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勇敢者

“有很多經紀公司想要你,不過我推薦蘭城文化經紀公司。他們成立了五十多年,影響力非常大,如果你有這方面的意向,我可以推薦你,威廉。”

衛意與布萊曼教授坐在三色堇大廳後花園的長椅上聊天。衛意聽了這話,面色卻露出猶豫。

“我還沒有想好。”他老實道,“感謝您願意推薦我,但是蘭城經紀公司主要面向歐美,這和我預期的方向不太一樣。”

布萊曼還真沒想到他竟然會拒絕自己,驚訝道:“你的方向是?”

衛意說:“我想盡量待在中國。”

老人看着衛意,把衛意看得有些心虛。

“因為那個當衆在畢業舞臺上吻你的中國男人?”

衛意吓得差點把咖啡扔地上:“您,您怎麽知道?”

布萊曼露出很無語的表情:“社交小組和論壇裏全都在讨論這件事,你還真是完完全全不關心八卦。”

衛意有點尴尬。

布萊曼思忖片刻,說,“好吧,如果你是想和愛人在一起,這無可厚非,總不是愛情價更高嘛。不過我作為你的老師,還是希望你能夠在更好的平臺上展現自己。一生那麽短,愛情珍貴,你的才華何嘗不也是獨一無二?”

“您說的對,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太沒有上進心。”衛意想了想,加了一句,“.......也總是不關心周圍的事情。”

布萊曼卻無所謂地一聳肩:“你算好的了,只是不喜歡熱鬧而已,好歹還在正常人的範圍內。藝術家不知道有多少怪人,我已經見怪不怪。”

“總之,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考慮。”最後,教授對衛意說,“你是我的學生,這個推薦名額永遠為你留着。做你喜歡的事情去吧。”

衛意站在街邊等陳紀鋒來接他。他在學校裏坐不住,就到學校門口等着,背着手低頭數地上街道縫隙裏冒出來的小草堆。

他今天穿了件薄薄的白色衛衣,九分牛仔褲,白色球鞋,幹淨清爽得像只白色小鳥,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收起翅膀安靜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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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威廉。”

一個緊張的聲音從後方響起,衛意轉過頭,看到高子源站在他身後,高大的個子規規矩矩杵着,視線微微向下,臉上的表情帶着一點沮喪。

衛意轉身面向他,“你好。”

“你好。”高子源沒頭沒腦地說,“恭喜你畢業了。”

衛意禮貌地說:“謝謝。”

兩人站在街邊,氣氛不知為何有些尴尬。衛意見他始終踯躅,卻又不肯走,明顯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便試探着開口:“你有什麽事嗎?”

高子源擡頭看了他一眼,在看到他的臉之後又迅速低頭,說:“我想知道,畢業後你有什麽打算?”

“應該會簽經紀公司。”

“你還留在英國嗎?”高子源問,“還是說你會回中國?”

衛意一愣,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目前沒有明确的計劃,但是兩邊都是我的家。”

高子源卻始終情緒不高的樣子,“無論如何,我們是不會再見面的。”

衛意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這個鋼琴部的同學為什麽這麽心情不好,只好安慰道:“我們互相留了手機號碼,以後還是有機會見面的。”

高子源喃喃自語:“但那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什麽?”

高子源深吸一口氣,終于正視衛意,“在你離開學校之前,我們可以擁抱一下嗎?就、就當同學分別的一個......一個禮節。”

衛意很自然地點頭,“當然可以。”

他擡起雙臂,對高子源露出一個安靜溫和的笑容。

高子源咽了咽口水,走過去抱住衛意。他不敢抱太久,更不敢太用力,最大的私心程度也就是挨近衛意的發絲,聞到他身上幹淨清甜的味道。

高子源松開衛意,小聲說:“謝謝。”

衛意有些茫然:“這沒什麽好謝的。”

高子源點點頭,垂在腿邊的手指握緊又松開,最終說:“那我走了,再見,威廉。”

衛意“嗯”了一聲,對他揮手:“再見。”

高子源的身影走遠後,衛意一轉身,就看到街對面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陳紀鋒不知道在街道旁的圍欄上坐了多久了,衛意看向他的時候,他便沖衛意笑了笑,站起身來。衛意忙要過馬路,卻收到陳紀鋒一個簡潔的手勢,讓他呆在原地別動。

陳紀鋒今天也穿着白色短袖,短發濃黑淩厲,襯得他的臉龐愈發俊毅帥氣。他幾步走過馬路,衛意迎上去和他牽着手,好奇問:“你都看到我了,怎麽不過來?”

陳紀鋒反手握着他的,笑着說:“等着你們聊完。”

接着又漫不經心地問:“他和你道別?”

“嗯。”

“這邊的人道別的時候都要抱一下嗎?”

“有的人會這樣,有的人也不會。”衛意問,“怎麽了嗎?”

陳紀鋒低頭看他一眼,理直氣壯地說:“吃醋了啊。”

衛意反應慢了半拍,臉有些紅了,“......這有什麽好吃醋的。”

“就是醋勁大,不行?”陳紀鋒故意作出一副很幼稚的樣子,“就是不喜歡人碰你。”

“......嗯。”衛意握緊陳紀鋒的手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嘴角在沒人看到的角度彎起一個淺淺的笑,“我也是。”

自從衛意在外面過了一天夜後,克裏斯便勒令他必須晚上回家,甚至還親自查房,确定自家外甥還在家裏乖乖呆着,沒有一不留神就跟着那姓陳的大尾巴狼跑了。為此遭到衛意的百般抗議,依舊無動于衷。

“他怎麽能這個樣子?”衛意不滿道,“我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女孩。”

陳紀鋒舀一勺冰淇淋喂進衛意嘴裏:“好歹還願意讓咱們白天見面,不生氣,乖。”

公交車哐當哐當往郊外開,夏天熱烈的陽光灑進車廂,将窗棱和車椅背鍍上明亮的光。陳紀鋒坐在窗邊給衛意擋着太陽,手裏拿盒冰淇淋,自己只吃了幾口,大多都喂進了衛意的嘴裏。

衛意吃着甜蜜的冰冷雪糕,還是沒能消氣:“他不能幹擾我正常談戀愛。”

“對,不能。”陳紀鋒随意笑起來,“那就跟哥哥回家,咱們自由戀愛去?”

衛意幾乎是立刻就點了頭:“什麽時候?”

陳紀鋒反而還愣了一下,接着忍笑捏了捏小孩的臉:“你是不是太好拐跑了一點。”

“我想和你回家。”衛意左右看看,車上空蕩蕩沒什麽人,這才往陳紀鋒的方向靠了靠,眼巴巴望着他:“警察哥哥,什麽時候才能把我抓回去?”

陳紀鋒把冰淇淋換到另一只手,擡起胳膊把衛意摟進懷裏,低頭吻上他沾着冰涼甜意的嘴唇,低聲笑着說,“放心,你已經落網了。”

抵達墓地後,衛意在附近買了一束花,和陳紀鋒一起走了進去。他這五年常常來這裏,輕車熟路帶着陳紀鋒找到地方,把花束放在墓碑前。

“爸爸和媽媽都在這裏。”衛意說,“外婆的墓在俄羅斯,那是她的家鄉。但是名字和他們刻在一起。那邊是外公,那邊是爺爺。”

陳紀鋒忍不住咳了一聲,“我怎麽有一種被一大家子長輩盯着的緊張感。”

衛意笑起來,牽着他的手晃了晃,“不要緊張,他們都脾氣很好的,也很好說話。我喜歡你,他們肯定也都喜歡你。”

墓地位于一座教堂後開放的草坪,周圍樹木茂密安靜,樹蔭連綿,草坪被陽光鋪上一層燦爛的光點。衛意站在搖曳的光影裏,注視着墓碑時的目光溫柔清澈,“這幾年我總來這裏和他們說起你,這回帶你過來,總算能對號入座了。”

陳紀鋒問:“都說我什麽?”

“就說一些和你認識以後的事情,說你......嗯,很帥,個子高,人也很好。”

陳紀鋒打趣他:“沒說哥哥壞話吧?”

衛意有些臉紅:“怎麽會說你壞話?你這麽好。”

他的表情很認真,卻讓陳紀鋒怔住。陳紀鋒收斂笑意,沉默半晌,說:“我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你,原本以為你會很生氣。”

他以為自己這樣決絕,會讓衛意對他的愛一夜之間轉為恨,從此不再對他擁有任何期待。陳紀鋒甚至想過衛意在失去期待後開始一段新的感情,衛意是這樣一個美好優秀的小孩,人生在任何一個點上都能随時重新開始。

盡管如此這般地做好一切心理準備,陳紀鋒卻遲遲沒有想好如何去接受最壞的結局,也沒有想過自己該如何重新開始。

“沒有生氣。”衛意低頭看着墓碑,淺色的頭發随着暖熱的風輕輕飛揚,“我只是一直......很絕望。”

陳紀鋒側頭看向他。

“我想過很多次為什麽我們會分開,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時候都在想。到最後,我終于得出唯一一個答案,那就是我們不會有未來。”衛意出神地說,“我只顧一頭熱地喜歡你,單方面地對你投注感情,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我是個飄來飄去的蒲公英,你卻是一棵紮根大地的大樹,樹是不可以挪動的,周圍的花花草草,飛禽走獸,都需要樹。雖然我也需要你,但是我不能......就這樣把你帶走。”

“我太小了,沒有任何力量。後來我才明白,如果只是喜歡你,卻不能保護你,這份感情也就沒有任何意義。”衛意說,“所以每當我回憶起來過去的事,就感到很絕望。因為我沒有餘地挽回,甚至沒有付出任何東西。”

陳紀鋒擡手攬過衛意的肩膀,把人摟在懷裏,“說什麽傻話。”

衛意靜了一會兒,繼續道:“直到你重新回來,我才意識到老天對我的垂憐。從前我莽撞地追求你,只是看起來奮力,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好好把握這段感情。所以哥哥你能喜歡我,甚至還在這麽多年以後回到我身邊,真的只是我運氣好罷了。”

衛意擡頭看向陳紀鋒,眼睛明亮,又夾雜着憂傷和高興:“因為哥哥你就是一個又獨立,又不受世俗約束的人。你想愛誰就愛誰,想選擇哪條路就選擇哪條路,沒有人能束縛你。”

陳紀鋒注視着衛意,手指溫柔撫過他的頭發,低聲說:“那你說,我為什麽就偏偏愛上你了呢。”

衛意垂下眼眸,“因為我運氣好。”

陳紀鋒漫不經心“嗯”了一聲:“一顆運氣好的蒲公英,經過一棵大樹,然後大樹就長着腿跟着蒲公英跑了。”

衛意被他的話逗得忍不住彎起嘴角,“對,運氣實在太好了。”

陳紀鋒再按耐不住,按着衛意的脖子吻了下去。

墓地上風聲了了,樹葉簌簌地響。陳紀鋒抵着衛意的嘴唇吻得很深,直到懷裏的小孩喘息急促起來,才慢慢拉開一點距離。

溫熱的呼吸交錯間,陳紀鋒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一模一樣。”

衛意勉強緩住呼吸,問:“什麽一模一樣?”

“五年來想着這些事情,從遇到之前的絕望,到遇到之後的後怕,想着自己從前不懂珍惜,以後可能一輩子都會失去那個人。”陳紀鋒依舊按着衛意,不讓他離開自己太遠,聲音低而輕緩,“我們是一樣的,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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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爺爺外婆表示強烈譴責公然在長輩面前秀恩愛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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