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個人,醉在萬鬼叢生的街頭
嗓子很幹,齊抿王張了張嘴,想叫點水來,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無奈,他坐起來,閃身進了空間,趴在那個清泉上,毫無形象地張嘴便喝。
一株青草落在泉水裏,本來清清的水,顏色立馬變成淡綠色,齊抿王擡起頭,看到還在往裏扔青草的小花鳥。
“醒酒的、治嗓子的、去味的,快喝,老醉鬼。”小花鳥相當随意地扔完,抱着兩只翅膀,命令道。
齊抿王晃了晃腦袋,低頭便喝,像個剛做完活計的農夫,大口大口地把自己的肚子灌飽。
感受到一絲清涼滑進火辣辣的腸胃,齊抿王轉頭,沖小花鳥笑了一下,把一直瞅着他的小鳥吓了一大跳。
“謝謝你。”這溫柔的話,更是讓這只鳥摸不着頭緒,這可是多少年以來,這人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看着自己,表示感謝。
這種相處方式,還真讓鳥不自在。
齊抿王的思緒倒是扯得很遠,這只小鳥,行事陰險,說話叨叨,與自已話不投機,三觀不合,但卻是每一次,自己最難受時最需要幫助時,它總是出現在身邊。
千年來,它說了多少話,他不記得了,但是與它的初見,既便過了千年,仍是記憶憂新。
某鳥:“傻子,哭有個什麽鳥用,你要吃好喝好,一切才有可能,笨蛋!”
某鬼:“你才笨,有什麽可吃的,吃你呀。”
一個大大的魚幹啪地放在了自己的懷裏,那是小時候自己最愛吃的美味,是齊國,所有齊人記憶中的美味。
從此,一人一鳥便開始了千年的相愛相殺,他從毒蛇口下救過它,它在所有人都孤立他時,能一整晚地在耳邊叨叨叨,讓那一個個冷到骨子裏發顫的夜晚,不再寂寥地沒一點聲音。
“別介,千萬別這麽一本正經地,看着好瘆人,來,吃點東西回回神,快點恢複正常。”小花鳥從旁邊地裏摘了串葡萄,啪地扔到齊抿王手上。
齊抿王瞪着一雙手中葡萄大的黑眼睛,看了它良久,才噗嗤笑了,摘下一顆最大的,啪地扔到它嘴角。
小花鳥準确無誤地接住了那顆葡萄,配合了兩千年,還是有點默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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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空間外的內殿窗前,侍奉洗漱的小內侍已經到位,齊抿王站起,走到書房裏,挑了幾本有關美食方面的書,閃出了空間。
今天的殿議,範圍很小,小到只有田味一人,齊抿王把書遞給他後,才後知後覺得想起一件事,但看到這人聚精會神地看得津津有味,忙好奇地探頭看過去,這滿滿的鬼劃符似的字,他能看明白?
“為了讓你不那麽費勁的手抄,我已經幫你解決了,笨蛋。”小花鳥抱着翅膀站在空間門口,了然地看着他。
齊抿王心悅誠服地接受了它的罵。
“王上,您、您、您真是神人呀,此書,絕對不可能是凡間的庸、庸、人能寫出來的,妙,妙,太、太、太妙了!”田味看得入味,說得激動,結巴地一如即往。
齊抿王想過,猗頓的情報網雖然打進了上層權力圈,但每每交換情報的地點,要不是到人家府上,要不是到別人家的酒樓,不方便,不安全,不私密。
現在有了田味,大齊官辦的大酒樓會開遍六國,不光有強大的財力支持,更有讓人欲罷不能的美味,吸引達官貴人,易如翻掌,比每次帶着禮物去人家府上,即安全,又省錢。
田味雖結巴,但心眼卻是很多,看到王上一幅意氣風發的樣子,知道是有大計劃要說,便閉了嘴巴,只聽,不講。所以,用了比預期短很多的時間,齊抿王就把酒樓和食品加工廠的事情講了個明明白白。
大齊開始了第三次招工,年齡限制在十六歲以下,由新任的田司長親自面試,讓人意外的是,孤兒院的孩子的錄取率,竟遠超平常人家的孩子。
大概是經歷了饑餓的滋味,才更懂地食物的精妙吧。
新任的天膳司司長田味在衆學徒和學工面前,話少的可憐,手裏的小柳枝卻忙得很,對做得不符合要求的或浪費食材的少年人,啪地就是一小下。
兩個月後,大齊的第一座金碧輝煌的酒樓開業了,名字是齊抿王親自取的,叫“天賜一味”,并宣布,以後在六國開的,都用這個名字。
天賜一味成了顯貴名流,富商巨賈,各國間諜的天堂。
若宴請賓客時,訂不到天賜一味的兩道菜,都不意思說自己是混齊國上層貴族圈的人。
做為一個重新恢複人間味蕾的人,齊抿王做了很長一段時間天賜一味的貴客,但這位貴客,低調得很,總是一身黑衣,騎一匹黑馬,像做賊似地,從後門進,從後門出。
王上是要面子的,特別是青春年少的王上,非常不願意被人說成一個吃貨。
今天是七月十五,鬼節,齊抿王打馬走在街上,感到有點兒親切,這個節日,是地府裏所有鬼的新年。
可以随意串門,無論是下面的朋友,還是上面的親戚。
遠處燃着點點紙火,這是上面的親人,為下面的親人燒的紙錢,殊不知,就在他身後,下面的親人正熱淚盈眶地看着他。
每個人的身後,都圍繞着那麽幾只安靜的鬼。所以,要是有那麽一個孤伶伶站在那裏的一個人,就顯得很突兀了。
這人手裏還提着酒,走得歪歪斜斜地,一看就是個喝了不少的醉鬼,齊抿王想到上次在田府裏醉了時的熊樣子,皺了皺眉,拉了拉僵繩,兩腿一夾黑馬肚子,沖了過去。
“哈哈哈哈,好酒,好酒!”身後的一聲醉言醉語驀地鑽入齊抿王的耳朵,他不可置信地勒住了僵繩,調轉馬頭,看向那個人。
蘇秦,還是一身白色錦衣,但未束腰帶,外面的深衣松松地挂在身上,露出已被酒暈染成粉紅色的脖頸。
齊抿王跳下馬,一把扯過這個醉得就要往地上倒的人,抱起,放到了黑馬上,自己也跳上來,猛地一拍馬屁股,直向蘇府奔去。
大門四開,齊抿王直接把馬騎到了蘇秦的書房,他知道,這人,書房裏的配備,比內室裏還齊。
皺着眉頭,幫他打水擦了臉和手,才坐下來,靜靜地打量着這個與平日裏完全不同的人。
他就這麽意态慵懶地躺着,清隽的臉上微微發紅,沒了平日裏的清冷和高雅,自臉頰,至鎖骨,都變成了淡粉色。
也許是酒的後勁太大,這人擡起手,使勁地扯自己的衣服,露出了大片的胸膛。
齊抿王瞥了眼那白皙的皮膚,伸出手,動作粗魯地打掉了那只亂動的手,把衣服重新弄好,并系上了帶子。
蘇秦不知嘟哝了一句什麽話,便沉沉睡去了。
齊抿王瞪着他,良久,突然想到了什麽似地,直奔那幾個閉着門的書櫃,在最裏邊最下邊的那個書櫃裏,一把扯出了那只把自己藏了大半年的小布老虎。
他絕對不相信,那天他獨自來的時候,這只小老虎把自己藏到了這個書房最隐秘的角落。
小老虎憨憨地看着他,他也怔怔地看着它,臉上猶豫了好幾次,最終,還是彎下腰,重新把它放了進去。
他永遠失去了它。
在書房裏漫無目的地轉了三圈,才停下,從水壺裏倒了一杯水,放到了蘇秦能一伸手便能拿到的地方,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宮後,他把那二十只小老虎都找出來,排成一排,挨個地抱了一回,才滿意地睡去。
小花鳥撲愣從空間裏飛出來,替他蓋上了一層薄薄的毯子。
雖然六國合縱沒弄成,但最大的苦主韓魏卻再次聯合起來,直面秦發起的東擴之戰。
這次戰事,齊抿王知道,上一世,便是如此,那位叫白起的将軍,憑此戰,墊定了他天下無敵的征程。而韓魏,自此後,節節敗退,幾年之間,割讓六十多城,大半國土滄喪,再也做不了齊國的屏障,而強秦,正式占據關中天險,向山東六國,開始了他快速度的蠶食。
齊抿王沒招開任何一個大小殿議,他直接對猗頓下了命令,以他為特使,面見韓咎,表達了齊國田兄對他的資助,并一再慷慨表明,若有閃失,一定前來求助,他田兄不惜再率一次兵為他助陣。
安排好一切後,他緊急召見了匡章,把整理好的情報有選擇地遞到他手裏,等着他的意見。
“跨境作戰,實乃兵家大忌,伊阕那個地方,易守難攻,聯軍不一定便敗,王上,老臣的意思,還是先靜觀其變,待韓魏來求,再作決定不晚。”匡章閉着眼睛老半天,才慢條斯理地出聲道。
“老将軍,上次白起攻宋,你也親眼見過,聯軍雖然人數倍于他,但這位将軍,哪次不是以少勝多。若聯軍被屠,韓魏将再無主力擋在我齊的前方,穩妥起見,将軍還是即刻起程,先屯兵邊境,一有命令,馬上便可以進攻。”齊抿王有點着急,老将的缺點便是總不把新将放在眼裏,這會誤大事的。
果然,這位老将,不但不把新将放在眼裏,對這位臉現着急之色的小王上,也有點沒放在眼裏,在聽到他的話時,他微微一笑,給出了一個很明顯的小題大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