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平淡。
本來葉修作為一個人類，是不可能學會時空間坐标計算這樣複雜精密，又需要一些想象力和頓悟的技巧，可他有長期時間旅行的經歷，又是個時間與空間上永恒的存在，對時空間方面的事物幾乎擁有着本能的親近感和理解力，才創造了一個這樣的奇跡。
可縱使是葉修，學習計算坐标的過程也磕磕絆絆，甚至笑話不斷。
在榮耀的監測儀上發現了周澤楷的塔迪斯的蹤跡，急忙趕來卻把坐标算成了完全重疊，君莫笑一屁股壓上去也就算了——一輛黑色的跑車頂着一臺自動售貨機的畫面有多美根本就不用去贅述——停到半空中來不及啓動飛行模式，直接掉進西湖裏還驚擾了一群游客的那次實在是鬧得有點大，把鍋推給了魔術表演後，葉修還是慘兮兮地寫了五千字的檢讨。
“……不對，差了一千多年。”周澤楷耐心地把算錯的地方圈了起來，“仔細想想。”
“我都要想禿頭了！”葉修把臉埋進了草稿紙裏，“這個太難了……公式什麽的複雜點也就算了這還好說，那個想象時間流的波長是什麽鬼？”
“要感知時間……”周澤楷艱難地解釋着，“它們不是死的，是流動的。它不是直線，也不是曲線，不妨看成是個球？”
葉修掙紮着把臉從廢紙團裏露了出來：“不行，完全抓不到要領。你們時間領主的腦子究竟是怎麽做的啊？我都已經學了六十年了，要不是我時間有多一輩子都差不多過去了吧……”
“這是瓶頸。”周澤楷給他倒了杯水，“想通了，就會了。”
葉修抹了把臉，接過水：“好吧，都耗了這麽多年在上面了，說什麽也不能現在放棄啊——這沉沒成本也太誇張了。”
“加油。會成功的。”周澤楷這麽給葉修打氣，心理卻是不住地嘆氣——別的老師教學生都是學生進步越來越大，偏偏他教學生是學生越來越差，辛辛苦苦那麽多年，最後還是得回到解放前。
而且每當葉修有所退步的時候，他還要昧着良心說“有進步”并給獎勵。
“去人類的第一顆殖民星？”
“行行行，別在地球上就好，我都快憋壞了！我去拿糖！”
時間旅行是一件很容易上瘾的事情，當一個人的眼界從自身移向遠方，當一個人從自身所在的井底爬出，讓他意識到自身的渺小和宇宙的浩淼無盡時，再讓他停下腳步那無疑是一場酷刑。葉修當初與蘇家兄妹旅行了那麽多年，最後卻因為蘇沐秋的離去和蘇沐橙的失聯，以及君莫笑的拒載不得不留在地球上。除了無法老去死去之外，葉修只能過着與大衆相同的生活，他那臺能上天入地無處不在的塔迪斯竟成為了一個大型的儲物間。可想而知，當周澤楷出現在他面前時，不僅對時空間坐标的計算方法傾囊相授，告訴他安撫君莫笑的小技巧，還每當他有所進步之時便帶他去一個新奇的地方游玩——
每個周澤楷到來的日子，都是葉修的聖誕節。而周澤楷就是帶來最新奇的禮物的聖誕老人，還是有史以來最帥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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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葉修對周澤楷的試探也是一種甜蜜的折磨。
對于感情這件事，周澤楷能夠明确地感覺到葉修一點也不急。反正兩個人都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花，大有就算周澤楷并沒有那種感情也要把他變成那只青蛙煮了的意思。而葉修所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就是不斷地加深兩人之間的聯系——比如明明周澤楷的塔迪斯就停在隔壁，葉修卻依舊邀請他在君莫笑的客房裏住下。
若不是心知葉修認真的個性，周澤楷恐怕都要懷疑葉修是故意拖教學進度，好讓他們有更多的獨處時間。
可偏偏周澤楷還必須牢牢地恪守着朋友的本分，不越雷池一步，哪怕再渴望親吻擁抱，也必須摁住自己的雙手，絕不對葉修的暧昧示好有任何回應。
因為他不能。
不過至少他可以慶幸葉修這樣的行為是越來越少的，假如是不斷遞增，他還真不确定自己是否會在哪一天按捺不住。可随着葉修的試探行為越來越少，眼中的感情越來越模糊不堅定，周澤楷又覺得心裏有個缺口再越來越大。
他知道再繼續下去，連兩人之間那暧昧粘稠的空氣都會失去。葉修望向自己的眼神裏的情意在越來越淡，好像酒精一樣随着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揮發，最終真的成為朋友，貨真價實的那種。他連葉修發現他們之間還有另一種可能的契機都找不到。
可周澤楷不能停下來，他還得繼續走下去。一旦停下腳步，他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對了？”
“嗯，對了。”周澤楷看着葉修的草稿紙，用力地點頭，并附贈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恭喜！能算空間理坐标了。”
“哈哈哈哈太好了！”葉修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學了三十年總算是會算這個了！這下哥終于可以和飛機火車說拜拜了！哥想去哪裏玩就去哪裏玩，大氣層已經攔不住我了，我要去和太陽肩并肩！”
“但你沒有假。”
一句話把葉修從天上拍到了地上，恨不得擺出一個失意體前屈：“人艱不拆啊小周……話說我記得你跟我說時間坐标特別特別難對不對，你都花了十幾年才學會？”
周澤楷點頭：“嗯。”
“……我能求個小本本，你把我慣用的時間坐标都列出來可以嗎？”
周澤楷好笑地看他一眼：“和地理坐标不一樣，是相對坐标，不是絕對坐标。随時會變，小本子沒用。”
葉修給跪了，半天才想起來還沒要獎勵：“走走走，小周我們出去玩。時間坐标的事情下次再說，先讓我放松一下，勞逸結合，勞逸結合。”
“有想法？”
“唔……”葉修視線移到了天花板上，想了有大概十秒，“有個問題想問——我能不能去自己的未來看看？原來沐秋只肯帶我去其他星球和年代外，怎麽都不肯讓我看未來，說萬一遇到什麽不好的事情就很難辦了。”
“他有道理。”周澤楷如此回答，又是一轉，“不過情況不同，現在你是定點，可以去。”
葉修扭頭看他：“我記得你是說我是定點，發生的事情都是不能改的，那發生了什麽意外豈不是更不好了？”
“但已是注定。”以往說這樣的寬慰話語時，周澤楷都會去握住葉修的手，他差點就這麽做了，還好及時地收了回來，“是你的話，不會有問題的。”
葉修最愛幹的事情就是在時間線上來回跳躍，就算讓同事們頭疼萬分也樂此不疲。也正是因此才有了那麽多屬于周澤楷的曾經，那些刺激的未知，和那些或疼痛或喜悅的已知，都是周澤楷所珍視的，也是葉修未來所珍視的。
——我答應過你會讓每一分每一秒都不缺席。
“相信我。”
周澤楷直視着葉修的眼，距離有點近，但并不過火，是一個暧昧模糊的距離。可以用好兄弟好朋友去解釋，也可以挖掘出一些不一般的情緒。
可周澤楷已經在葉修眼中尋不出任何他所期待的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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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相信我是愛他們也愛着你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