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幫助青少年克服心理障礙
從市公安局走到西郊路小區需要半個小時,路上大道小路交錯,十分繞人。陳紀鋒沒有選擇開車,而是和衛意并肩走在馬路邊的街道上,連腳步都特意放慢了些,只随着衛意的節奏走。
“想和哥說什麽?”
衛意聞言轉頭看向陳紀鋒,但他很快意識到自己在陳紀鋒面前向來藏不住情緒,心态便自暴自棄地平和了。
“我最近在樂團排練的時候,狀态很不好。”衛意坦白道,“出現了很多不應該犯的錯誤。”
陳紀鋒“嗯”了一聲:“走神了吧。”
“這次音樂會會有很多記者來采訪,全程也會在電視臺直播,到時候裏裏外外都是攝像機……”
陳紀鋒幾乎沒怎麽考慮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看到攝像機就緊張。”
衛意一愣:“你記得?”
他記得自己唯一一次在陳紀鋒面前表現出對攝像頭的反感還是在他們剛認識不久一起吃飯的時候,沒想到過了這麽久,陳紀鋒還記得這件小事。
陳紀鋒只是答:“我記性好。”
衛意便“哦”了一聲,有些失落。他慢慢走在陳紀鋒身邊,說:“我的爸爸媽媽……從前小有名氣,他們去世的時候,我家門口堵了很多記者,只要我出門,就有人跟着我拍照,他們一直跟着我到學校,說想采訪我,雖然司機不讓他們靠近我,但是他們的攝像機一直在閃。後來我就變得很不喜歡攝像頭。”
“這次音樂會我沒想過會有電視臺來,是我太粗心了。如果我知道會這樣,一定不會答應他們的。”衛意說着說着又開始緊張地捏住背包帶,“我會耽誤他們的。哥哥,你說我是不是應該現在告訴他們,讓他們換人?現在說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
陳紀鋒說:“你不想彈鋼琴嗎?”
衛意有些茫然看着他:“我想的。”
“這陣子排練感覺怎麽樣?”陳紀鋒好像在問一些無關的話,“和樂團的人一起演奏的時候開心嗎。”
“感覺……很新鮮,因為我沒有嘗試過協奏。彈琴的時候,總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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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覺得喜歡,開心,為什麽要讓他們換人?”陳紀鋒終于看向衛意,目光沉靜溫和,令衛意搖擺不定的心緒逐漸停落下來,“對于你喜歡的東西,不要因為你不喜歡的東西放棄。否則最後你不喜歡的東西還在那裏,可喜歡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衛意怔愣許久,慢慢開口:“不喜歡的東西……”
“你不喜歡攝像頭,有心理陰影。”陳紀鋒繼續道,“不用擔心這個,我想辦法。”
他語氣随意,聲音鎮定低緩,好像困擾衛意數年的一道沉重黑影不過是片揮揮手就能攪散的霧。衛意聽他這樣說,心裏竟然真的慢慢放松下來,陳紀鋒說有辦法,那麽他連為什麽都不會想到去問。
陳紀鋒把衛意送到西郊路小區門口,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他面對着衛意,低頭問:“先不說排練的事,你最近有認識什麽人,或者去過什麽以前沒去過的地方嗎?”
衛意沒明白他為什麽忽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沒有,除了去會場排練,我沒有再去別的地方。”
他想了想,小聲加了一句:“也沒有去過酒吧了。”
陳紀鋒皺眉看着他,說:“有兩個人在跟蹤你,而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專業人員,我懷疑他們跟了你不止一天了。你确定自己沒有認識什麽奇怪的人?”
衛意下意識想轉頭去看周圍,卻被陳紀鋒輕輕捏住下巴,掰回腦袋。
“別亂看,會被他們發現。”
衛意愣了半天,終于反應過來是本安排在他身邊的兩個保镖被陳紀鋒發現了。他連忙把事情原原本本和陳紀鋒解釋了一遍,陳紀鋒默不作聲聽完,眉頭卻沒有松懈,自言自語道:“早不派,晚不派,為什麽偏偏這個時候派?”
“可能之前我和家裏一直沒有聯系吧。”
陳紀鋒的目光重新落在衛意身上。他沉默的時間有點長,以至于衛意在他的視線裏開始不自在起來。
終于陳紀鋒說:“不早了,回去吧。”
衛意問:“哥哥不回去嗎?”
“我還要回局裏工作。”陳紀鋒的手臂下意識擡起來想摸摸衛意的頭發,卻在半空中反應過來,又落了回去,“你每天除了排練,盡量乖乖呆在家裏,不要去亂七八糟的地方,晚上也不要出門,知道嗎。”
衛意心想我平時不也是這樣子的嗎,但陳紀鋒關心他,他還是覺得高興,便點了點頭:“知道了。”
他其實還有點想問些別的,比如那天晚上陳紀鋒抱住自己究竟是什麽意思,之前那麽長一段時間不理會自己,現在對他的态度卻開始回溫,又是什麽意思。衛意只憑自己的心思什麽都猜不出來,他只能問。可他又怕自己追得太緊,把好不容易肯與他重新拉近距離的陳紀鋒再次吓跑。衛意矛盾得差點腦門冒煙,最後還是忍住沖動,對陳紀鋒揮了揮手:“那我回去了,哥哥再見。”
陳紀鋒點頭:“回吧。”
衛意轉身小跑着進了小區大門,陳紀鋒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漸漸跑進後院,才轉身離開。
衛意想了很多種陳紀鋒會如何替他解決心理問題的辦法,但是在第二天晚上陳紀鋒提着相機和三腳架上門的時候,衛意還是震驚了。
他茫然看着陳紀鋒一進屋就非常不見外地坐在沙發上開始搗鼓三腳架,問:“哥哥,要做什麽?”
陳紀鋒熟練地往三腳架上安相機,頭也不擡:“幫助青少年克服心理障礙。”
衛意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不會要拍我吧?”
陳紀鋒很快弄好設備,開機漫不經心試着光,聞言說:“不行?”
“我……我拍不了。”衛意頓時緊張起來,他甚至後退了一步,離那架好的相機遠了點,“這樣不行的,哥哥。”
陳紀鋒卻幹脆抓住他的手腕拽了回來,一路拽到鋼琴邊。衛意半點比不上他的力氣,只能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按在琴凳上坐好,眼睜睜看着陳紀鋒幫他掀開琴蓋。
“想想彈什麽曲子。”陳紀鋒坐在茶幾上,将鏡頭對準衛意,“随便彈吧,你彈什麽都好聽。”
衛意避開鏡頭,他側過臉有些心慌地盯着琴鍵,說:“你拿相機對着我,我沒法彈琴,哥哥。”
“衛意。”陳紀鋒一手搭在相機上,看向他的目光深沉平靜,“看着你的不是相機,是我。”
衛意怔住。
“相機不過是個死物,有什麽好害怕的?你怕的是相機背後那些追着你把你的隐私公之于衆的人,他們成群結隊,人多勢衆,不顧你的痛苦毫不留情揭你的傷疤,但你當時年幼,你無法反抗,所以一直到現在,你想起這群人和他們手中用來傷害你的工具,都覺得憤怒,恐懼,無能為力。”
陳紀鋒一字一句直擊他心中最不願面對的事實,衛意臉色蒼白,放在腿上的手微微發着抖,看上去好像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他孤零零坐在鋼琴前,像回到數年前被抛下的時光。
陳紀鋒推開三腳架,站起身,走到鋼琴面前,坐在衛意身邊。衛意情不自禁随着他的動作去看他,垂落在腿上的右手卻被一只更大更溫暖的手握住。
陳紀鋒牽得他很緊,掌心迅速将手指上的戒指捂得溫熱。
“看鏡頭。”陳紀鋒在他耳邊低聲說。
衛意不願意看,可陳紀鋒的聲音像一道溫柔而不容抗拒的魔咒,令他轉過頭去,看着那個正對他的黑色鏡頭。
握住他的手更加收緊,“錄像還開着。”
衛意急促喘一口氣,他想起身,可陳紀鋒按着他的手,他像被定住了不能動彈。
“我是在相機後面拍你的那個人,也是陪着你坐在鏡頭前的那個人。”陳紀鋒低頭看着衛意的側臉,目光一瞬不瞬,“你要在意的是我,從來就沒有相機。”
“從今以後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我保證。”
心髒就這樣再一次被擠壓着從高空下墜,落進呼嘯的風裏。所有警惕和防備都在陳紀鋒面前輕易化作山洪傾塌般洶湧的眩暈和心悸,拖着措手不及的衛意急速陷入名為沉淪不複的海底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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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紀鋒又要操心案件,又要操心衛意的心理健康,還要操心衛意的人身安全。
但是衛意小朋友只想和哥哥談戀愛,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