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己的網破了,又被別人的網罩了

一股清新的松木清香傳來,秦園在模糊的視線中,看到那雙腳,站到了自己面前,耳邊響起王上那清越帶着點戲谑的聲音:

“莫哭了,上大夫皎月般的人物,臉哭花了,可不好看喽!”

若在平時,此時的海螺會被秦園的啊啊聲炸裂,但此時,靜悄悄地,就連齊抿王,都感到了彌漫了整個大殿的悲傷。

他突然也有點想哭,從來沒有人為他如此哭過,除了在地府時,那個少年王孫賈,再就是自己的兒子,孫子。

但是,這個秦園,前世,直到國滅,他也沒怎麽注意到他,自己身死後,他也不知下落,在地府,也沒遇着他。但也許,當時齊人死的太多,他根本沒注意到夾在浩浩蕩蕩齊國鬼軍中的他。

他蹲下來,靜靜地等待,等着秦園平靜下來,才親自看着他喝下那剩下的半杯果子酒,手裏緊緊握着自己賞的那顆天下沒幾顆的大黑珍珠,告辭出去。

第二天的朝議,齊抿王不顧諸位義憤填鷹的臣子,一意孤行,又做了一件讓天下人恥笑的事情,把快要大婚的準王後,以公主的禮儀,派了兩千精兵,護送至秦國蒙府上。

又一個準王後,成了他的義妹。

十裏長亭,齊抿王和挺着大肚子的宿司農,為白姑娘送行,看着這位鳳冠霞珮的新娘子,平凡的一張臉也變得生動美麗起來。

“白姑娘,孤只有一事相求,別忘了明年的四月份,是你宿姐姐的娠日,介時,還麻煩您跑一趟。”

白鳳姑娘看着面前的王上,他看宿女官的眼神是多麽溫柔呀。罷了罷了,這個男人的心,并沒有因為宿姐姐嫁人,而有所改變,她擡起頭,朝亭中站立的兩人行了個禮,表示一定赴約後,便乘着嫁車,奔赴秦國去了。

這一舉動,即在天下人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這個小齊王,按他以往的行事風格,沖冠一怒起兵的可能性最大,但自以為俠義君子的把女人讓出去,也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女人的力量可以帶來和平,但同樣,也會帶來毀滅。

随後到來的情報讓齊抿王有點惱火,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又是那個田沙。

為了陰止他立王後,公為私用手中的斥侯系統,調查出白鳳的娃娃親事,本想用一封密信告知蒙府,卻不料被秦間諜截獲,直接送到了秦國的朝堂,這才有了後邊的布局。

得知自己又害了親親小王上的田沙,很快上了一封告罪書,請求王上收回田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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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美,齊抿王把田沙的告罪書重重放在王案上,不但沒撤封姓,還又很大方地加封她為縣主,認了堂姐。

鐘太後跟兒子心有靈犀地以田家族老的身份,雷厲風行地把田沙的名字加到了王家族譜上。

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田沙美人接連上書,表示如此封賞,太過欺天,要求收回,不然,便以齊王女人的身份,游學天下。

齊抿王對她這種威協早就有了免疫,接到信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出乎他的意料,女人,特別是長得漂亮的女人,自信心可不是一般的爆膨。

她真地欲說還羞地公開了自己的身份,這讓事情看起來更加可信,怪不得把準王後這麽大方地送走了,原來早就有了一個國色天香的情人。

傳聞有斷袖之風清純無比的齊王,為這個即将到來的新年,大方地添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八卦。

男女通吃,生冷不忌,秘密情人無數。

齊抿王在空間裏跳了腳。

“有什麽值得生氣的,你不是對這些事臉皮很厚嗎,怎麽,注重起形象來了,喲,長大了啊!”小花鳥像個老流氓,吹了個口哨,一點也不怕火上澆油。

“像你這種鳥,怎麽會懂一個男人的驕傲,這種刻意中傷的手段,太令人上火,我最近總覺得,有一張陰謀的大網,普天蓋地地壓下來,一招接一招,讓人應接不暇,感覺每踏出一步,都是陷井。”齊抿王停了下來,仰頭望天,喃喃道,聲音中充滿疲憊。

“是不是重生了,也并不輕松,事情的發展,也還是無法預料?”小花鳥繞着齊抿王轉圈,搞得他頭暈轉向。

“這個天下,就像一盤大棋,你現在,只是其中一枚關健的棋子而已,若真想翻盤,就要成為那個下棋人。”

齊抿王想想這一團亂麻,外邊人給陰招,自家人糊塗招,還有田沙這樣的,為情沖昏了頭腦,給敵人遞招的。

成為下棋人,憑他自己,是萬萬做不到的,他現在憑借的,只有多出來的點滴對後世的認知,還有那個空間。

但,如果武力達不到以一敵六的水平,那空間所帶來的財富,便會成為引來餓狼兇豹的源泉。

他想到了田文府上門客那閃瞎眼的奢華,那鞋上的珍珠,終于超過了楚人,而口舌伶俐門客在六國間的流動,更是在天下人中生動了齊國富裕的程度。

珠寶遍地,五谷豐登,魚美蟹肥,仙人出沒的風水寶地。

而猗頓的火狐貍情報網,最近的消息也幾近陷入停滞,說明他也遭遇了幾近滅頂的打擊。

而田沙,又作死地自我暴露了。

齊國,重新回到了眼不明耳又聾的階段,比當初還不如,那時的齊國,沒現在這麽富,引不起諸國的觊觎。

難道真如那些神佛所說,一切皆有命數嗎?

“孤當如何,小花鳥,幫幫孤!!!”齊抿王閉上眼睛,聽着它翅膀轉動的氣流方向,一把把它抓在手裏。

“對不起,我能看出你的不對,但卻沒有建設性的治國良策,我,無能為力。”小花鳥對上那雙滿含期待的眸子,第一次有點心虛地低下了小腦袋。

“難為你了,忘了你只是一只鳥而已。”齊抿王松開手,想放飛它,但小花鳥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眼中有滴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

是喪鐘又一次敲響了嗎?真心實意對自己的兩個人,秦園在大殿裏哭得風雲變色,而這只鳥,竟然也在別別扭扭地掉眼淚。

齊抿王坐在地頭上,望着天上閑适飄蕩的一片雲,像在自言自語,又像在暗暗發誓:

“這輩子,如果他們六國再攻過來,孤一定不會再讓母後擋在身前,一定不會讓王孫賈以身殺敵,孤會親自綁了自己,至他們的腳下,自刎,換取齊地百萬生靈免遭屠殺,孤會去地府,向神佛兩界認錯,無論人道還是畜生道,孤都會義無返顧地去投胎。”

小花鳥撲愣從他手中飛起,帶起的風刮得他的臉頰生疼,小鳥第一次失态地在他頭頂跳腳,像個潑婦一樣,大罵道:

“哈哈,投胎,像你這樣輕易認輸的廢物,只有老母豬的肚子,才能接受你吧。你齊國大地,百家學派,學術争鳴,武有田單、觸子;文有田嬰、蘇秦、秦園,再下,還有數不清的懷有俠義之心的報國之士,你執念兩千年,不就是對被陰謀國滅不服嗎,地府陰暗的漫長時光,難道真讓你也覺得,在這個世界,陽謀注定勝不了陰謀嗎?你不會下棋,為什麽不虛心找人教你,就這麽自怨自艾地留遺言,去做豬嗎,那我告訴你,不用等着投胎,你現在就是,就是一頭大笨豬,切!”

齊抿王看着跳腳的小花鳥,第一次,指着它,被罵笑了,直到笑出了眼淚。

在沒找到會下天下大棋的人之前,齊抿王以不變應萬變,很少召開殿議,只窩在內殿裏,看書。

在越來越緊的北風中,新的一年,又到了。

齊抿王又得到了一只小布老虎。

他在給太後和王孫母親磕完頭後,抱着那只布老虎,走出了內宮,在經過花園的時候,看到挺着大肚子還在勞作的宿司農,把手裏的小老虎塞到她手裏,奪過她手中的鎬頭,手法利索地把那片地翻得整整齊齊。

在鋤完的時候,宿司農想把小老虎還給他,齊抿王瞥了眼她的肚子,溫柔地說道:“送給你的孩子,讓它保佑他平平安安地降生。”

在漫天的風雪中,齊抿王空着兩只手,晃晃悠悠地出了王宮,又站在那九十九道王階之上。

這潔白的雪花,能否掩蓋這個人間,一切的龌龊和陰謀?

挂着大齊旗幟的大船,已經在東胡和百越之間往返了多趟,但,帶來財富的同時,也帶來了異域人饑渴的眼睛。

那些眼睛,泛着綠光。

齊抿王閉上眼睛,涼涼的雪花落在長長的睫毛上,像一只雪白的蝴蝶,輕輕落到了花蕊上。

他想到了後代的一個王朝,那是個富裕的繁盛的時代,但最終卻以幾近所有的王族為奴為隸國滅而恥辱結束。

那個王朝,只有周邊的蠻虜,但大齊,不但有蠻虜,還有實力強勁的六國。

在不久的将來,強秦将開始瘋狂蠶食其他國家,但那是前世,今世,他的矛頭,也許早就對準了自己。

在那個野心瘋狂生長的朝堂,趁大齊還未強壯到不可戰勝之時滅了它,是最為合算的謀劃。

那個後生,改變了策略,不去打其他中間幾個了,而是抱着同一個目标,聯合起來,向另一個後生發起了攻擊。

他想起了那個講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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