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楚國迎親使名字有點熟

外面雨下得還是陰冷又纏綿,齊抿王也沒走遠,就站在門外,昂着頭,任憑雨點清脆利落地啪啪打在臉上。

他的心裏一片迷惘,就如面前的秋雨,層層疊疊,密密匝匝,像一座灰濛濛的大山壓過來,讓人看不到遠方的景,也看不到近處的心。

蘇秦吃完飯後也陷入了深思,他抱着膀子,縮在被子裏,把頭深深埋着,良久,才漸漸理清了思路,他看了眼枕頭邊一摞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很明顯是新的,由裏衣到中衣,再到深衣,都是自己喜歡的月白色。

他慢騰騰地穿好,又站在鏡前,梳理好頭發,才緩步走了出去。

聽到腳步聲,齊抿王回過頭來,四目相對,兩人都有些意外。

齊抿王全身被雨水打得濕透,颀長的身形更是明顯,那年輕地,充滿張力的胸膛,好像快要撐破那層藍色的深衣,一雙黑黑的眸子也許是沾染了太多的秋雨,深遂地如高遠的青空,讓人一眼看不到底。

“王上,您怎麽站在這裏,臣正要去找您。”愣怔片刻後,蘇秦收回目光,低頭,拱手說道。

“沒事,孤覺得有點熱,站在這裏涼快涼快。”說完後在蘇秦驚詫的目光中,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

好像一束陽光,穿透層層烏雲,照射到陰冷的冰潭裏,萬年的寒冰也好像被這熾熱的光烤熱,嘭,裂開一道細紋。

蘇秦斂了目光,頓了下,好像積攢了全身的力氣,繼續說道:“臣得王上依賴,合五國攻秦,現在身體已無大礙,特來向王上告辭,繼續前往他國。”

“好,辛苦先生了,下一站,可是燕國?”齊抿王擡起頭,睜着眼看着豆大的雨點,直直落入自己眼中,引起生疼一片。

他沒閉眼,就那麽睜着,朝蘇秦擡了擡手,示意他離去。

蘇秦看了他片刻,才行了個大禮,緩緩離開。

一個親衛走了過來,齊抿王閉了眼睛,喃喃道:“吩咐猗頓,按計劃行事。”

他沒有逗留,看到蘇秦遠去後,立馬率領大軍,拔營歸齊,不過在經過宋國邊境的時候,特意令大軍在此歇了一夜,自己,則又一身黑衣,騎着一匹黑馬,做鬼一樣,到了個人煙稀少的地方,走到空間裏,把那塊刻好了字的龜殼,用鎬頭埋在了地裏,還精心做了個局,稍微露出了一個角,看起來像是一個萬年老龜擡起了頭。

然後,又趁着月黑風高夜,騎着快馬,偷偷溜回到營帳中,第二天,若無其事地帶着大軍,不緊不慢地回到了臨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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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宮花園裏一片生機勃勃,宿司農帶領着大小宮女內侍,正在熱火朝天地為蔬菜瓜果捉蟲,壟間是鄭國專門利用晚上時間幫着弄的水渠,遠遠看去,綠油油一片中,細小的水渠遍布其中,如一盤棋局的分割線,像極了一個擴大版的空間種植園。

齊抿王恍惚間,以為是在空間裏,彎腰便撿起一把鋤頭,手法熟練地給腳下的一片棉花鋤草。

周圍的空氣瞬間安靜,正幹得起勁的王上,後知後覺得記起,前世的自己,連苗和草大概都分不清,突然像個老練的農夫,這确實夠讓人驚悚的。

他停了下來,兩手扶着鋤頭,多此一舉得向宿司農問道:“孤沒鋤錯吧?”

宿司農看了眼他腳下鋤得松軟而工整的地,滿臉贊賞地點了點頭,笑道:

“王上活真好!”

活真好,哈哈,這宿司農,不做王後了,說的話,倒還和前世一樣。

一個親衛急匆匆地走過來,低聲向王上說了一句,正在莫名得意的王上便把鋤頭一放,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花園,一陣風迎面吹來,齊抿王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身邊的侍衛體貼地遞上一件紅色披風,齊抿王接過披上,又使勁地緊了緊,才邁步走到大殿上。

殿上一片珠光寶氣,花紅柳綠,是楚國的迎親使團到了。

齊抿王本想這是一場客氣短暫的禮儀性接見,卻在聽見為首那人報上名字時,瞬間瞪大了眼睛。

這個四十多歲,面容清瘦的中年人,竟然是後世大名鼎鼎的屈原,此刻,還叫芈原的楚國上大夫。

在楚國那片溫柔的山水裏,很難見到氣質如此硬朗的人物,齊抿王仔細端看着這位最近在楚國不大好混的上大夫,眼中是不加掩飾的好奇。

他是唯一一個,在楚國的大殿上,要求現楚王發兵迎回老楚王的楚臣,就連老楚王的親兒子芈橫和子蘭,都沒提半個字。

才華橫溢卻清高耿直的王族,是楚國朝堂上的可有可無,不然,也不會淪落到被擠出權力決策圈,只做個迎親使的份上。

看到雖然笑容滿面眉頭卻皺成個川字的芈原,齊抿王溫和地笑笑,文質彬彬地請他入座。

“芈大夫大才,所做辭賦優美淡雅,孤很是仰慕,明日,大夫可到我大齊的稷下學宮,與荀子先生盡性清談一番”。

芈原擡頭看了他一眼,面色疑惑,但還是拱手行禮道:“謝王上謬贊,只是,外臣只是自己在書房一時興起,作了幾道小令而已,連家人都不知道,王上怎會讀過?”

齊抿王簡直被自己的莽撞笑出聲,這個芈原,前世并未有過接觸,在地府裏,只是聽人家談論,卻不知道那些辭賦,竟然是身敗國破後的有感而發,此時的芈原,怕還是個擠破了腦袋往朝堂權力圈裏鑽的憂國憂民的政客吧。

“啊,是嗎,孤只聽說楚人風雅,總角稚子便能作得了辭賦,貴國國君橫兄在齊時,常與孤同吟詩辭歌賦,便以為貴使也是如此,哈哈……”齊抿王沒辦法,只好把芈橫拉出來擋一擋,他可不想讓此時還為政客的芈原以為,齊國的間諜已經滲透到了楚國臣子的書房裏。

“原來如此,外臣對貴國的荀子先生,也是仰慕已久,能與之清談,是原三生有幸。”芈原雖是個政客,卻是個清直的政客,對別人面不改色說出的話,他立馬表示了相信。

接風宴,齊抿王沒讓田文主持,而是選擇了上大夫秦園。

前世,在接風宴上看到人家楚人滿身的珠光寶氣,好勝心極強的田文,非要和人家比富,一溜的門客,都打扮得光鮮亮麗,卻最終被楚使連履上都鑲着寶石的奢侈打敗,為了找回場子,讓自己的門客成為天下最幸福的一群人,一氣之下,竟然在封地上放起了高利貸,又逼死人命無數。

這個秦園,雖然是個看顏辦事的,平日裏大殿之上,對王上花癡了點,但關鍵時候,卻一點也不含糊,上次使趙,表現就相當漂亮。

果然,被提溜出來當主角的秦園,沒了呼天嗆地的花癡聲,海螺裏靜悄悄地,搞地齊抿王還有點不大适應。

臨進終場,為了表示對秦大夫出色的組織能力和良好的外交才華,齊抿王向他招了招手,把一直放在手裏把玩的一顆碩大的黑珍珠想送給他。

靜寂了一晚上的海螺,沖天而出的一聲尖叫,差點震聾齊抿王的耳朵。

【啊啊啊、、、、,這是被王上握了大半晚上的珠子,好想吻它,親它,吃掉它,哇哇哇,這該死的宴會,為什麽還不結束,不但耽誤我看王上,就連這沾在珠子上的王上的一丁點氣息,也快揮發地沒有了,啊啊啊、、、、、、好讨厭。】

齊抿王被這大膽的表白吓壞了,一口酒直接嗆在嗓了眼裏,手下的侍衛看王上面色紅得厲害,以為醉了,忙上來,不由分說地把王上扶進了內殿歇下。

宴會自然結束,齊抿王,無意中幫秦園圓了他的夢。

第二日,齊抿王又安排秦園陪着,不但與荀子先生進行了清談,還專門去了海邊,據說芈原面向大海,很是大發感慨,雖然沒作出一首驚豔的辭賦,卻也是老夫突發少年狂,直接脫了華麗的鞋子,跳進了海中,在冷冷的海風中,伫立良久。

但齊的大夫秦園,精力就沒那麽好了,他帶着兩只黑眼圈,精神恍惚地把手揣在袖子裏,失魂落魄,神魂颠倒地把玩着那顆珠子,從昨夜到現在,珠子的溫度,也沒降下來。

有将近一個月,這位面容姣好的上大夫,總是揣着個袖子走上大殿,一眼迷離地發完花癡,再揣着個袖子走下大殿,搖搖晃晃地坐着馬車回家。

在終于聽到這位上大夫某日忍不住的一聲嬌呼【啊啊,好滑啊】時,齊抿王手裏端着的杯子差點掉到了地上,他忙不疊地安排這位快要走火入磨的人做了公主的送親使,與芈原一起踏上了赴楚的行程。

随着公主的出嫁,齊楚兩國也進入了蜜月期。

冬天終于如期來到了大海之濱,齊人戀戀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鎬頭,回到家中,籠起明亮的炭火,烤起了香噴噴的魚幹 。

在大雪飄飛中,在老國相田嬰兩月未入家門的日子裏,在他的小妾們又給他添了兩個兒子的鞭炮中,在大将軍命令號兵吹起回營的長號時,大齊的水渠,終于像一盤精致的大棋,蜿蜒盤旋在廣袤的田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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