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承認

晚上八點,衛意警覺擡頭。

拿鑰匙、手機,起身換鞋,他還沒想好去哪裏,但出門的動作一半着急一半謹慎,到樓下門口時還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後,連忙邁開腿往外溜。

還沒走出一分鐘,就被人從後面一把拎住。

“小朋友。”陳紀鋒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大晚上想去哪啊。”

衛意像只撲騰都不敢的小雞崽一樣被陳紀鋒抓在手裏,一臉沮喪,“想出門散散步。”

陳紀鋒好像笑了一聲,把人調了個方向,好整以暇道:“練琴時間到了,練完哥陪你散步去。”

“我今天不想練琴。”衛意徒勞掙了掙,還是被牽回了樓下,“我手指疼。”

“嗯,哪根手指疼。”陳紀鋒從兜裏拿出鑰匙低頭開門,“哥給你捏捏。”

衛意原本就不擅長說謊,想半天再想不出其他蹩腳的理由來搪塞陳紀鋒,只好垂頭喪氣地說:“哥哥,今天可以不錄像嗎。”

陳紀鋒帶着他上樓,和善道:“不可以。”

兩人現在又互換了主動被動位置,成了衛意躲,陳紀鋒堵。之前陳紀鋒成天忙得不見人影,現在卻每天定時拎着相機上門,害得衛意一見他就腿軟冒汗,從前是見了就湊上去,現在是見了就想跑。

還沒離開家門一百米遠就被抓回來,衛意生無可戀打開自家的門,陳紀鋒還背着相機在他身後催,“快點,別耽誤練琴時間,業精于勤荒于嬉。”

衛意被趕到鋼琴前坐下,扭頭就看見陳紀鋒往三腳架上架相機。頓感十分無力:“哥哥,你都拍一個星期了。”

“嗯,你不是漸漸能克服了嗎。”陳紀鋒放好相機,沖他一笑:“前幾天把你緊張得琴都不會彈,這兩天好歹能彈出完整的曲子了。”

衛意:“這種解決辦法太粗暴了!”

陳紀鋒:“之前是誰靠以毒攻毒的法子治自個兒水土不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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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意完全說不過陳紀鋒,只好無可奈何開始彈琴。他心裏還是緊張,盡管在這些天陳紀鋒的強勢糾正手段下,他還真的沒從前那麽逃避鏡頭。要說的話,那種害怕被鏡頭捕捉到的心情在面對陳紀鋒的時候,又摻進了些不明不白的羞澀和緊張。

相機讓衛意想逃開,可相機背後的陳紀鋒卻引誘着衛意靠近。這種矛盾複雜的心情令他進退兩難,近乎焦慮。

衛意硬着頭皮彈了首曲子,結束後問陳紀鋒:“這樣可以嗎?”

“彈是彈出來了,但是我都能看出來你僵硬。”陳紀鋒輕輕點了點相機,“不是和你說了嗎,看着你的是我,不是相機,不用緊張。”

……這樣想反而更緊張了!衛意心裏有些抓狂地想。

“你下個星期就要回去排練了。”陳紀鋒提醒衛意。

衛意十分不自在地說:“我知道。”

陳紀鋒幹脆把相機從三腳架上取下來,拿在手裏走到鋼琴邊,“擡頭。”

衛意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聽話地動了。他擡起頭,視線撞上鏡頭。

目鏡裏的小孩五官漂亮得令人心驚,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陳紀鋒的心跳好像暫停了一拍。

輕微的“咔嚓”一聲響起,兩個人都是一怔。

幾秒後,陳紀鋒放下相機。他垂眸看了眼自己不自覺按下快門拍出來的照片,然後看向衛意,“害怕嗎?”

衛意愣了半晌,才猶豫着搖了搖頭。

“你不害怕,是因為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我拿相機拍你,也只是單純的記錄。”陳紀鋒認真對衛意說,“到時候你參加音樂會,那些記者也不再是從前那些傷害你的人了,他們只會報道音樂會相關的事情,或者是單純對你的才藝和外貌感興趣。只是這樣而已。”

衛意點點頭,低聲說:“我知道了。”

陳紀鋒于是再次拿起相機,“行,那我開錄像了。”

衛意深深呼吸,手放在琴鍵上。他擡頭看了眼,看到鏡頭背後,陳紀鋒薄薄的嘴唇,線條分明的下巴,和性感突出的喉結。

空氣再次凝滞。

陳紀鋒硬是錄了整整一分鐘衛意低着頭一動不動的畫面,終于無奈道:“又怎麽了?”

衛意放在琴鍵上的手捏成兩個拳頭。

“我不好意思。”

陳紀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什麽?”

“我害羞!”衛意終于憋不住,滿臉通紅地站起身,“你這樣拍我,我,我根本沒辦法彈琴!”

陳紀鋒:“……”

“你先別激動。”陳紀鋒放下相機,試圖安撫。

“這幾天你都這樣,我,我說了別拍,你還是拍。”衛意憋屈壞了,爆發起來攔都攔不住,“你一拿相機對着我,我就心跳加快,腦子裏什麽都不記得,你還要我彈琴,我……我連看着曲譜彈都彈錯了,你怎麽能這樣?”

陳紀鋒覺得自己快冤死了:“我這不是想幫你跨過心裏那道坎嗎?”

衛意委屈炸毛:“現在又被你多加一道坎了。”

“好好,哥哥錯了。”陳紀鋒舉手投降,“乖啊,不生氣。”

衛意臉頰上的紅還未褪去,他擰着眉站在原地,一副十分鑽牛角尖的樣子,“你要補償我。”

陳紀鋒一心想着給他順毛,便說:“好,補償你。”

“那你抱我一下。”

陳紀鋒:“?”真的假的?這小孩套路他?

衛意見他沒動靜,終于鼓起勇氣看向他,“不可以嗎?”

陳紀鋒一時口幹舌燥,他被衛意這一眼看得不禁後退一步,“不合适。”

“怎麽不合适?”衛意靠近他一步,明明自己也是一副緊張生澀的樣子,目光卻熱到發燙,“之前不是抱了我嗎?為什麽這次不可以了?”

“那次是怕你太傷心,我……”陳紀鋒被逼到沙發邊緣,不得不擡手按住衛意的肩膀,“你先不要靠這麽近。”

衛意抓住他的手腕,執着地問:“你不是不喜歡我嗎?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怕我傷心?你……你是不是已經有點喜歡我了,哥哥?”

衛意終于問出了這句話。這一個星期裏陳紀鋒每天都提着相機來找他,就坐在那張茶幾上,坐在無聲的相機後,透過他從前最害怕的鏡頭看他,将他記憶中的所有惡意、揣測、攻擊的隐蔽視線以一己之力生生替換成隐含着另一層意味的視線。

在衛意不願公之于衆的想象深處,這視線滿含熱度,專注深沉,在他身體每一寸皮膚精密游移,無形的痕跡幾乎将皮膚下的血液燎起氣泡,沸騰起來的溫度高到近似情|欲。

相機無疑是冰冷的,可陳紀鋒的視線對衛意來說太燙了。即使陳紀鋒無心于此,但衛意年輕健康的身體一點就燃,他無數次拼命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在陳紀鋒面前洩露狼狽。

從某種方面來說,陳紀鋒的确成功了。他輕易讓衛意淡忘了困擾心中多年的陰影,因為覆蓋上這片陰影的記憶太過特殊鮮亮,一觸及就忘記所有,只剩下本能的情緒——喜歡。

衛意對陳紀鋒的喜歡。

“你說話,哥哥。”衛意面頰滾燙,連眼睛都被燒得雪亮,“你說,你是不是已經開始喜歡我了。”

陳紀鋒不得不把相機放到一邊,相機沒放穩,順着沙發背滑了下去。他有些狼狽地抓住衛意的手臂,讓兩人勉強保持住一個不那麽親密的距離:“這不是簡單的喜歡或者不喜歡的問題,衛意。”

衛意掙開他的手,緊接着擡起手臂摟住他的脖子,腳尖踮起,把陳紀鋒用力往下一扯——

溫暖柔軟的觸感落在額頭上的時候,陳紀鋒驚得後退一步,緊接着小腿被沙發扶手攔住,他控制不住向後倒去,失去重心那一瞬間他下意識攔腰把衛意抱進懷裏,以免他被自己絆倒。

兩人齊齊摔進沙發。

衛意“唔”了一聲,陳紀鋒忙拉起他:“撞到哪裏沒有?”

懷裏的小孩卻支起上半身,雙手撐在他的耳邊,低着頭盯他:“回答我,哥哥。”

陳紀鋒很快意識到他們現在的姿勢非常危險。衛意就這樣毫無知覺地分開雙腿坐在他身上,兩人經過這一番折騰後各自都有些氣喘,衛意更是連頭發都亂了,原本雪白的臉紅得像柔軟的晚霞,令人移不開視線。

陳紀鋒驀然抓住他的腰,啞聲道:“你先下去。”

衛意卻不依不饒揪住他的衣領:“我親你了,你讨厭嗎?如果你不覺得讨厭,那你一定是對我有點喜歡的!”

他話音剛落,沙發猛地發出“嘎吱”聲響,衛意還來不及反應,就在天旋地轉之間被用力按在了沙發背上。

陳紀鋒按着他,深黑的目光居高臨下落在他的身上時多了一絲隐忍克制的意味,“是。”

他說,“我承認。”

炙熱的呼吸交換之間,衛意愣愣微張着嘴唇,迷茫還沒來得及轉換為喜悅,陳紀鋒就已經松開他,一言不發站起來,轉身離開。

衛意連忙從沙發上起來,“哥哥……”

回應他的是門被用力關上的咔噠聲。

衛意喘着氣跪在淩亂的沙發上。沙發布早就垮下來皺成一團,裏面埋着陳紀鋒落下的相機。衛意渾身上下從耳尖到膝蓋都泛着紅,他的衣領不知什麽時候被扯得淩亂,露出泛着粉色的纖細鎖骨。原本一雙清純水潤的眼睛因為眼角染上淡紅而平添誘人的意味。

但這些衛意都看不到,他只是呆呆坐在沙發上,心跳一聲比一聲大,一次比一次快。

陳紀鋒說他承認。

陳紀鋒承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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