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想待在你身邊,哥哥
裘傑和羅達爾在吳河各大商圈吃了一輪,最後嫌換來換去就那幾樣,嚷嚷着要陳紀鋒親自下廚。陳紀鋒拗不過他們,只得打發這倆活寶去買菜,自己在家準備做飯。
衛意聽說陳紀鋒要做飯,練琴也坐不住了,跑到陳紀鋒家裏來給他幫忙,生怕他傷着手。
“哥哥,還是我來做飯吧。”衛意想把陳紀鋒手裏的刀接過來,“你的手還沒有好。”
陳紀鋒擡起胳膊擋住他伸過來的手,“別鬧,小心碰着刀了。你就在旁邊給哥打下手。我手快好了,沒事。”
衛意只好繼續站在水槽邊剝豆角,剝完一盆後拿到一邊,注意到陳紀鋒放在洗衣機上的手機一直在震。
“哥哥,你的手機在響。”
陳紀鋒兩只手都在忙,頭也不擡地說:“幫我看看是誰,不重要的話就不管。”
衛意擦幹淨手,解了鎖,看到是羅達爾發來的一串消息。
“是達爾姐姐。”
“說什麽。”
衛意點開對話框,看到羅達爾發來一張照片,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下面附上文字“我大學同學,身高一米七,怎麽樣,這麽好看,夠格做你女朋友吧”。
衛意:“……”
陳紀鋒:“怎麽了?”
“達爾姐姐給你介紹女朋友。”
“什麽?”陳紀鋒無奈,“虧了她一邊買菜還一邊操心我的女朋友。不用回了,來接着幫忙。”
衛意放下手機,慢吞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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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沒有談戀愛的打算,幹嘛還要給哥哥介紹女孩……衛意低頭洗菜,眉毛有些氣悶地皺在一起。
晚上吃飯的時候,裘傑直接拎上來五箱啤酒,一邊嚷嚷着“好久沒和我鋒哥鬥酒了”,一邊迫不及待給往桌上擺酒杯。
羅達爾也開始卷袖子:“今天不醉不歸!”
衛意端着碗出來都傻了,他忙拉住陳紀鋒:“哥哥,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喝這麽多酒。”
“沒事兒,不喝多。”陳紀鋒把衛意推到桌前坐下,“他倆好酒,鬧我而已。”
陳紀鋒做了一大桌子菜,還沒開始動筷子,地上的啤酒箱子就莫名其妙空了一箱。裘傑和羅達爾吵吵鬧鬧拉着陳紀鋒喝酒,陳紀鋒也随他們開心,陪着喝了幾罐。只有衛意坐在一邊越看越着急,一會兒看陳紀鋒手裏的酒,一會兒看他手臂上的繃帶,好幾次想說什麽,都插不進他們的話裏。
“哥哥,少喝一點。”衛意拽了拽陳紀鋒的袖子,小聲說。
“嗯,沒事。”陳紀鋒這麽說着,還是放下酒罐,把桌上的菜往衛意面前挪了挪,“你吃菜。”
“弟弟,你別擔心他。”裘傑大剌剌一笑,“他身體好着呢,別說帶傷喝酒了,直接把酒往他傷口上淋都不帶喘氣的。咱們這種人,體格硬得和頭牛似的,再來五箱酒都沒問題。”
“老裘,吹牛風采不減當年啊。”
“可不嗎。”
衛意終于意識到在場幾人一個比一個神經大條,尤其幾杯酒下肚後鬧起來根本攔不住,只有他一個人幹着急。眼見他們又要去開第二箱酒,衛意忍了又忍,心裏終于竄出一點惱火的情緒。
不管是陳紀鋒傷沒好就喝酒,還是那張女孩的照片,還是那天晚上陳紀鋒對他說的話——
無論哪一件事都是小事,可他們一齊湧進衛意的心口,漲得他酸澀難受,不知是生氣還是委屈。
衛意彎下腰,從酒箱裏拿出一罐啤酒,“啪”的一聲扯開環扣。
其他三人被這一聲吸引,紛紛轉頭過來看他。
“哇,弟弟,你也會喝酒呀?”羅達爾已經喝得有些臉紅,十分高興地說,“來來,一起!”
陳紀鋒有些驚訝:“你還會喝酒?”
衛意聽了這話卻更不快。陳紀鋒的語氣分明就是把他看作一個小孩,他都十九歲了,會喝酒又有什麽奇怪的?
“喝嗎?”衛意沒有看陳紀鋒,對裘傑和羅達爾說:“裘傑哥哥,達爾姐姐,我可以陪你們喝。”
裘傑笑起來:“你一個人怎麽陪我們兩個人喝?”
“能陪。”衛意這麽說着,也不解釋別的,轉頭與羅達爾碰了碰杯,“達爾姐姐,你要喝多少,我今晚都陪你。”
羅達爾登時興奮起來:“弟弟這麽乖呀,來,姐姐就喜歡和你這麽爽快的人喝酒!”
裘傑扯扯陳紀鋒:“還不攔着你弟,達爾一上頭,我都喝不過她。”
陳紀鋒只得拉住衛意的胳膊:“你達爾姐可是東北高粱界女子隊扛把子,趕緊把酒罐子放下……”
衛意擋開陳紀鋒的手,一雙清淩淩的眼睛看着他:“你又知道我喝不過了?”
這一眼看得陳紀鋒一愣,下意識就閉了嘴。
沒了陳紀鋒阻攔,衛意和羅達爾很快就喝上了。
一箱喝完,衛意的臉色一點變化沒有,眼睛也清清亮亮的,沒有一點醉意。
又一箱空掉,羅達爾開啓話痨模式,裘傑本就愛酒,這會兒也再克制不住,加入戰局。
兩個小時後,餐桌上下堆滿酒罐酒瓶,門口門鈴響起,第二波送酒的人來了。
風水輪流轉,頭大的人變成了陳紀鋒。
“衛意。”陳紀鋒小心觀察衛意臉色,“不喝了吧?”
“喝!”裘傑滿臉通紅一拍桌子,差點把滿桌剩菜拍得飛起,“今兒個必須與咱弟弟喝個痛快!”
羅達爾不知什麽時候脫了針織衫,長發卷成一個團子立在頭上,醉醺醺把劉海往上撩,原本就亂了的頭發生生被揉成稻草,“誰說不喝?陳紀鋒,你走開!別打擾我們和弟弟。”
羅達爾把衛意往自己這邊拉了拉,“弟弟,你別理他。”
衛意點頭:“好的。”
陳紀鋒:“?”
他狐疑看着衛意,這小孩喝酒一點不上臉,這會兒那兩個大的都快群魔亂舞了,小的這個還依舊頂着一張白淨的小臉,眼睛裏看不到一點醉态,說話也吐字清晰,甚至還能慢悠悠拿着筷子吃菜。
托衛意的福,裘傑和羅達爾徹底把好兄弟忘在了一邊。
半夜十二點半,随着裘傑晃晃悠悠舉手示意自己歇菜,酒局結束。
陳紀鋒壓根兒沒喝多少,清醒。裘傑喝高,已經開始坐着發呆。羅達爾幹脆趴在桌上直接喝到睡過去。
衛意把羅達爾面前的酒罐攏了一下,免得把她的頭發弄髒。然後轉頭看向陳紀鋒,“哥哥,需要把他們送回去嗎?”
陳紀鋒一臉微妙地看着他,緩緩舉起大拇指:“大佬,深藏不漏啊。”
衛意笑了笑,開始收拾桌上的殘局。
陳紀鋒跟着一起收拾,一邊不太相信地不斷看他:“真沒事?”
“沒事。”衛意平靜地說,“我的外婆很喜歡喝酒,從前她常常邀我一起喝。我記得有一個冬天的晚上,很冷,雪埋住窗戶,我和外婆坐在窗戶邊,喝了一晚上伏特加。”
“……”陳紀鋒徹底服了。
他們花了半個多小時把桌子和酒瓶收拾幹淨,大晚上也不方便拖着兩個人回賓館,陳紀鋒幹脆把徹底醉暈的情侶倆搬到自己床上,蓋好被子。
“那……你也回去?”陳紀鋒看着衛意,試探着問。
衛意一直站在牆邊沒動,像在發呆。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
他轉身往玄關走,沒一會兒,響起“咚”的一聲。
陳紀鋒忙過去,“怎麽了?”
衛意站在門前,捂着額頭,小聲嘀咕:“有東西擋着我了。”
陳紀鋒:“……”
他扶着衛意的肩膀,伸手打開門,“低頭,看門檻。”
衛意乖乖讓他扶着,低頭很認真地去看地上的門檻,擡腳,跨過去。
樓道裏光線昏暗,陳紀鋒怕衛意摔跤,便把他半摟在懷裏,問他:“鑰匙呢?”
衛意從口袋裏拿出一顆巧克力糖,放在陳紀鋒的手上。
陳紀鋒把巧克力糖揣進自己兜裏,耐心重複了一遍:“鑰匙,放哪了?”
懷裏的小孩微微擡起頭,皺眉思考一會兒,看着他:“放你那兒呢。”
“行,等着啊。”陳紀鋒扶好衛意,“哥去給你拿鑰匙,站好了,別往地上歪。”
“不歪。”
陳紀鋒回屋翻找一陣,在沙發上找到鑰匙,一回頭卻看見衛意不知什麽時候也跟着他進了屋,磨磨蹭蹭地往他的方向走。
“不是讓你等着嗎?”陳紀鋒只得又牽着人出門,他就着昏暗的光翻出衛意家大門的鑰匙,正要開門,就聽衛意低軟的聲音響起:“我想待在你身邊,哥哥。”
鑰匙在鎖孔前停住。陳紀鋒沉默半晌,還是打開門,把衛意扶了進去。
衛意被扶到床上坐下,陳紀鋒替他脫了鞋,進廚房給他沖蜂蜜水。
等他端着水杯回來時,就看到衛意安安靜靜坐在床上,擡手按在自己的眉心,眉毛微微皺着,閉上眼的樣子看起來有些難受。
陳紀鋒走過去,叫了他一聲:“衛意?”
衛意卻沒聽到似的,絲毫沒有睜眼的跡象。他的臉很白,原本紅潤的嘴唇此時也缺了血色。陳紀鋒把水杯放到一邊,靠近衛意,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拇指在內側脈搏處輕輕按摩着,“是不是難受?”
衛意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低聲含糊念出一個詞。
那一聲很輕,但陳紀鋒聽見了,也聽懂了。是R國的語言,意思是“外婆”。
接着衛意睜開眼,他看見陳紀鋒後,目光又慢慢聚了起來。
“……哥哥。”衛意一瞬不瞬盯着他,眼神平靜專注,帶着依賴和一點酸楚。
陳紀鋒只得忽視他的眼神,問:“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衛意回答他。
“喝點蜂蜜水。”
陳紀鋒拿過水杯,衛意卻搖搖頭,說:“不喝。”
“你喝醉了,蜂蜜水可以讓你好受一點。”
衛意卻始終看着他,末了輕聲說:“蜂蜜水不會讓我好受。”
陳紀鋒在心裏嘆了口氣。
衛意低低開口:“我想回外婆家。”
陳紀鋒順着他的話問:“為什麽?”
“想聽外婆彈鋼琴。”衛意的目光又漸漸散開了,他不再專注看着陳紀鋒的眼睛,而是漫無目标地看進一個虛無的點,“想吃外婆做的大麥粥,和外婆一起看雪。”
他們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半跪床前,良久無言。
終于,陳紀鋒擡手摸了摸衛意的頭發,低聲哄他:“睡吧。”
卧室的燈熄滅。陳紀鋒走到玄關,推開大門,一腳踏出了門檻。
另一只腳卻留在門裏,半天不動。
他困了,想趕緊回去睡覺,腦海裏卻浮現出衛意閉上眼皺眉的樣子。這小孩喝多的樣子也和別人不一樣,不吵不鬧,一副好像很清醒的樣子,實際上已經醉得分不清東西南北。喝得難受也不說,就算把他一個人丢在那裏,他大概也只會安安靜靜地發呆一整晚。
他說起外婆的時候,聲音很平靜,目光卻流露出無可藏匿的脆弱。
陳紀鋒撐着門把手很久,終于還是收回腳步,将門從裏面關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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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高粱界女子隊扛把子算什麽,我們衛意可是橫跨亞歐大陸千杯不醉青少年小組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