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是他挂牌奶媽

陳紀鋒牽着衛意推開酒吧大門,一瞬間喧嚣的音樂和人聲被放大,又随着門“砰”的一聲關上後徹底被抛在身後。

“我還不想回家。”衛意想把手抽回來,“……你放開我。”

他無論如何都掙不動陳紀鋒。那只手像鐵鉗一樣不容置喙地锢着自己,陳紀鋒從來沒有這樣近乎強迫地對待他,衛意的手腕骨都被捏疼了,他心裏又是惱火,又是害怕,惱火陳紀鋒不講道理,害怕陳紀鋒生他的氣。

陳紀鋒也不回頭,一路拽着他走到路邊,擡手攔了輛出租車。

酒吧門口人流量大,出租車緩緩打着方向盤向他們靠過來。衛意像只垂頭喪氣的小雞崽一般被陳紀鋒拎在手上,手腕試着掙了掙,還是掙不開。

他又生氣又傷心,再開口時聲音大了些:“我不回去!”

陳紀鋒終于低頭看他,那雙總是溫暖笑着的眼睛裏此時深而沉,情緒全部掩埋在眼底深處,“我說了一個人晚上在外面喝酒不安全,衛意,你怎麽不聽話?”

“我是個成年人,為什麽不能晚上在外面喝酒?”衛意生氣道,“不要你管我。”

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更緊了。陳紀鋒沒什麽表情地轉過頭,上前一步将出租車的車門拉開,“我看見了就要管。”

衛意被他拽到車門邊上,心裏的委屈和難過終于再憋不出,一股腦爆發出來:“反正你遲早要和年齡相仿的女孩結婚生子,為什麽還要管我?”

陳紀鋒的動作一滞。衛意一手抵着車門不放,眼睛死死盯着他,“你明知道我喜歡你,拒絕我又要管着我,憑什麽?”

他的眼睛太亮太透,裏面摻雜的種種憤怒、酸楚、失落、悲傷和最後一點落水之人抓住繩索的期待,純粹得像一把白色的火焰,幾乎把陳紀鋒的胸口燒出一個窟窿。

陳紀鋒偏過目光,幾乎慌亂地躲開衛意的眼睛,同時狠狠掐住了從心底深處蔓延生出的動亂。他沒有回答衛意的質問,只是堅持把衛意塞進車後座,關上車門,然後拿出錢從前座車窗遞給司機,鎮定開口:“師傅,麻煩你把他送到西郊路小區7棟樓樓下。”

說完直起身,看着車緩緩駛離酒吧門口,往車道上開去。直到出租車的尾燈都消失在來往車流之中,才深深呼出一口氣,轉身朝酒吧裏走。

趙英博的朋友還沒來,只有他一個人坐在15號桌百無聊賴地玩手機。陳紀鋒走到旁邊坐下的時候,他側頭看了陳紀鋒一眼。

“衛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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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紀鋒随手從口袋裏拿出煙和打火機扔在桌上,“送回去了。”

“哦。”盡管他隐隐感覺這兩個人似乎是吵架了,但他對這種八卦毫無興趣,便沒有再問別的。

“以後不要帶衛意來這裏。”陳紀鋒随手開了桌上一瓶啤酒,倒出一杯,說。

“你是他爸還是他媽?管這麽寬。”

陳紀鋒拿起酒杯一口喝掉大半杯,再放下的時候臉上已經恢複平常笑裏帶痞的自如模樣,“我是他挂牌奶媽,有意見?”

趙英博被他怼得無言,過一會兒才嘀咕一句:“有病。”

十分鐘後趙英博的朋友來了。男生叫孫曉川,高個,瘦得像竹竿。陳紀鋒不動聲色觀察他的面色和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臉色不好,黑眼圈重,嘴唇幹燥起皮,暫時沒發現注射痕跡。

“喲,這你朋友?沒見過啊。”孫曉川與趙英博很熟,上來見了陳紀鋒便十分熟稔地打招呼,順手也給自己倒了杯酒。

趙英博說:“打牌認識的,正好在酒吧碰到,就喊過來一起喝酒了。”

陳紀鋒今天特意穿一件胸前印着大logo的黑色運動T恤,七分籃球褲,腳上一雙張揚的紅色球鞋,加上長相帥氣,乍一眼看上去才剛剛二十出頭一般。孫曉川還以為他是同齡人,便沒什麽顧忌,打過招呼以後便和趙英博聊了起來。

孫曉川低聲問:“前幾天你電話裏說不用查你爸了,怎麽,放棄治療了啊?”

“鬥不過老頭子。”趙英博說,“再查估計連着我一起扔國外去。”

“嗯……”孫曉川含糊道,“可以偷偷查嘛。”

“瞞不過他們的。”

“好吧。”孫曉川似乎有些遺憾,卻沒再說什麽。兩人又閑聊幾句,陳紀鋒始終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看着舞池裏的人群,好像壓根沒聽到他們說話。他喝了點酒,随手把酒杯放在桌上,拿出手機開始玩。

“對了,你那天給我那包黃鶴樓……”趙英博似乎有點緊張,好在昏暗光線掩住了他的神色,他輕咳一聲,說:“哪買的?味道不錯。”

那一刻孫曉川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興奮,陳紀鋒敏銳捕捉到他神色的變化,接着重新垂下眼,低頭給衛意發消息:到家沒有。

“比一般的煙滋味好吧。”孫曉川湊到趙英博面前,“哥們特地塞給你讓你嘗嘗鮮,怎麽樣,得趣不。”

趙英博眼神複雜地看着孫曉川,他原本心存僥幸以為孫曉川也是被人糊弄了,誰知他竟然真的是故意做出這種事情。趙英博當下捏緊了拳頭,生出了想揍人的沖動,然而他的小腿被輕輕撞了一下,趙英博回過神來,知道陳紀鋒在提醒自己,便暗暗深呼吸,回想起他們兩人之前商量好的說法,開口:“什麽嘗鮮,老子抽兩年了都。”

孫曉川十分驚訝:“靠,真的假的?沒聽說過啊,你他|媽深藏不露啊你。”

“不是和你們一起玩的。”趙英博擡起下巴一指陳紀鋒:“這哥們還不是抽。說得像就你會玩似的。”

陳紀鋒見手機上消息發了出去卻遲遲沒收到回複,只得按掉手機,順勢坐起身,一副不在狀态的樣子:“你們說什麽?”

衛意被送到樓下的時候,還是乖乖下車進了門。

他不至于任性到半路又特地跳下車跑走,之前與陳紀鋒那樣置氣,也是因為心裏實在憋得難受,見到罪魁禍首後便忍不住發洩出來而已。他慢吞吞回到家裏,換鞋,脫衣服,洗澡,洗完後站在鏡子前拿吹風機吹頭。

結婚,生子,女孩,年齡相仿……吹風機嗡嗡地響,衛意被頭發上被吹下來的水滴甩了一臉也不在意,腦子裏無法控制地反複閃回陳紀鋒對他說的那句話,吹完頭以後小心髒也差不多被紮成一團蜂窩。他十分沒精神地扔下吹風機溜達回卧室,趴進床裏拿被子把自己結結實實裹進去。

一個人的房間裏很安靜,衛意蒙在被子裏自閉,耳朵卻總是聽到隐約有什麽聲音在斷斷續續地響。

半個小時後,衛意才意識到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他只好下床到處找,最後在洗衣機上的一堆雜物裏翻出自己的手機,屏幕顯示幾條未讀消息,都是陳紀鋒發來的。

——到家沒有。

——還沒到?

——不要鬧脾氣了,回個消息行嗎。

衛意捏着手機,心裏又泛起一點酸澀。他想賭氣回過去一個“沒到家”,手卻擡起來又放下,最後還是回過去三個字:到家了。

接着陳紀鋒的消息幾乎下一刻就來了:好,早點休息。

衛意重新窩回床上,眼睛盯着手機,消息框裏的字滴滴答答打出來又删掉,删掉又重新打。衛意閉上眼深呼吸平靜情緒,最後只編輯出短短一行字,點擊發送。

陳紀鋒已經回到公安局。他站在檔案室的書架前一本一本翻資料,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聲,他本來不想去理會,卻在動作頓住幾秒後,還是伸手把手機拿了出來。

手機解鎖後,屏幕的畫面還停留在他與衛意的聊天框上。

——喜歡你就是我一生中的必經之路。

白熾燈下陰影靜立,陳紀鋒站在兩列資料夾之間,良久未動。

衛意關了燈,在星光夜色下把腦袋埋進枕頭裏,輕輕将右手的戒指遞到唇邊,吻住那一點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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