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卷叁?繁花(七)

“我在哪?”孫覆洲坐在車裏,等紅綠燈的功夫接了個電話,“我現在要去十三中。”

在把王琴琴的屍檢報告發給沈垣以後,孫覆洲便和邱雲一起出去調查張佳麗的失蹤案,不過還沒等他們到十三中門口,沈垣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聽筒裏邊有些嘈雜的風聲:“去十三中幹嘛?”

“查案啊。”孫覆洲聽他那邊的動靜,“……你在外面嗎?”

沈垣的聲音忽大忽小:“對啊……出來散步。”

孫覆洲嗤地一聲笑出來:“你那腿怎麽散步?”

“那你別管。”忽然,沈垣似乎上了一輛車,車聲風聲一下子就小了,“我就在附近,你在十三中門口等我。”

孫覆洲詫異道:“我在辦案,你來幹嘛?”

不過沒等他話問清楚,沈垣就挂斷電話了。

坐在後座的邱雲向前探出身子好奇地問:“孫副,誰呀?”

藍牙耳機傳出忙音,孫覆洲有些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算了,沒事兒。”

十三中是個不入流的私立普高,旁邊挨着樰城職高,門臉倒是氣派——有個金燦燦的雕像在門口鎮場子,慶祝開學的橫幅鮮豔的挂在橫梁上,随風招展。今天是周一,學生們都在上課,孫覆洲就把車停在了校門口。

随後,他給張佳麗的班主任打了個電話。

對方半天才接起來:“喂?”

“你好,張佳麗的班主任嗎?”

對方應該在教室上課,聽筒裏隐隐有學生們的朗朗讀書聲:“嗯,是我,請問您是?”

孫覆洲說:“我是派出所的民警,正在調查張佳麗失蹤的案子,想來詢問一下關于張佳麗的一些基本情況,您現在方便嗎?”

那邊頓了頓:“……方便的,你們可以來我辦公室,教學樓三樓東302……”

這時,一輛出租車在旁邊停下,很快,車後座下來一個人,沒做停留,徑直走向了他們。

男人擡手敲了敲孫覆洲那側的車窗。

孫覆洲一邊和電話裏的張佳麗班主任敲定時間地點,一邊搖下車窗。

沈垣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副駕駛的位置:“孫隊,開下門。”

孫覆洲講電話中匆忙嗯了一聲,也沒想起來問,順手将門鎖解開。沈垣從車頭繞過去,手裏正拄着前兩天新到的拐杖。

邱雲好奇地伸頭去看,正對上沈垣那雙漂亮的眼,黑玻璃珠似的眸子盯着她,狀似熟絡地和她打了個招呼。

“嗨,又見面了。”

邱雲也笑了笑:“我記得你,趙頌一案的大功臣,吳局還說等人抓到了,就給你開一個頒獎儀式。”

沈垣謙虛地笑道:“是嗎,那都是我應該做的,不足挂齒。”

這廂,孫覆洲講完了電話,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沈垣——這厮到哪都一套黑白灰,卻又能搭配的人模狗樣,多半是因為身材好,肩寬腰窄,天生的衣服架子。

孫覆洲問:“你來幹嘛啊?”

沈垣直截了當地說:“問你屍檢報告的事啊。”

孫覆洲倏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別這麽明目張膽:“回去再說不行嗎?還非要跑過來?”

副駕駛的座位還是他上次坐的那個樣子,靠背往後調了許多,大長腿擱着正好。

沈垣說:“我正好在附近啊,就過來了。”

孫覆洲警惕地看他:“你在附近幹嘛?”

十三中跟他們家之間還是有段距離的,散步能散這麽遠?

沈垣攤了攤手:“好吧,不瞞着你,我來給琴琴辦一些手續,還有墓地,打算跟她哥葬一起。”

北聊區除了有個聊山監獄外,還有個聊山公墓。

孫覆洲默了默,還想說什麽,卻被邱雲打斷了:“孫副,我們還是先進學校吧,門口的保安大爺盯我們半天了,我怕……”

……等會就有同行來抓人了。

門口的保安大爺的确一直在盯着他們的車,停了半天也沒見人下來,不知道還以為是什麽犯罪分子在踩點。

孫覆洲想起了手頭的正事,雖說是調查,但也就是先了解了解情況,只是他不想蹲辦公室寫報告,才攬了其他民警的活。

帶個人就帶個人吧。

孫覆洲夾着公文包,騷包地給自己捯饬了個偏分頭,來之前為了讓自己走在校園不那麽顯眼,大學時期的淺棕色皮夾克都被他翻了出來:“大爺,我們是警察,可以進去嗎?”

大爺可能是沒見過這麽吊兒郎當還不穿警服的警察,眯着綠豆眼看了好幾遍孫覆洲的警官證,這才将信将疑地放人進去。

孫覆洲操心操肺地給沈垣叮囑:“你等會少說話,尤其是把袖子捂好了,別給學生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

沈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用下巴掃了一圈:“孫隊,你別盯着我了,多看看這個美麗的校園。”

十三中靠藝術班在樰城立足,升學率不高,所以學校裏面也修繕得很一般,操場只有巴掌大,紅膠操場褪成了淡粉紅色,一圈下來最多三百米,幾棟教學樓,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都是五六層高,每個樓層外還有一橫條關于教育的名人名言。

現在是上課時間,校園裏格外安靜,操場上也沒什麽學生,倒是隔壁職高,許是在上體育課,還挺熱鬧非凡。

孫覆洲簡單轉了一圈,給出了評價:“沒什麽好看的。”

是句大實話。

兩棟教學樓,張佳麗班主任的辦公室在第一棟教學樓高二樓層的最裏面,從中間的樓梯上去,會經過幾個班級的教室外面。

張佳麗是高二三班,是他們經過的第一個教室。

每個教室的桌椅應該是配套的,孫覆洲路過時往三班教室了掃了一眼,滿滿當當的教室裏,正好在中間缺了個人——那應該就是張佳麗的座位了。

不屬于調皮搗蛋的後排,不屬于積極學習的前排,也不是問題學生的講臺邊,在同學中應該是普通的存在,并不出挑。

沈垣只注意到了一整個教室,認真聽講的居然寥寥無幾:“他們學校的學生,學習紀律很一般啊。”

孫覆洲回頭暼他:“你不應該習以為常嗎?”

沈垣說:“你對我怎麽有這麽多根深蒂固的錯誤認知。”

“根深蒂固我同意,但我不覺得是錯誤認知。”

避免隐起學生的注意,他們的說話聲和動作都很小,沈垣從後面走到他身邊,肩挨着他的肩:“你別不信,我當年高考考了六百多分。”

孫覆洲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居然參加高考了?”

沈垣不大明白這人腦回路怎麽長的,或者說自己在他眼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這時一直走在前面的邱雲停了下來。

“孫副,這層沒有302啊,你是不是找錯了?”再往前走就到頭了,“嗯?你們挨這麽近幹嘛?”

孫覆洲一個大跨步遠離了沈垣:“他有病,……你說沒302是什麽意思?”

準确來說,不是沒有302,而是盡頭的兩間辦公室都關着門,門上沒有門牌號,她摸不準哪間是302。

“你們是誰啊?”

就在孫覆洲打算再打個電話問問的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女人懷裏抱着一沓卷子,臉上架着款式死板的黑框眼鏡,身上有些老師特有的嚴肅氣場。

孫覆洲聽着聲音有些耳熟,不确認地問:“你好,你是張佳麗的班主任張老師嗎?”

張老師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沒錯,是我……你們是警察?”

還真是年輕啊。

确認了警官證後,張老師把他們帶進辦公室,小小的辦公室裏沒有其他老師,百葉窗拉開了一半,屋子裏并不亮。

“張佳麗這個孩子,雖然成績一般,但在學校還算規矩,沒想到她居然會離家出走。”

張老師聽說她失蹤後,直接将這個女孩的不告而別當成了離家出走。

孫覆洲問:“她在學校朋友多嗎?”

張老師猶猶豫豫地說:“這我就不大清楚了,平時看,應該跟她同桌關系挺好的……”

邱雲不知道從哪找到了張佳麗的社交賬號,她在賬號裏經常會發布自己的動态,張佳麗長相清純,個子不是很高,163,恰好滿足男人保護欲的同時又不會顯得太低矮,在同齡人都素顏朝天的年紀,她已經有打扮的意識,偶爾化點淡妝,将本身的長處發揮到了極致。

孫覆洲在她的動态裏浏覽了一些,多是吃吃喝喝的照片和自拍。

他點開了張佳麗最近發的一張合照,旁邊的姑娘的打扮,比之她過有而無不及:“她同桌是這個嗎?”

張老師眯着眼看了半天,最終确認:“不是,這個不是我們班的學生。”

孫覆洲多看了一眼照片——看來這個張佳麗的交際圈還挺廣泛。

“可以叫她要好的朋友來聊聊嗎?”孫覆洲說,“別說我們是警察吧,就說是張佳麗的家人,免得引起不好影響。”

“可以。”

張老師離開以後,孫覆洲百無聊賴地在辦公室裏看了一圈,最後又回到辦公桌上,辦公桌的玻璃下壓着許多屆學生的畢業照。

邱雲瞪着大眼睛在上面找不同,發現其中有一張最上面的,這些15年高二三班秋游合照。

這不正是今年的?

她叫來孫覆洲,兩人湊近了看,照片是在某個景區前的合影,上面沒有張佳麗的身影。

沈垣也湊過來,不過他看的是往期畢業照,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桌面劃過,最後停在一張有些發黃的照片上。

他突然一本正經地說:“我以前也在這個學校讀書。”

孫覆洲懶得搭理他,還在想為什麽合照上沒有張佳麗,所以便敷衍地回答沈垣:“是嗎?沈六百。”

沈垣:“……”

這人腦子裏哪來的這麽多外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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