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上

周澤楷第四次在視線中捕捉到葉修的身影，對比起前三次動不動就隔上幾年的，間隔短了不少。這次的假還沒休完，他便在杭州再一次見到了對方——這次的見面依舊是十足的葉修式風格——周澤楷只是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上，端着杯子看了眼川流不息的街道，還沒把杯沿送到唇邊，就一眼看見了在馬路對面拔足狂奔的葉修。

不假思索，周澤楷便扔下了咖啡杯和兩張紅票子，果斷地追了上去。周末的商業區，行人如織，想要在人流中追個人并不容易，更何況還隔着條馬路。不過，可能長得帥的人老天爺也會格外青睐，在路口的時候偏心地留了個綠燈，給了他一個完美的助攻。

到了同一邊，那就好說了。周澤楷的身高超過了一米八，兩條大長腿這一邁簡直虎虎生風，三兩下就已經到了伸手就能抓住葉修胳膊的距離。誰知，葉修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追他，眼見着胳膊就要被拉住，趕緊加快了速度，瞬間又蹿出去半米，好像周澤楷是豺狼虎豹一樣。

周澤楷心裏覺得好笑——這戀人也太沒默契了，只能張口喊：“葉修。”

前面那個後腦勺光速一般往回轉，一見周澤楷那張帥臉就開始嚷嚷：“卧槽？！小周？！是你早點說啊！快！你家一槍穿雲呢！在哪？生死攸關性命存亡開不得玩笑我們快點私奔！”

周澤楷眨了眨眼：“……停得遠。”

“多遠？”葉修腳下不停，往地下通道走的時候整一個三步并作兩步。周澤楷相信，葉修在下樓梯前看扶手的那一眼，充分表明了葉修有多想學成龍的武打片中的鏡頭，從上頭直接溜下去。

“蕭山體育館。”

從這裏到蕭山體育館打的也要半小時，葉修簡直要老淚縱橫了：“停那麽遠幹嘛啊，車子外形不就是要好好利用走哪開哪的嗎？”

“……堵車。”周澤楷認真回答。

葉修哭笑不得：“你這孩子怎麽還是這麽實心眼，屬秤砣的嗎？”

周澤楷一本正經道：“……不小。”才不是孩子。

時間領主也是爹媽生出來的，當然也會逐漸長大，可當他們成長到一定年齡，“啪”地一聲克洛諾斯拍下雙掌，他們的長相便被時間塑封起來，再不會發生任何變化——除非重生。那時別說是這張臉，就連發色、身材、年齡、膚色，甚至性別都可能完全不同。別看周澤楷現在這張臉也就二十出頭，他的實際年齡已經将近九十，在地球上，那可是耄耋之年的老者。雖然在嘉利弗雷上，周澤楷這個年紀确實還算是個孩子，可孩子嘛，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還不夠老練的。

周澤楷這兩個字，在旁人聽來肯定是沒頭沒腦的，他也沒指望對方能聽懂。可意料之外的，葉修卻聽明白了——只見他噗嗤一聲笑出聲來，道：“得了吧，我沒叫你小小周就不錯了。”

周澤楷本覺得好笑，眼前這一幕仿佛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在感慨歲月悠長，可驀地，他便想起了葉修那容納了滄海與桑田的雙眼，不免微怔。

而就是在他微怔的這一剎那，四個橢圓形的小東西突然射來，落在人行道上，形成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剛好将他們罩在裏面。在觸地的瞬間，它們便各自分出四只機械小腳，亮起了一圈綠色的小燈，像螃蟹一樣以周澤楷和葉修為中心，向四個方向爬去。于是，令人驚奇的一幕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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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将人行道擠滿了的行人，在這四只“小螃蟹”爬到面前的時候，都不約而同地繞了開來，神态分外自然，動作格外流暢，明明看都沒看它們一眼，卻精準地避讓了開來。不，不僅僅是避讓了它們，就連它們四個連接而成的方形的區域，都一根腳趾頭也不邁進去。

不過是短短十幾秒，這熙熙攘攘的街頭，就空出了一大片空白區域，好像有四面看不見的圍牆将兩人籠罩在內，而衆人明明繞道而行，卻又視而不見。唯獨停下腳步的兩人站在一片空白的中心，若葉修此刻不是當事人，怕是要笑着說這還真有幾分“遺世而獨立”的味道了。

手已放在槍柄上的周澤楷眉頭微微蹙起，疑惑道：“感知過濾器？”他那疑問的口氣倒不是因為他對這小東西的身份的判斷不夠肯定，而是因為他深知，這還不是這個年代的地球所掌握的技術。

“哎，陰魂不散。”葉修嘆着氣，看着迎面走來的一群人——他們并未被感知過濾器影響，目标明确地走進了過濾範圍。走在最前面的是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一臉兇樣，徑直走到葉修跟前，也不說話，直接伸手。

“诶幹嘛呢幹嘛呢。”葉修往後一退，閃到周澤楷身後，“有話好好說，動手動腳幹什麽？”

來人“哼”了一聲，回答道：“抓你。”

周澤楷見來者不善，便配合起了葉修的躲閃，試圖将他護在身後。見周澤楷維護自己，葉修立刻來了勁，指揮了起來：“對小周，交給你了，正面剛！”

周澤楷本來還有些緊繃的身體突然就松了下來，再看看這群人，扭頭沖葉修問：“你……做什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個穿格子襯衫的男人放聲大笑，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着牆磚，眼淚都差點飙出來了，“這真是大快人心啊！老葉你看你家周澤楷都不幫你了，你就乖乖從了我們吧哈哈哈哈！”

“小周你——”葉修痛心疾首狀捧心哀嚎，“你這孩子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啊，對得起哥這麽多年對你的矢志不渝嗎？”

周澤楷眨了眨眼，沒說話。

倒不是他幫外人，只是再多看幾眼，周澤楷就知道面前這群人雖然穿着便裝，卻毫無疑問都是榮耀的人。他們大多數人都顯然受過正規的軍事化訓練，而且身上都或多或少佩戴了一些超時代的科技産物——最有意思的就在于，他們身上那些不屬于這個年代的地球科技的東西，來源都太雜了。

比如說面前這個門神臉的男人，他手上的那塊形狀奇怪的手表，是New Blash星的通訊器，連星徽都沒刮掉；又比如那個拍牆狂笑的男人，他耳朵上那個疑似藍牙耳機的東西，是M78星雲的神經接駁器，腰上的皮帶扣是潘多拉的礦石制作；再比如那個短發的飒爽姑娘，她那顆熠熠生輝的耳釘可是克林貢的微縮炸彈，足以炸平一座百萬人口的城市；更別說那個戴着眼鏡一臉沉靜的男人了，他鼻梁上的多功能眼鏡确實是地球自主研發的科技沒錯，可那是51世紀才被制作出來的，胸口口袋裏別着的筆還是可在空中書寫的米舍爾筆。其它的還有很多，簡直從宇宙這頭到了宇宙那頭，時間跨度也很是驚人，就不一一列舉了。

總之這樣一鍋大雜燴，帶來的視覺沖擊實在是美好至極，周澤楷相信，就是讓他去拉扯一支宇宙艦隊，再讓艦隊裏的人彼此分享裝備，也不會比這群人更深谙混搭之道了。

這絕對不可能是外星人聯手入侵地球，這群人顯然……唔，至少大部分，都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人。

所以這些外星産物的來源，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這是這群人繳獲的戰利品。

他們只可能來自于榮耀。

這個自古以來都在暗地裏守衛着中國不被外星入侵的機構，和外星生命戰鬥了幾千年，自然積累下了不少身家。這些戰利品是一個巨大的寶庫，如果能将其中的科技全數挖掘出來，地球可以向前狠狠跨一大步。只可惜，會用并不代表能夠掌握其中的原理，第三次工業革命的到來就是西方那群人苦心鑽研了幾百年的結果，榮耀若是想要将這些東西吃透，可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而葉修，明顯和榮耀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還很受榮耀成員的尊敬，總之絕對不會被榮耀追殺。假如榮耀要追殺他，這群人身上的裝備足以讓葉修這個手無寸鐵的家夥死上幾十次了。

這在大街上的圍堵，在周澤楷看來，玩鬧的成分倒更多一些。

“哎我說老葉啊，”那方格子襯衣的男人笑夠了，直起腰來，“你這又是何苦呢？有啥好跑的？更何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老婆還在我們手上，怎麽着都得回來的啊！”

周澤楷一愣，回頭看葉修，眼神中是疑惑與震驚——你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