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帥小夥子,你在找誰?”

一片迷霧中,突然亮出了一盞煤油路燈,它咧開了一張嘴,彎了彎燈杆,對着周澤楷詢問。

“找……我的愛人。”他茫然四顧,到處都是白茫茫的,沒有人,沒有路,只有自己和一盞會說話的路燈。

“哦,愛人。你怎麽會把人弄丢呢?”路燈誇張地扭動着,方形的燈裏火苗搖曳了起來,“可你要去哪裏找他?我是說,到處都是霧,或許你和他擦肩而過了都發覺不了。”

“……不知道。”

“哎,年輕人。沖動,盲目,你這樣就是走斷腿也找不到人的。”

周澤楷也知道,可是他還是得找。

“這樣吧,你把我的腦袋摘下來,提着我,就可以看清路在哪裏了。”

“路?”周澤楷低頭,這才發現自己腳下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石板砌成的小道,“可是……沒關系?”

“沒關系。”煤油路燈對着他點頭,“照亮旅人的腳下,這是我的職責,而且我的煤油很充足。”

“謝謝。”周澤楷踮起腳,将它四四方方像個盒子的腦袋從杆子上摘了下來。煤油燈一到手裏,就自己長出了杆子,這讓周澤楷可以很輕松地提着它上路。

“哦,這路可真夠亂的,到底是誰鋪的。”應該是走了有一段時間,周澤楷不知道,總之煤油燈又開了口,“我們就只能走在這路上嗎?我是說,我們可以不走鋪好的路啊。”

“不行。”周澤楷低頭,發現本來還堅實的大地消失無蹤,他腳踩的石板懸在了空中,只要踏漏,就只能摔個粉身碎骨。而不知何時,霧也散去了,他發現四面八方都是星空,而石板路在他視線所能看到的地方交織着,彎來繞去,讓他根本找不到頭緒。

“真糟糕,這是迷宮嗎?難怪你會把人弄丢。”

“嗯……”周澤楷應了一聲,繼續提着它往上走。

“嘿,你看,那邊那條路離我們現在這條很近,大概只有三十公分,你可以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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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楷看了看那條近在咫尺的路,猶豫了:“好嗎?”去了那條路,就能找到葉修嗎?還是說,他就一直沿着自己現在的道路,走到底比較好?

“年輕人,要麽聽我的吧?要相信燈的選擇。”

周澤楷低頭凝望着它,是它帶自己走出了迷霧,自己應該相信它吧?反正他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好。”

于是在煤油燈的指引下,周澤楷在一條條石板路中間穿梭。他提着這個發光的盒子,不知疲倦地尋找着,一步又一步。

直到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光點。

一個人影遙遙地站在錯綜複雜的石板路的遠方,手上也提着什麽,周澤楷想那應該也是一盞煤油燈,或許也會說話,喋喋不休的。站在這裏根本就看不清對方的五官,可周澤楷清楚地知道,那就是他在尋找的人。

葉修。

而葉修也看見了他,他在對自己招手。

“哇哦,總算找到了,可是我們要怎麽過去?這太遠了,也不知道是哪條路。”

煤油燈的擔憂是對的,這些路讓他根本就理不出一個頭緒來,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糅雜在一起,哪怕沒有阻擋視線的東西,也看不出個頭緒。但是盡管如此,既然已經看到了葉修,他就一定能找到那條路,握住對方的手。

他們不斷地向彼此靠近,可怎麽都找不出那條通向彼此的路,好像他們站着的青石板是兩條永不交集的平行線。而路與路之間有時又隔着幾十甚至上百米,想要直線靠近也毫無可能。他們只能一直遠遠地看着彼此,連對方的表情都看不清楚,只能一直這麽望着、望着……

“是不是兩邊的路沒有接通呢?或許你應該放棄。”不知看了多久,煤油燈終于忍不住這麽開口了,“畢竟我們只能走在路上,不是嗎?”

周澤楷看着那些數不清的石板——是的,他不能改變路,他不能,絕對不能。他看着那個遙遠的身影,神色哀傷:“我愛他。想在一起。”

我想抱住他,我想親吻他,我想愛撫他……

而不是永遠這樣遙不可及。

“哎……那我也沒辦法了,我只能指引你走在路上。”煤油燈的情緒也低落了起來,“而且這沒關系的,你知道的,這只是個夢。”

“是嗎……”周澤楷将盒子捧到了臉前,“沒發覺。”

“你當然沒發覺。”它做出了個撇嘴的動作,“你連我都認不出來。”

“嗯?”周澤楷仔細看着它,它已經不像煤油燈了,提着它的把手沒有了,更接近于一個方盒子,這讓他瞬間反應了過來,“哦,是你。”

“對,是我。我都帶着你去了那麽多地方了,才想起來。”

周澤楷複又低頭:“所以路是……”

“嗯哼。”

周澤楷愈發沮喪了。

“沒事,夢而已。你現在躺在君莫笑的卧室的床上,葉修在你旁邊睡覺,你的胳膊還搭在他的腰上,你們昨夜……嗯?幾次來着?三次?四次?”

周澤楷咳嗽了兩聲。

“安心醒吧,你大概都不會記得自己做了一個什麽樣的夢。醒來之後你又可以開開心心的約會,和葉修去所有該去的地方,沒時間浪費不是嗎?”

“……嗯。”周澤楷點頭,在盒子上輕輕落下一吻,“謝謝。”

“得了吧,你快醒,你該親的人在你懷裏。”盒子別扭地動了動身子,周澤楷打賭它是害羞了。

周澤楷掀開眼。

葉修背對這自己,側躺在他懷裏,他的胳膊還搭在對方腰上,可以感受到體溫的熱度,還有一起一伏的呼吸。他盯着葉修幹幹淨淨的後頸——睡前他在那裏留下了不少印記,可早就消失了,葉修的自愈能力太強了。

他忍不住收緊胳膊,将葉修拉得更近,又将唇貼了上後頸裸露在外的皮膚,輕輕吮吻。

“唔……”被周澤楷的動靜弄醒,葉修發出了一聲咕哝,用略略沙啞的聲音問,“怎麽了小周?”

“嗯……做了個夢。”

“噩夢?”

周澤楷仔細回想了一下:“忘了。好像……在找什麽。”

“哦……大概是睡前我讓你找的那本《星際旅游指南》?”葉修迷迷糊糊地說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嘛……”

“嗯。”周澤楷覺得有道理,又問,“接着睡?早餐?”

“嗯我再眯會兒……我要喝皮蛋瘦肉粥……”

“好。”

周澤楷給葉修掖好背角,穿好衣服,正要往外走,卻覺得少了什麽,便還是走了回來,在葉修嘴唇上落下了一個吻,這才心滿意足地走出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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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體現潛意識……

那些路就是時間線,周澤楷知道自己不能踏出去,因為他不能改變它們。四四方方像盒子一樣的煤油燈是塔迪斯,也正是因為有塔迪斯,他才能穿梭在時間線上。

就算說了把握當下,可小周必然會不安,可他得學會将這些不安隐藏起來,不能讓葉修知曉,所以才會以做夢的形式體現。小周開始成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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