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哥哥不能離開我

深夜,房間沒有開燈。陳紀鋒靠在床頭,一條腿搭在床的邊緣,一條腿踩在地上。他還沒有換衣服,依舊一身沾了灰的舊夾克,襯衫衣領開了兩顆扣子,看上去有些淩亂,牛仔褲腳上沾了泥點。窗外星光落在他的腿邊,将一旁團起來的被子照得微微泛光。

衛意睡在他的床上,被子裹得只剩一個毛絨絨的小腦袋,像只乖巧的小動物一樣蜷縮在陳紀鋒的手邊,呼吸清淺綿長。

他顯然累了,窩在被子裏睡得很沉,動都不動一下。陳紀鋒低頭看着他的睡臉,手指輕輕擡起,撩開搭在睫毛上的一縷發絲。

衛意不願意回自己家裏去睡覺,一路都牽着他的手指不肯放。陳紀鋒沒辦法,只好把小孩領回了家。到家後,衛意徑自去洗澡,陳紀鋒就呆在書房裏慢慢抽煙。等他再出來一看,衛意已經卷着他的被子睡熟了。

陳紀鋒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什麽,心情十分複雜地坐過去,手輕輕在衛意蓬松的頭發上輕輕捋着。

夢中的衛意回到了過去那片廣袤的大地。

他坐在一條長椅上,高緯度的陽光亮得人睜不開眼睛,天空藍得快要滴水,草地和樹林是淡淡的綠色,河流靜谧淌過,水紋推出滿河粼粼波光,河中不時有游魚一閃而過。

達莉亞坐在他的身邊,手裏按着一罐啤酒。她還是那麽懶懶散散的樣子,看什麽都像不屑,眉毛總是十分不親切地挑着,一臉的不近人情。

“你十八歲了,威利。”

衛意捧着一包葵花籽慢吞吞地吃,聞言說:“我早就十八歲啦。”

“是大人了。”達莉亞漫不經心把酒罐放到一邊,“鋼琴勉勉強強彈得不錯,道理也懂了不少。”

“嗯。”

衛意晃着小腿看天上掠過的飛鳥,剛想轉頭問達莉亞要不要吃葵花籽,就聽她說:“我也該走了。”

葵花籽落在地上,散了一地。

衛意茫然看着她:“去哪裏?我和你一起,達莉亞。”

達莉亞也看着他,目光平淡溫和,“你是大人了,威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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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意慌亂抓住她的衣角,“你要去哪裏?”

達莉亞卻不再說話。她站起身,衣角從衛意的手中滑走,像一捧握不住的水流。衛意也跟着她站起身,腳步卻無論如何都無法挪動,他無助地叫了一聲:“達莉亞。”

他的外婆卻什麽也沒說,轉身走了。淡綠色的草地中間只有一條長而平坦的路,老人就順着這條路越走越遠,每一步都沒有回頭。

他拼命想追上去,想大喊達莉亞,你要去哪裏,但他開口不得也動不得,眼淚順着臉頰不斷落在地上,直到達莉亞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藍色天空、草地森林與河流的交界處。

衛意睜開眼睛的時候,視線被一片黑影擋住。

他緩慢地回過神,想擡頭去看身邊的是誰。剛一動,陳紀鋒就低下頭,兩人視線接觸。

“早。”陳紀鋒低聲說。

衛意撐起身,陳紀鋒看着他的臉,忽然皺起眉:“怎麽哭了?”

衛意一怔,陳紀鋒已經擡手撫上他的眼角,抹掉那一點不着痕跡的水痕。

“做噩夢了?”

衛意搖搖頭。

“夢見……以前做過的一個夢。”

“去年外婆生病以後,在醫院住了很久。”衛意拉下陳紀鋒的手,輕輕握在手裏,“我每天在醫院陪着她,她每天都在消瘦,我知道她要走了,她的所有器官都在衰竭,到後來她已經不大能說話,我要離她很近很近,她才會回應我。”

“直到我的十八歲生日之後,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衛意出神道,“和昨晚的夢一模一樣,我和外婆坐在長椅上吃葵花籽,天很藍,面前一條長長的河,她說我是大人了,說她該走了,我問她去哪裏,她沒有回答我,然後轉身走了。”

陳紀鋒摸摸衛意的頭發,把人抱進了懷裏。

衛意把腦袋悶在陳紀鋒的懷裏,自言自語道:“她放下一切帶着我回到R國,名譽、金錢,甚至家人。她把所有都給了我,卻在我十八歲的時候選擇了離開,就好像是終于完成了使命,然後回去了天上一樣。”

“嗯。”陳紀鋒說,“可能你的外婆真的是上天派來照顧你的天使也說不定。”

衛意聞言,終于忍不住輕輕笑起來。

“哥哥也是我的天使。”衛意離開陳紀鋒的懷抱,坐在早晨的陽光裏笑得清淺,“不過哥哥要一直在我身邊,不能離開我。”

說完,他傾身靠近陳紀鋒,雙手捧住他的臉,輕聲說:“好嗎?”

柔軟的觸感貼上嘴唇的時候,陳紀鋒只是短暫地停滞了幾秒,就擡起手摟住了衛意的腰。

衛意幾乎是在一夜之間火了。

他在新年音樂會上彈鋼琴的照片和視頻在社交媒體上被大量轉發,就連一小段很短的采訪都被做成短視頻在互聯網上飛速流傳,吳河市電視臺和其他電視臺在錄播或轉播那場音樂會的時候,也能數次看到衛意的特寫。

除了一個微信,衛意不使用其他任何社交媒體,也不看新聞。因此當曹離離興致勃勃把這個消息告訴他時,他還沒有反應過來。

“你要不要玩個微博?現在好多人都在求你的社交媒體賬號,想做你的粉絲。”曹離離一邊飛快給他截圖網上的讨論,一邊說,“衛意,你現在是明星啦!”

衛意翻看了一下截圖,随手點掉,回複:“我不想做明星。”

劉瑾睿給他打電話,邀他有空一起補一餐慶功宴,又問他對加入東樂樂團的事考慮得如何,衛意想了很久,不大想加入,但還是想找陳紀鋒好好商量一下,便說自己還沒有考慮好。

小竹和子笑的消息刷得飛快,全都是沒什麽意義的大叫,以及他在音樂會上演奏時被從各個角度拍出來的照片,衛意努力想跟上她們聊天的節奏,最後選擇放棄。

奶奶邀他一起吃了頓飯,還叫上了趙英博一起。飯後奶奶特地問:“小意,打算什麽時候回K國呀?”

衛意也不知道。

如果他回了K國,和哥哥之間怎麽辦?他們才剛剛互通心意就要分開,可哥哥工作這麽忙,他們可能根本沒有見面的機會。

衛意既想回家,又不想和陳紀鋒分開,一時間糾結無比,煩惱得思維又開始停止運轉。

趙英博在一旁說:“我看你壓根沒必要回K國,聽說你那舅舅脾氣不怎麽地,難不成你還特地回去找氣受?”

林明心語帶責備:“再怎麽樣,他都是衛意的家人,K國也是衛意的故鄉,英博,你這樣想可不對。”

趙英博“嘁”了一聲,說:“奶奶你不也是衛意的家人?而且你對他還更好一些。他有中國血統,這兒不也是他老家?”

“那不一樣,小意都多久沒回家了。”

“可不是麽,也不知道是誰不讓他回去。”

眼見着林明心差點被自個兒孫子怼得說不出話,衛意只好出面打圓場:“都是過去的事了。”

飯後,衛意告別奶奶和趙英博。他正要在路邊攔車回家,就看到一輛黑色轎車緩緩行駛到他的面前。

一個男人從副駕駛下來,替衛意打開後座車門,禮貌地說:“衛先生,請上車,埃文斯先生有話與您說。”

衛意認出這個人是本派給他的保镖之一。聽到這話,衛意小心翼翼低頭往車裏看到一眼,沒看到後座有人,悄悄松了口氣。

上車後,男人遞過來一個電話,衛意接起來,他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開口喊了一聲:“克裏斯。”

電話那頭的男人冷聲說:“音樂會結束這麽久,還不回?”

兩人多年一點聯系沒有,衛意本想問問舅舅的近況,誰知他的舅舅絲毫不想與他擺什麽家人情深,上來就冷冰冰甩下這一句。

剛冒出一點頭的懷念被登時澆熄,衛意只好說:“近期還沒有打算……”

“一周內買好機票,本會去機場接你。”

“等——”衛意被他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完,忙說,“過一陣子可以嗎?我現在還有些事要處理。”

男人的聲音明顯變得不耐:“你能有什麽事處理?處理演奏邀約?處理你那些沒腦子的粉絲?”

“什,什麽?”衛意根本沒明白他的話,卻被他的語氣惹的也有些生氣起來,“不是的,是我個人的私事……”

“我讓你回來你就回來!”

“你為什麽總是打斷我說話?你可不可以尊重我一點?”衛意不滿道,“我會回去的,但不是現在。”

“你以為我是在詢問你嗎,威廉·埃文斯?我說讓你一周內買好機票,你就必須在一周內離開中國,誰管你有什麽私事!”

“為什麽突然催着我回去?”衛意捏緊手機,按捺不住怒氣,“讓我走的是你,讓我回去的也是你,可每次你都二話不說,既不給我解釋,也不讓我解釋,你總是這麽獨斷!”

“我不需要給你解釋!”

“那我也不會回去,再見!”

衛意挂掉電話,好一會兒才平複心情。兩個保镖從後視鏡看他,坐在副駕駛的那個開口:“衛先生……”

衛意回過神來,把手機給人家遞回去,低聲說:“抱歉,見笑了。”

保镖忙擺手:“沒有沒有。”

衛意看着車窗外的風景,忍不住默默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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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看開頭都以為兩個人doi了沒有哦doge

哥哥十分正直地在小意床頭坐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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