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
可葉修顯然沒有接收到他眼神中正确的含義，只顧着和對方打嘴炮了：“你還好意思說？居然把我老婆關在小黑屋裏，喪心病狂啊！還全木質結構，十厘米厚的板子！”
方銳攤手：“這不怪我，老魏的主意，你找他去。”
“你別什麽都賴老魏，老魏什麽都比不上你，還就是下限比你高那麽一丢丢。”葉修義正言辭狀地為魏琛說話，“哦，還有一點，他比你還多了點良心，不會恩将仇報——方銳你也不想想當初是誰九死一生地把你從南海裏撈出來的，就這麽對待我？”
一提這事方銳就來氣，跳起腳來：“日哦葉修你要不要臉啊，你也不說我掉下去是誰害的？”
葉修一本正經地回答，态度之認真就如在闡述科學真理：“當然是老魏。”
“你特麽還好意思說我？！”
本還在為葉修有老婆的事實而震驚的周澤楷，這下子總算是回過神來了——十厘米厚的板子造的小黑屋，還有一開始葉修詢問自己的塔迪斯……葉修那所謂的“老婆”，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他的那臺當過報刊亭又扮過售貨機的君莫笑了。
理論上來說，只要有坐标，時間領主的塔迪斯可以停靠在時間與空間中的任何一個點上。可有一種情況，卻能讓神通廣大的時間領主幹瞪眼——
木頭。
時間領主永遠也無法開着塔迪斯進入一個全封閉的木頭箱子，塔迪斯絕對不幹這種事，它們讨厭這些原始的老頑固；也別想他們用音速技術打開一扇木頭門，只因為木頭的分子結構實在是太太太太太堅固了。之前葉修用音速起子開門，是利用音速技術引起分子結構間的隔離性音速移動，從而使門鎖瓦解。可那些門，都是高科技産物，金屬制品，要被入侵實在是簡單。可對付高科技，有時最原始的手段反而最為有效——比如最佳防止黑客竊取數據的方法就是紙質檔案——沒有門鎖，只是一個木頭門栓，就能讓他們束手無策。
哦，當然，如果一定要用音速起子開木頭門的話，也是可以的，只不過那需要計算出整個木門的結構的諧波共振，并精确到亞原子級別，以地球的時間來計算的話……唔，至少得算上四五個世紀。（注1）
周澤楷想象了一下自己的塔迪斯被關在木頭箱子裏的可怕場景，覺得自己肯定會立刻掏出音速起子組裝一個大功率電鋸，和實木板拼了。
就像地球上的男人會視愛車為老婆一樣，在時間領主眼中，自己的塔迪斯也絕對是性感火辣的sexy。雖然葉修不是時間領主，可既然他手上有一臺塔迪斯，心情應該也是一樣的。而塔迪斯被扣，葉修無法進行時空跳躍，也就不難理解他為何用如此原始的方法，在大馬路上拔足狂奔了。
當然，周澤楷從只言片語中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倒并非是現在就對葉修了解甚深，而是基于他對自己人品的信心——無論未來過去多少年，重生過多少次，周澤楷也不認為自己會介入他人的感情。
這邊葉修和方銳的嘴炮已經讓周圍的人看不下去了，能和葉修動手就絕對不要動嘴，這是榮耀內部的共識。于是幾個人一起上前，就将葉修架了起來，強行塞進了不知何時就停在路旁的車裏。而面對周澤楷的時候，他們就顯然溫和多了，只是用略帶幾分熟稔的口氣提出了上車的邀請。
周澤楷還沒有拿準自己在榮耀裏到底是什麽身份，他分辨不太出面前這個斯文的男子究竟是誠心邀請還是客套幾句。不過當他對上葉修的視線之後，他還是決定上這輛商務車，并坐在了葉修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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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門關上的瞬間，周澤楷看見那個短發姑娘打了個響指，那些感知過濾器就全部爬進了車裏，縮好小腳趴在了她的長筒靴上裝起了鉚釘。
估計是因為認命了，上了車的葉修老實多了——相對而言。他要了瓶水補充大熱天拔足狂奔而喪失的水分，然後就開始插科打诨。從他們的交談聲中，周澤楷沒花費多少工夫就知道了一部分人的稱呼，并了解了葉修要逃離的會議是什麽。
其實就是個年中總結會議，總結上半年榮耀各部的工作得失。本來這種會議應當在北京的總部舉行，卻因為葉修常年在杭州附近晃悠，他們才跑這裏來守株待兔抓逃兵。榮耀有專門檢測非正常時空波動的儀器，而塔迪斯降落時引起的波動是最特別的，在天網的輔助之下，榮耀的人可以輕易地從通過攝像頭鎖定葉修的君莫笑，然後趁葉修不在把它打包帶走——哦，如果葉修在裏面的話就更好了。
葉修對此表示強烈譴責，可全車的人都不管他。
“如果不是因為每次開會的重點案例中，一半都是葉修前輩你惹出來的事情的話，我們也不會盯着監控找你。”那位姓張的戴眼鏡的副部如此說道，“比如上次在古墓裏挖出來的袖珍瑞士手表——”（注2）
“新傑啊那真的只是個意外。”葉修聳肩，“那是我和小周去見老豪倫詩（注3）時他硬要送我們手表，小周不肯要，這才折中了一下送了我們一枚袖珍手表模型，我就随手揣衣兜裏了。接着我們就去了清朝溜達了一圈，回來一模口袋它已經沒了，等我再看見它就已經是網上的三大古墓未解之謎之一了。”葉修默默哀嘆了一下，“都鏽成那個鬼樣子了，搞得我再也沒敢去找老豪倫詩，可惜了，老人家還是挺有趣的。”
“可憐的潘林、李藝博。”方銳也默默哀嘆了一下，“從《走近科學》到《探索與發現》再到現在的微博‘辟謠’鬥士，他們頭上那些壯年而生的白發都是葉修大大的鍋。”
“這算好的了，時空穿越什麽的大衆還能接受。”坐在葉修後面那個叫李軒的探了頭過來，剛好在葉修和周澤楷的腦袋中間，“外星人這些才是最麻煩的，畢竟有人給我們劇透過了，地球廣大群衆正式接受外星生命可是在三年後，所以我們只能藏完了掖着，掖完了藏着，哎。”
“過了這三年就可以了。”唐姓的短發姑娘快速地點着手機，手快得可以看見殘影，周澤楷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葉修點頭：“對啊，你們看我多好心，告訴了你們準确的時間，是不是日子過得比較有盼頭了？要是不告訴你們，這苦逼日子要遙遙無限期的，太殘忍了。”他正說着，往窗外看了一眼，突然“咦”了一聲，問道，“這不是去分部的方向，不是要去開會嗎？”
“在你忙着躲避我們的時候，會議已經取消了，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張副部——現在周澤楷知道他叫張新傑了——解釋道，“這件事情有些棘手，可能已經超出了榮耀的某方面處理能力，所以我們急需你的協助。剛好周顧問也在，這次還是要請你幫忙了。”
總算知道自己在榮耀裏是什麽身份的周澤楷沒有吭聲，畢竟身邊葉修直接就開口問了：“先說說看什麽事？”
“塔裏木盆地地下有一個巨大的地下海洋，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周澤楷仔細回想了一下，并沒有想起什麽，葉修卻很快地點頭了：“知道，這不是都發現好多年了嗎？”
“是的。這片水域富含二氧化碳，不能被輕易打開，大量的二氧化碳四溢會加劇溫室效應，所以對它的研究一直緩慢。直到年初，有關部門才在盆地上設置了一個特殊的入口，可以在保證二氧化碳不洩露的情況下，進入這片底下海進行研究。”
說到這周澤楷總算是想了起來，地球上好像是有這麽好幾處地下海，塔裏木盆地地下就有一片，不過在他的記憶中，這些海域應該從來都沒有被正式開發過，所以他沒有什麽太深刻的印象。
“于是出什麽問題了？”
“一支三十人的潛水小隊，無一生還，只留下了一些影像資料，這是其中一段。”唐姓姑娘将她一直擺弄的手機遞了過來，視頻正在播放。
葉修和周澤楷都把腦袋湊了過來，才看了十幾秒，就都愣住了。
“這下兩位知道我們為什麽需要你們的幫助了吧？”張副部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剛剛車子颠簸了一下導致它有些歪斜。
“知是知道了，不過我真沒見過這個。”葉修臉色凝重地沖他搖了搖頭。
這段視頻很短，一下就播完了，周澤楷點了重播。他那雙黝黑的眸子緊盯着屏幕，聽着視頻裏的聲聲慘叫，嘴唇抿了抿，然後才擡起頭，開口道：“我認識。”
他的表情很嚴肅，裏面還透着些許不解，可說出口的話卻讓在場的人比他還疑惑——
“是地球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