出來幫他講話?只好認栽了。
現在後宮裏最受寵的是誰?還不是靖海侯府出身的暄妃?但是靖海侯府和普定候府可是姻親,怎麽可能會自相殘殺呢?但是随後等到出嫁的長女因為家中弟弟回家的時候,普定候知道原因了。
“還有臉上門來哭訴?”
“父親?你說什麽?”靖海侯府的世子夫人白氏很是不可置信,不明白怎麽自己就觸了父親的黴頭。
“還不是你做的好事。”普定候看到女兒,一甩袖子走了,臉都是黑的,一路上還吓跑了好幾個下人。
“母親,你看父親真是不可理喻。”白氏在自己的母親面前還是小女兒,嬌縱的很。看着普定候走了也不害怕,只覺得心裏委屈的很。自己還不是聽了最近娘家不太平才回來看看的,可是為什麽父親還要給自己臉色看。
普定侯夫人倒是格外的疼愛女兒,見女兒在人前的嚴厲模樣都沒了,也拍拍女兒的手。
“怎麽還沒和好呢?”
“好個什麽?怎麽能好?那些狐媚子整天圍繞着他,他哪裏還有心思來看我?”說起來,白氏又開始咬牙切齒。
“娘不是教過你了,和那些低賤的人有什麽好計較的,你是正正經經的主母,世子夫人,你現在有子有女,還有什麽好怕的?”普定侯夫人倒是沒什麽着急的樣子,對她來說,什麽妻妻妾妾的都不打緊,這偌大的普定侯府裏不知道有多少女人,還不計較那些無名無份的,可是那又有什麽關系,侯爺還不是只有她的一雙兒女?
“可是那個柳姨娘的女兒還進了宮。”說到這兒,白氏連心肝都疼了。早知道那個低賤的丫頭有今天,她就将自己的女兒送進去了,現在自己女兒連一個好婚事都找不到。兩個庶女都成了正經的皇家人,上了玉蝶,倒是讓自己的女兒短了一段。
“你當初怎麽偏就忍住了?現在都忍了十幾年了,才拿出來說?”普定候夫人放下手裏的帕子,發問了。
“當時以為不過是兩個女兒罷了,有什麽威脅?誰知道。”
“誰知道?說知道她們現在竟然會威脅到你?”普定侯夫人嗆了一句,而後又接口:
“誰知道?千金難買早知道。當初不肯聽我的,現在來訴苦?既然讓她們出來了,就要像個嫡母的樣子,就算不喜歡也要忍着。可你看你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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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正經的嫡女靜姐兒養嬌了,把兩個庶女養出息了?”
普定侯夫人說到這兒,好像明白了侯爺為什麽剛才拂袖而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
白氏見自己母親好像若有所思的模樣,問了句怎麽了。而後臉色大變,大怒發聲。
“她敢?原來弟弟的事情竟然是她在中間作梗,是她給皇上吹了枕頭風。當真是惡毒至極。”
普定侯世子白世榮幾年前一件事情入了大理寺,普定候舍下老臉,跑了好多人情才将他撈了出來,但是幾年後又死性不改的犯錯了,雖然罪不至死,但是這次也夠嚴重的,現在還沒有做出定論,但是只恐怕不會善了。
這件事剛被揭發德時候,普定侯夫人是臉上皺紋都多了幾條,頭發愁白了一半,但是後來想着自己侯爺就這麽一個兒子,應該不會放任不管,也慢慢地放下了心,不過是舍了點錢財罷了。侯爺最近的奔波她也看在眼裏。
“後宮不管前朝事,雖然這暄妃出了力,但是咱們普定侯府也不是吃素的。不需要多擔心你弟弟,倒是你自己在府裏好好操心才是。”普定侯夫人算的上是個好母親,在子女的面前,什麽難處基本上不會多說,只叫他們放寬了心。
而她們嘴裏提到的暄妃這時也遇到了難事。
“這是怎麽了?要不要叫李太醫來看看?”嘉靖帝放下手中的茶杯,身體向前傾,擡起手來捏了捏她的下巴,再摸了摸她的臉蛋,像是在逗她似的。
“沒有。”有點敷衍,眼裏都是不耐煩。
嘉靖帝輕笑,手還放在她的臉上,東捏捏西捏捏的。
她忍不住了,癢的笑了起來,她最怕人在她臉上摸來摸去的了。捉住他的手腕,整個人就窩進他的懷裏,習慣性的在他懷裏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嘉靖帝摟着她。
“還不肯說?”說着就要繼續去揪她的臉蛋。
她躲了開來,把臉貼到他的肩上,悶悶地說話。
“皇上,是不是‘無功不受祿’啊?”
“嗯?”
“是不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嗯。”嘉靖帝跟着應話,她向來是說話之前要兜很大的一個圈子的,兜到最後才是她真正想說的,嘉靖帝也不急,耐心等着她繼續。
“皇上,那我要是收了別人的禮怎麽辦?”感覺好像很苦惱似的。
“那就還回去呗。”嘉靖帝的語氣漫不經心的,眼裏卻都是了然。
“可是我很喜歡阿。”原來這才是最苦惱的,她喜歡的不得了,但是卻覺得白收禮不好,拿別人的手軟。
“嗯。”嘉靖帝手裏繞着她的頭發,卻在想事。
他登基已經有了十幾載了,不敢說天下事知多少,但是一個後宮還是可以掌握的,怎麽會讓人認為這後宮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自從上次普定候的事情被不小心透露了出去之後,底下的人竟然開始往後宮裏不停地送禮,禮最厚的就是這芙蓉軒了。不說那些價值連城的珍奇異寶了,普通的珠寶首飾也有很多箱了。最可笑的就是連太子和三皇子的人都不約而同的送了,什麽時候自己的兒子竟然也目光短淺到認為一個女人也可以來影響朝局了?
“要怎麽辦呢。不舍得。”她還在碎碎念,嘉靖帝想着自己的事情,兩個人之間倒是氣氛和諧。
“不舍得就收了。”嘉靖帝風輕雲淡的應了一句。
然後就看到懷裏的人眼神放光的看着他,臉上興奮地紅光滿面的。
“真的可以嗎?”
“可以,朕幫你還禮。”嘉靖帝眯着眼睛加了一句,不知道心裏在想什麽。
“太好了。”榕榕馬山掙開了嘉靖帝的懷抱,跑了出去,一邊跑還一邊叫。
“淺柳、清煙,快把昨天收到的那盆紅珊瑚拿出來,我要好好看看。”
嘉靖帝看着她冒冒失失的舉動,搖搖頭,随後也起身跟着出去了。
果然是好東西,這株紅珊瑚高達兩尺,色澤喜人,質地瑩潤,就連下面的盆上都鑲嵌了許許多多的小寶石。
“漂亮吧。”榕榕很喜歡這株紅珊瑚,倒不是識貨,而是單純的覺得漂亮,她以前在祖母那邊也見到過一株紅珊瑚,只不過沒有那麽大,但是那時候她再羨慕也沒用,她只是一個庶女,且不受寵愛,哪怕是吃穿不愁,到底還不是想要什麽就能有什麽的。每次只能看看罷了,但是這次自己也有了,這怎麽能叫她不欣喜若狂呢?
嘉靖帝看着她的臉,也柔和了臉上的棱角。
“是太子送的?”
榕榕現在滿眼裏都是那株紅珊瑚,怎麽還有空管別的,根本沒發覺面前的皇上還沒問送禮的人就知道了,只胡亂的點了點頭。
而後,嘉靖帝出了芙蓉軒回到禦書房的時候,沒過多久,幾個兒子就來了。
“蘇力,讓小太監把朕的回禮給他們拿回去。”
商量完政事之後,太子正要和幾位皇子退下,突然聽到了座位上父皇的話,然後所有人都僵持了。
嘉靖帝看着底下各有千秋的幾個兒子,都是豐神俊朗的身姿,但是資質到底還是不一樣。同樣都送了禮,太子卻是滿臉的心虛以及驚慌,而二兒子就大方的多了,甚至還主動站了出來。
“父皇是指那串紫檀木的手镯嗎?”二皇子送的禮不貴重,但是有誠意,滿以為自己的禮物應該是最受青睐的,但是沒想到收禮的人是個大俗人,根本感受不到其中的誠意。管你是什麽大師開過光的,就是不懂欣賞。
“那是兒臣特意去寺廟裏求來的,聽說暄妃娘娘體弱,一來養身,二來為了賀封妃之喜。”
二皇子講的頭頭是道,一條一條撩的通通順順的,叫人挑不出任何刺兒來。然後太子也站出來,附和了一番。
嘉靖帝點點頭,臉上表情高深莫測,還帶了一點的慈愛。
“都是暄妃親自準備的一些小玩意罷了。”
四個兒子都一一謝過,而後離開。
但是一離開書房,太子的臉就陰了,二皇子的臉上表情也不大好,三皇子還是一臉的風輕雲淡,四皇子一貫的面無表情。
而還坐在禦書房裏的嘉靖帝,則是一反常态的放下了手裏的奏折,開始悠悠閑閑地喝起了茶。
普定候近年來勢弱,偏偏還有一個不争氣的兒子,他早就站到了二皇子的後面,為了平衡,普定候不得不打壓。但是另一方面卻不能讓□□發展太過,必須要再提拔一家。
常德公府的庶子顧明遠雖然身份不顯,但是能力不錯,與四皇子倒是交好,再加上之前他娶得也是榕榕的手帕交,自己也該好好照拂一下,提拔一下倒也無所謂。
短短一會功夫,嘉靖帝已經想好了怎樣去平衡府裏的勢力,但是他卻沒想到後宮裏的一家獨大,讓其他人起了怨言。也不是沒想到,只是他太過自信,有他護着,這後宮怎麽會翻起大浪來,讓他鐘愛的人翻了船。
嘉靖帝一如往常的到了芙蓉軒,卻發現此刻的芙蓉軒冷寂至極,原本這個時候不說歡聲笑語,點點喧鬧還是有的,但是今天卻是不同尋常的很。一進殿更是看到了底下跪了一地的奴才。
嘉靖帝也沒管,擡着腳步就進了內殿。但是一進去,卻看到了更多的奴才跪在了床邊,都是最親近的,芳嬷嬷、淺柳、清煙還有幾個得力的大宮女。
見他來,全部趴下請安。
不同尋常,嘉靖帝揮揮手讓所有人都退下了,蘇力很有眼色的退下了,待會兒皇上必會問他事情的經過,那他現在必須要下去好好問出所以然來才是。
“怎麽了?”嘉靖帝一來,就看到床上将自己包的像個繭子一樣的人。
“再悶下去氣可都喘不過來了。”輕聲說完之後,就将她頭上的錦被拉開,話雖然輕柔,有點勸慰的意味,但是動作可是絲毫不輕,力道正好能夠扯開錦被。
一掀開,果然頭發上已經有了點濕意,長發打着卷漫到了臉蛋上,臉蛋兩旁也都是紅雲。
就是不說話,榕榕臉上無精打采,神色不安,細看之下,眼裏還有淡淡的疲倦和茫然。
她不肯說,嘉靖帝也不逼着。将她挖出來之後,馬上叫了宮女來給她梳洗。雖說還是夏天,但是屋子裏堆了冰塊,涼氣絲絲,眼下更是出了汗,若是不好好養護一番,想必以她的體弱,必定又會生病。到時候又是一番的折騰。
蘇力不動聲色的挪了回來,而後輕聲在嘉靖帝耳邊說完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宮裏悄悄地走過了一陣的流言蜚語。不是別的,就是現在最受寵的暄妃娘娘,竟然和別人有染,這個人還不是別人,就是當今的太子殿下。就說太子殿下送給暄妃娘娘的禮物裏竟然有一盆上等的紅珊瑚,而暄妃娘娘也是對其視若珍寶,看重的不得了,日日都要看着,而那盆紅珊瑚,聽說太子妃想要,太子都不曾給呢。
以往不是沒有過流言流語,但都沒有這次的殺傷力來的大。
扯上了當今最受寵愛的妃子,還有當朝的太子。這兩個人之間不僅隔着父子,更隔着君臣。
第一,以前的流言根本不曾入了榕榕的耳朵,而這次卻叫她“無意之中”聽到了。
這些話講得有鼻子有眼兒的,怎麽不叫她氣惱,她就算再糊,再不明白事理,也知道這事非同小可。流言是一把鋒利的刀,而這把刀會割的人血流成河。
更何況,榕榕要怎麽說呢,跑過去當場沖人喊?不說別的,就說她的性子,也不敢,只能氣沖沖的跑回了芙蓉軒。最糟糕的就是半路上遇到了李淑妃,李淑妃也聽到了流言,看到她也是一番的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就差把話講明白了,讓她離太子遠點。
氣的她回了芙蓉軒,一口氣把那盆紅珊瑚砸了個稀巴爛,然後別人還沒說話呢,自己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全部掉下來了。再然後就開始不理人,從早上到現在,一句話不肯講,一口飯不肯吃,一滴水不肯喝,就幹巴巴的窩在被子裏,知道皇帝來了。
嘉靖帝初聞這件事也覺得荒唐,随後才發現其中的門道。這是有人在做筏子呢,一石二鳥,既要打壓太子,又要剎剎這暄妃的風頭呢,就算不能讓她失寵,但是難免不能讓自己心裏生根刺兒。
榕榕還在生悶氣,還是癟着嘴巴,但其實她的心裏卻是很複雜。她原來就覺得這宮裏沒意思,現在更是厭煩這個地方。自己做什麽,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裏,她原就怕別人的眼光,壓抑着自己很不舒服,現在更是礙了許多人的眼。
等她梳洗完之後,嘉靖帝早就已經坐在了膳卓上。
“今兒還沒吃過東西吧?朕叫廚房給你做了幾樣小點心。”
不情不願的上了桌,但還是不講話,到底還是喜歡在熟人面前鬧脾氣,加上嘉靖帝寵她,雖然還記着面前的人是皇帝,但還是窩裏橫了起來。
“先喝姜湯。”嘉靖帝的聲音不容置疑,他寵她,但有分寸,考慮到她的身體弱的很,危及她身體的事情最容許不了。
榕榕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也不讨價還價,端起碗就喝了。很爽快的姿态倒讓嘉靖帝側目了,原來她可不會這麽爽利。最經常的就是嘀嘀咕咕一句:好難喝。
吃也吃了,但是只吃了幾塊就不動手了,一碗姜湯喝完之後,牛乳只喝了一口就不要了。
“不吃了?”
還是不講話,搖搖頭,轉身就要走。
嘉靖帝拉住她,一把将人帶進自己的懷裏。榕榕倒也不掙脫,順順從從的窩在他的心口。邊上的宮人眼看着此情此景,都手腳麻利的全部退下了。
“好累。”
聲音細的就象貓咪,但是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很奇怪的就讓嘉靖帝的心悸了一下。
這算是榕榕第一次在嘉靖帝的面前真情流露。這一次,不僅榕榕記得很清楚,很多年後,嘉靖帝想起這一幕,仍然是記憶猶新,哪怕已經白發蒼蒼,哪怕身邊伊人已經不在了,他想起來,仍然會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抱歉,通情達理的童鞋們請原諒苦逼的作者,新搬了校區,閃訊還沒遷,電腦不能用來着,還是開學周,忙壞了。
這個禮拜榜單一萬五,大概三更,一更五千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