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男女有別

白藉沒有辦法,要不是剛剛真的親眼所見他爹被下葬,她都會懷疑這破孩子是不是來碰瓷的。

偏偏這“碰瓷”的就一言不發地攥住她的袖子,倔強地不吭聲,也不肯撒手。

白藉想想他剛剛說的話就有些頭痛,什麽叫是她的人了,什麽叫她要對他負責任,他可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凡間,都做得是這麽強買強賣的生意嗎?

孩子,你“碰瓷”碰到一只妖怪身上了知道嗎?

“天大地大,你跟着我作甚,那,那好男兒,是不是應當志存高遠,先立業後成家?”

她說得沒錯吧?她已經用了全身的解數在跟他講道理,真是難為死妖了。

知遠明顯一愣,耳廓悄悄地紅了,偏生不能跟她講道理,“你不帶我走,我就沒有地方可以去,什麽志存高遠……你現在不過就是在給我畫餅充饑,你覺得,首先我是不是應當先安穩地活下來?”

言之有理,無法反駁。

白藉點了點頭,好吧,她是一只沒有原則的妖怪。

既然這樣,也肯定不能将他帶妖寨子裏,這麽小的一個孩子,在妖怪窩裏摸爬滾打算什麽事兒?被吓壞了可不好,雖然他看起來膽子很大的樣子。

不如先将他安置在山腳下她長大的村子裏,他也好有個容身之所。

白藉思來想去覺得這辦法可行,于是低頭對他說,“好,我帶你走。”

知遠聞之點了點頭,低頭的瞬間眸子顫了一顫。

白藉領着他也不能用什麽法術,只能徒步走回去,白藉還不太認得回去的路,帶着他走啊走,走啊走,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天黑了。”知遠扯了扯白藉的袖子,白藉應了聲,“嗯,天黑了啊,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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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來來回回已經在這地方轉了四五圈了,還要繼續走下去嗎?”

白藉,“……”

他說話不能委婉一點兒嗎?

“那你想怎麽樣?”白藉憤憤地斜了他一眼,兇巴巴地語氣中夾雜了一絲委屈。

知遠一愣,突然輕笑了一下,他看着白藉,月色下,月色下,那個眼神竟意味不明。

知遠斟酌着開了口,“定是這天黑了,你才看不清路……這倒,也無妨,我們找個客棧歇一晚上,明天再趕路吧。”

白藉點了點頭,這主意甚好。

到底是在這邊兜兜轉轉了幾圈的人,白藉記得剛剛就路過一間客棧,拉着知遠要往回走,知遠看破了她的意圖,出言制止,“後面那家客棧,條件不怎麽好,去前面不遠處那家吧。”

白藉當然沒意見。

進了店,便有小二笑臉相迎,“客官,這麽晚了,二位是要住店吧?”

“嗯,要一間房。”白藉開口道。

“要兩間。”知遠打斷她。

“怎麽……”白藉回頭疑惑道。

知遠開口,“男,男女有別,我們還是……”

白藉噎住,他這才多大啊,思想就,就……

“那你不怕我晚上丢下你一個人跑了?”白藉偏生想要打趣他。

“你,你不會的,做人要守信用……”

做人是要守信用,可做妖怪不用吧?

盡管這樣想着,白藉還是伸手抱住了他,手輕輕地在他背上拍了兩下,以示安撫,我既然答應了你,斷不會自己走掉的,你放心。

白藉轉過頭道,“那好,就要兩間房。”

“要挨着的兩間。”知遠補充道,昏黃地燈光恰好地掩飾了他微紅的面色。

白藉聞言挑了挑眉,怎麽,還怕她半夜偷偷跑了不成

“好嘞,二位客官姐弟倆感情真好。”小二笑着打趣道,“二位客官請随我來。”小二說着前面帶路。

“才不是姐弟。”知遠小聲嘟囔了一聲。

“嗯?你說什麽?”白藉沒聽清問道。

“沒,沒說什麽。”

半夜,白藉酣睡,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卻是知遠走了進來。

輕手輕腳地走進白藉,因為怕驚醒熟睡的人,而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因為呼吸不暢而心跳突兀地加速。

知遠不明白這種感覺,他明明是想過來……可是怎麽會……

外面想起一陣細小的聲音,知遠耳目靈敏,“誰?”他低喝道。

第二天,白藉發現,知遠竟然走了,丢下她一個人走了。

她怎麽有種被抛棄的感覺。

白藉終于明白了他昨天晚上那個意味不明的眼神是什麽意思了,不就是嫌她不靠譜嗎?

氣死人了,不想跟着她直說嘛,凡間難道講究地都是做戲做全套的嗎?

那他怎不一直騙下去,這可不是個好習慣。

白藉悻悻地下了樓,小二依舊笑得像昨日那般燦爛,“客官您且慢走。”

白藉蔫蔫地點了點頭。

雖然沒了那小拖油瓶,可她也沒把握自己能回去啊。

無助地在街上兜兜轉轉,突然,白藉眼睛一亮,她居然看到了昨日那個獵戶,正背着弓箭和網兜,定是準備出去打獵。

會不會還去昨天她跟上他的那個地方?

白藉心中騰起一股希望,又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蜿蜒曲折,兜兜轉轉地走了許久,獵戶因為昨日在此地收獲頗豐,今日又來了這裏想再碰碰運氣。

可便宜了白藉,她看着熟悉的景色熱淚盈眶,終于回來了,真的回來了。

好人有好報,好妖也亦然。

白藉成功回到了寨子裏,興高采烈地吩咐晚上要聚在一起樂呵樂呵,別的小妖不知道白藉出了趟山,還差點找不到回來的路了,都不明所以,不知為何要慶祝,但白藉說了,自然一呼百應,只有懷揣着秘密的牽牛花妖這兩日提起的心髒終于放回了肚子裏。

白藉晚上和衆妖一起狂歡,她吃了酒,腦袋有些暈乎乎的,胸前有些濕,怕是酒水灑了上去,一摸懷裏有朵蔫兒了的牽牛花骨朵,才想起這是牽牛花妖在她之前出去的時候給她的,現在她回來了,這花骨朵兒也蔫兒了,要不要問問他怎麽辦。

白藉從座位上站起來,衆妖都在狂歡,她在角落裏找到了抱着酒瓶子的牽牛花妖,牽牛花妖名叫次離。

他感覺到有人走到了跟前,于是擡起了頭,看到是白藉,映着月光,眼睛裏亮晶晶的。

貪婪地望着她,一眼不眨地望着她,一言不發地望着她。

白藉被他這赤|裸裸的目光那麽一望,頓時忘了自己過來幹嘛了。

所幸,次離只是失态了那麽一下,“小主子不與他們玩鬧,過來作甚?”

白藉忙将懷中的花骨朵兒拿出來要遞給他,次離看着那花骨朵兒一愣,笑了笑,“小主子若不嫌棄,便好生留着吧。”

“哦。”白藉乖乖地應了聲。

夜風一吹,白藉混沌的腦子清醒了點兒,她轉身離去,一步一步走到了山腳下的村子,此刻已經有些晚了,燈火只有三兩家在明着。

她推開了自家的小院的栅欄門,院子裏有棵桂花樹,此刻不是桂花盛開的時候,但白藉仿佛聞到了桂花香。

她在院中的躺椅上躺下,将手枕在腦袋下面,睜大了眼睛看着月亮。

她原本還打算讓知遠那孩子住在這裏的,他一個人住在這裏,倒也清閑自在,她時不時還能過來看看他。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用時不時回來打掃這院子了,打掃一次真的能累斷腰他來住,剛好讓他日日打掃。

可惜,他走了。

可惜,他沒有和她一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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