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季迎柳不愛惹事,可不代表事找她,她怯懦的不敢還手,尤其是面對找茬還打了陸果的刁奴——陳嬷嬷。

下人的廂房前,十幾個丫鬟聞聲從屋中~出來,看到陳嬷嬷命下人按着陸果扇耳光,戰戰兢兢的不敢吭聲,季迎柳忙跑過去大力推開陳嬷嬷,将陸果解救出來。

但還是來得遲了,陸果白潤的臉上布滿青紅交加的巴掌印,看起來觸目驚心,季迎柳怒火“蹭”的一聲竄至頭頂,她一把将陸果扯在身後護着,怒目看向陳嬷嬷:“陸果就算犯了事,也該交給管家處理,陳嬷嬷私刑下人,該當何罪!”

陳嬷嬷方才被她推搡的險些跌倒,早已怒火中燒,聞言一愣,繼而大怒:“你是什麽人,竟敢來教訓我?”

“甭管我是誰,你私刑下人就是不對。”季迎柳柳眉一豎,冷言質問,氣勢竟比沈老夫人更威嚴幾分。陳嬷嬷是沈慕樂的奶娘,在沈府都是別人怕她的份,哪有人敢這般厲聲質問她,頓時怕了幾分,随即怒不可支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鬟她怕什麽,指着季迎柳的鼻子,罵道:“來人,将這賤婢給我拿下,掌掴三十。”

話音方落,見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卻遲遲都不敢上前,怒火上頭的陳嬷嬷心頭有一瞬遲疑,只聽季迎柳嬌~聲呵斥下人:“你們盡管上來試試。”

此話一出,下人們更不敢上前。

陳嬷嬷驚異不定,這奴婢究竟是什麽人?

一名丫鬟忙湊在陳嬷嬷耳邊,悄聲說了一句什麽。

陳嬷嬷憤怒的臉驚愕一瞬,繼而神色微變,詫異的看季迎柳好幾眼,連帶着語氣也沒剛才怒意翻騰:“陸果偷小姐的首飾犯了事,你只要把她交出來,讓老奴對小姐有個交代,今日的事就到此作罷。”

季迎柳将陳嬷嬷的遲疑收入眼底,心頭閃過一絲疑惑,可此刻她也顧不得細究,只強斂住怒火,冷聲質問:“你口口聲聲說陸果偷了小姐的首飾,可有證據?”

陳嬷嬷冷笑一聲,可态度卻比方才恭敬許多,她令人去搜陸果房間,不消片刻,下人從屋中拿出一個包袱,當着院中所有人的面“啪”的一聲,摔在她跟前地上。

如指甲蓋般大小的貝母從包袱口滾出,咕嚕嚕撒了一地。

“我的川貝.......”一直捂着臉哭泣的陸果,見狀神色大變,忙彎腰要去撿,卻被季迎柳拽住,身子動彈不得,她淚眼汪汪的盯着,再不敢亂動。

陳嬷嬷卻冷哼一聲:“陸果一個月的月銀才二兩,而這些川貝少說有兩三斤,價格早不止二兩,這錢她不是偷小姐的首飾變賣來的,是從哪來的?”

卻是近段時日在均州養病的沈慕樂屋中的首飾離奇的少了幾件,而陸果之前是侍奉沈慕樂的,陳嬷嬷查偷首飾的小偷時,就查到陸果頭上,懷疑是陸果偷了首飾拿去變賣,換了川貝。

季迎柳還以為陸果犯了什麽要緊的事,竟然是因為這個,緊繃的神色一松,了然道:“這川貝是我白日出門時買給陸果的。”

陳嬷嬷一愣,還沒答話,一道娉婷的身影從後院垂花門前施施然走過來,臉露輕蔑道:“你買的?你一個府裏最低賤的丫鬟一個月的月銀能有多少?”

陳嬷嬷見得來人,忙屈膝行禮:“小姐。”

來人卻是沈砀一母所出的妹子——前幾日聽聞沈老爺忽發惡疾連夜從均州趕回沈府的沈慕樂。

她今日穿一襲銀霓紅細雲錦廣绫合歡裙,眼梢上挑,杏面桃腮,容貌好是好,卻隐有一絲高高在上的戾氣,一看便是不好相處的人。

季迎柳之前從未見過沈慕樂,對她的了解,也不過是出于那個噩夢。

夢中,沈慕樂極不喜歡她,平日總給她上眼藥欺負她,她覺得沈慕樂不過是個被寵壞的驕縱小女孩,便不曾與她多計較,而她正因她這一絲粗心疏忽,導致後來沈慕樂察覺到她接近沈砀的真實目的,并秘報給了沈砀,進而沈砀和她決裂,篡位成了皇帝,奪了自家的江山,并将她囚禁冷宮.......

可以說若沒沈慕樂,夢中的她便沒之後一連串的連鎖厄運。

對于害過她的人,季迎柳向來不心慈手軟,可沈砀身邊除了段昭外,最接近沈砀的人便是沈慕樂,或許她想查沈砀手中兵部要職官員名單,可以通過沈慕樂的手.......

憶及此,季迎柳斂住怒意,不卑不亢回道:“不多,也就二兩。”

沈慕樂早聽聞季迎柳是二哥救回府的人,這乍一看,人果然生的國色天香,甚至隐隐比善京城最美的福佳公主還要更勝一籌,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二哥叫她貼身伺候,這般一想,越發看她不順眼:“那你哪來的錢買這麽多川貝!”

這讓她怎麽回答?

季迎柳犯了難,她只知曉這沈慕樂對她這般敵視八成有慕兄情結,這才針對她,可她若承認這錢是沈砀之前賞給她的,說不準這沈慕樂在氣頭上會對她做出什麽偏激的事,那她便是啞巴吃黃連有苦吐不出,便抿緊櫻~唇快速思索着對策。

“怎麽,說不出來了?”沈慕樂見她答不出話,下巴仰的高高的,輕蔑的盯着季迎柳譏诮:“還是說你串謀陸果合起夥來偷我的東西被我人贓俱獲,不敢招供!”

“錢是我給她的。”

這時,一道隐含怒意的聲音從垂花門傳來。

季迎柳還未擡頭,便見一道巍峨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跟前,阻擋住她眼前所有的視線。

是沈砀。

他不是在書房嗎?怎會忽然出現在這?

她人還沒做出反應,正要繼續諷刺她的沈慕樂臉上乍然一喜,快步奔到沈砀跟前,驚喜的捉着沈砀的手叫道:“二哥?”

沈砀卻不看她,只目光沉沉的盯着季迎柳:“怎麽回事?”

季迎柳乍然聽到質疑聲,不知沈砀到底想知道什麽,唇角一抿,如實道:“三小姐懷疑我們偷了她的東西拿去變賣。”

語氣生硬的幾乎刻板,可沈砀卻還是從中聽出了幾絲委屈卻不敢宣洩的意味。

沈砀轉而看向段昭:“去查一查。”

段昭得令,立馬領着張嬷嬷朝後院去了。

竟是絲毫沒懷疑她話中的真僞。

季迎柳再想不出沈砀竟是這般反應,微張着櫻~唇一愣。

沈慕樂瞪圓了杏眸,不可置信的驚呼道:“二哥,你怎麽查都沒查就認定季迎柳沒偷東西,你不幫我不說,還故意偏袒她......”

“慕樂,這事二哥稍後會給你一個交代,你先回去等着。”沈砀輕拍沈慕樂的胳膊,态度端的溫柔,可沈慕樂還是從中聽出一絲不耐的情緒來。

她慣來怕這個二哥的,聞言再不敢找季迎柳的茬,憤恨的剜一眼季迎柳,領着一幫子下人灰溜溜的走了。

“跟我過來。”沈砀移目看向季迎柳,視線觸到她護犢子般将陸果護在身後的架勢,俊眉一皺。

季迎柳瞬間懂得了他的眼神。

那是再嘲笑她自保還來不及,竟還妄想護着別人的自不量力。

她杏面上微微一燙,有種被人看穿隐私的報澀之感,她抿了抿櫻~唇,正要舉步過去。

“迎柳......”淚眼朦胧的陸果擔憂的攥着她手臂,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季迎柳瞥了眼已走遠的沈砀,小聲寬慰陸果:“侯爺喚我過去,頂多問我怎麽回事,不會拿我怎麽樣。”

她話雖這般對陸果說,可心底着實沒譜,更何況白日裏沈砀剛拿“她”的畫像試探她是不是公主,這次再喚她過去不知又為何事,季迎柳不免心頭有些忐忑,遂攥緊了掌心,亦步亦趨的快步跟在沈砀身後。

待入了屋,沈砀撩袍坐在小榻上,姿勢慵懶的望着她輕慢問道:“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和慕樂起沖突?”

季迎柳在來的路上設想過無數次沈砀會說什麽,卻唯獨沒想到他竟問出這句不痛不癢的仿似“關切”她的話來,詫異連連看沈砀好幾眼。

觸到她的目光,沈砀冷哼一聲,似乎比方才更怒了。

不過沈砀确然動了薄怒。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是一次兩次這般蠢笨。

季迎柳急忙收回目光,正欲實話實說,沈砀卻一眼看穿她,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堵得嚴嚴實實:“別給我說慕樂和香慕一樣都是我的人,你身份卑微不敢頂撞她,怕被我罰。”

“.......”您都将我臺詞說完了,還讓我解釋什麽?

季迎柳差點沒繃住強裝委屈的臉色,忙輕咳一聲,将剛才心頭不自在壓下,輕聲道:“陸果是我的好姐妹,我相信她沒偷東西。”

“就為了這個,你不惜得罪慕樂搭上自己也要救她?”沈砀聲音微沉,似動了怒火,可又仿似并非動怒,只是冷言看她。

季迎柳忽然明白沈砀為何嘲笑她不自量力了。

她一個身份卑微的丫鬟,在沈府能仰仗的不過是主子,可若主子要罰她,縱然她有天大的本事能自證清白可也繞不過主子去,只會自讨苦吃。可陸果是除了她養父母外,唯一對她好的人,她見不得陸果受半分委屈,所以才沖動了。

季迎柳頓覺慚愧,臉上火辣辣的,櫻~唇抿得緊緊的,半晌生若蚊蠅的小聲道:“我......我當時沒想那麽多,只想幫陸果,奴婢知錯。”

沒想到她人柔弱膽小,卻還是個仗義的。

而他身邊懷有這種心底純潔的人已太少太少。

沈砀心頭那股見她被欺負的莫名火不知怎的頓時消弭無蹤,他再懶得看她一眼,“做我的人,以後就得懂的分寸,魯莽行~事讨到半分好處。”

什,什麽......

季迎柳卻被那句“我的人”震的神魂皆亡,瞪圓了杏眸,定在了原地。

在夢中,沈砀和她可是有過肌膚相親的!難道他方才刻意護着她是存了這個想法?

她混入沈府,只想為爹報仇,可從未想過要失~身給他呀!難道是前幾天她說傾慕他,給他傳遞了她想做他的人的這種錯覺?季迎柳想到這,吓得險些要哭了,若非心中為爹報仇的信念支撐,令她沒露怯,恐怕她早就落荒而逃了。

沈砀也被脫口那句“我的人”微微震動。

他說這話,不過是不想自己護着的人受旁人欺負而已,顯然這季迎柳明顯會錯了意,他也懶得解釋,“還有什麽事?”

季迎迎不知是震驚,還是乍喜,白~皙的杏面一瞬紅透,她猛地收回投在他臉上的目光,極快的垂下頭,一段白~皙的修長頸子隐入領口,越發襯的她唇紅齒白,容貌疊麗不可方物,只聽她仿似驚喜的眩暈過去,緊張的攥緊指尖,連說話都沒以往伶俐,磕磕巴巴道:“沒.....沒,沒事,謝侯爺關心,迎柳以後記住了。”

說罷,轉身就走,臨出門前甚至沒留神,一頭撞在房門上。

“啊——”

只聽她驚呼一聲,下一瞬似怕打擾他忙捂着櫻~唇,也不敢回頭看他,快速拉開房門,如只受驚的兔子般奔了出去,轉瞬逃個沒影。

從來都是遭女子惦記的沈砀壓根沒往別處想,望着她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緊皺的眉頭驟然一松,薄唇微挑嗤笑道:這麽不經事,卻有膽子敢說傾慕他!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作者有話要說:  沈砀你醒醒,你媳婦是快被你吓死了,不是高興的快暈了!

此章依舊有紅包,歡迎小可愛來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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