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宋君瀾面無血色的看着面前的兩人, 手心發麻,不自覺的顫抖着。
她想說什麽,只是現在無論說什麽都沒用了。
所以她現在只有一個選擇——轉身離開。
宋厘卿靠在陸修衍懷裏不聲不響, 聽着他有力的心跳聲才勉強意識到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不是幻覺。
她的媽媽讓她離開涼城。
宋厘卿沒想到宋君瀾那麽讨厭她, 以前還只是忽視,現在卻想讓她直接消失在這個城市。
她不堅強, 被自己的親媽這樣打擊, 傷心是難免的。
所以眼淚滑下來的時候宋厘卿不驚訝,只是正常反應。
她很少哭,因為覺得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小時候哭過很多次,只是每次都沒什麽作用。
在小黑屋她哭過,但是沒人來救她;
被宋詞沐排斥讨厭她哭過,但是沒改變宋詞沐對她的态度;
被宋君瀾送回外婆家她哭過, 但是沒改變結果;
沒有朋友她哭過,被別的小孩欺負她哭過......
可能是小時候哭的太多, 長大了反而沒有眼淚這東西了。
任何事好像都不能刺激她的淚腺, 但是這次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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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針切切實實準确無誤的紮到了心髒。
陸修衍就這樣抱着她, 感受着她的身體顫動, 雙手越收越緊, 心裏像是被一雙大手擰着, 悶悶的疼。
兩人站在樂歲館前面,相擁而立。
過了很久宋厘卿哭夠了,眼淚一次性流幹了, 才擡手擦了擦淚痕。
不知道現在覺得尴尬還來不來得及。
陸修衍彎腰看着她,擡手摩挲着她的眼角,半晌,才冒出一句:“很醜。”
“......”
宋厘卿瞪了他一眼,拍掉他的爪子,“醜你還看。”
哭了那麽久眼睛能不腫麽?就算是美女挂着腫眼泡也不會好看吧。
“我樂意,”陸修衍勾了勾嘴角,湊近親了親她的眼角,“醜也只能我一個人看,”順着眼角他的吻滑到她的側臉,然後又滑到鼻尖。
最後落在嘴角,宋厘卿沒說話沒反抗,只是安靜的站着,順着他的意,也順從自己的心理。
陸修衍吻的很溫柔,耐心的誘哄着。
他故意往後退了點,手卻按在宋厘卿的後脖頸,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壓。
兩人剛分開的時候宋厘卿被他手上的力道壓着,直接追了上來,目的達成,陸修衍勾着嘴角反客為主。
兩人呼吸交融,輾轉厮磨,宋厘卿身體漸漸往他身上貼,最後整個人被抱在懷裏,嚴絲合縫。
坐進車裏的時候,宋厘卿臉頰燙紅,被宋君瀾打的那半張臉溫度更燙,這會才後知後覺到疼意。
“你剛剛,”陸修衍搭着方向盤,側眸看着她,看起來頗為苦惱,“真熱情,我差點招架不住。”
宋厘卿臉更紅了,深深嘆服陸修衍的不要臉。
“是你手壓着我把我往你那邊帶的,你別倒打一耙,得了便宜還賣乖。”宋厘卿控訴他。
“哦,我看你吻得挺開心,”陸修衍單手托腮,眯縫着眼睛,上揚的嘴角怎麽都壓不下去,“看來是我誤會了。”
“你到底開不開車,不開我來。”宋厘卿皺了皺眉,催促道。
夜色深厚凝重,車子呼嘯在霓虹彩燈的夜色裏。
洗完澡陸修衍又拿來冰袋給宋厘卿冷敷了一次,臉頰還好,冷敷了兩次就消腫了。
只是眼睛的腫可能沒那麽快消去。
“今晚發生什麽了?她為什麽打你?”冷敷完兩人坐在床上,陸修衍摸了摸她的側臉,指腹的涼意傳到宋厘卿的皮膚上。
很多事宋厘卿難以啓齒,不知該從何說起。
“不讓我拉小提琴,我不聽,說了些過分的話,就吵起來了。”宋厘卿含糊的解釋了下,其中的彎彎繞繞她全都省略了,“習慣了,她一直不喜歡我,可能因為我總是跟她作對,今天可能真的惹惱了她,所以才動了手。”
宋厘卿低垂着眼簾不敢看陸修衍,她還沒忘坐在對面的人學過心理學。
自己的道行太淺,經不起他的打量。
陸修衍從來不是個能被簡單敷衍的人,更不是個傻子。
這套傻子都聽出來的外交辭令,陸修衍一個字都不信。
只是不信歸不信,他不想逼宋厘卿一定要說出原因。
打開心扉這種事情要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有時候還會适得其反。
“她打你你也不能打回去,但還有下次我不在場的話你就躲過去,”陸修衍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臉稍微擡起來點,“不是會跆拳道麽?躲過去應該問題不大。”
“那你在場呢?幫我打回去?”宋厘卿彎起眼眸,開了句玩笑。
陸修衍笑了笑,指腹摩挲着她的唇角,“我帶着你躲過去。”
“......”
宋昭恒電話打過來讓她回宋家吃飯的時候,宋厘卿下意識的想拒絕。
只是轉念一想,宋昭恒不常回家,十天半個月見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這次好不容易回家,宋厘卿也想回去跟他吃頓飯。
只是礙于前幾天和宋君瀾鬧得太兇,回去了不知道該以何種姿态面對她。
如果可以她自然是不想跟她說一句話,但是宋昭恒難得回家一次,她不想讓宋昭恒帶着不開心去工作。
宋昭恒雖知道母女倆的關系一直不溫不火,但是見面了也會說說話,盡管大多時候都是夾槍帶棍的。
這次回去兩人肯定不會像以前一樣,心裏都會有更深的隔閡。
宋厘卿過不去,宋君瀾也不見得能自然的過去。
思慮再三宋厘卿還是應下了。
宋昭恒特地讓她跟陸修衍一起回去,兩人結婚快一年,除去在宋家老宅的家宴,宋昭恒和宋君瀾都沒正式跟女婿吃頓飯。
怎麽都說不過去。
這次正好時間寬裕,一家人吃頓便飯正合适。
“不該說的話不要說,我爸爸精明得很,經常跟人打交道,三兩句就能探出你的底,謹言慎行。”宋厘卿系着領帶,不放心的又提醒了幾句。
“我看起來像個不知輕重的毛頭小子?”陸修衍揚了揚眉,倨傲懶散,語氣中滿滿的傲慢。
“探底?我的底那麽好探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的底難道不是幹淨又尊貴,怎麽看都像是宋家高攀了的?”
話雖是這麽說,但是出自陸修衍的口,怎麽聽都覺得他自戀又臭屁。
宋厘卿眯了眯眼,淺淡的笑了下,“是啊,我高攀了陸大少爺,好榮幸呢。”
陸修衍笑了笑,想低頭親親她,被宋厘卿躲過去。
“別鬧,”陸修衍捏着她的下巴湊近,溫涼的吻落在鼻尖,“你沒高攀,是宋家高攀了陸家,跟咱倆都沒關系。”
宋厘卿這次倒是懂了他的意思,陸修衍自嘲自己爹不疼娘不愛,比她還慘。
畢竟是“撿”來的,陸家夫婦才是真愛,陸修衍只是意外。
十一點過半兩人到了宋家,剛剛好趕上吃午飯。
省去了虛情假意的寒暄。
“爸爸帶了水果給你,你愛吃的藍莓,整整兩箱,爸爸給你提前嘗過了,特別甜,到時候你都帶走,一顆不留。”宋昭恒說道。
宋厘卿想起上次兩人說的話,沒想到他還記得,她颔首一笑,“好,我吃完飯就把它們搬到車裏。”
其餘幾人安靜的吃着飯,沒說話。
陸修衍看了眼宋厘卿,被她燦然的笑意感染,嘴角也淺淺的揚了揚。
宋詞沐擡眸正好看到這一幕,神色稍愣,片刻後低垂眼簾。
怎麽看都礙眼。
“修衍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宋昭恒看着陸修衍問道:“親家那邊提起過麽?你們結婚也有段日子了,總不能一直拖着,到時候厘卿懷孕了穿婚紗也不好看。”
宋厘卿正喝着水,聞言被嗆了好幾下。
臉都咳紅了。
陸修衍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幫她緩解嗆咳。
“父母那邊已經着手準備了,等着厘卿研二的時候挑個好日子舉行婚禮,”陸修衍抽了張紙巾給宋厘卿,“爸媽放心,我不會讓厘卿大着肚子穿婚紗的,更不會讓她受委屈。”
陸修衍确實是這麽想的,宋厘卿還小,正在讀研,兩人都沒打算現在要孩子。
而且除了親一親,兩人還沒實質性的下一步進展。
今天在宋家說出來這個打算,也是給宋家父母一顆定心丸,順便表明自己對宋厘卿的感情。
宋家內部的情感糾葛有多複雜他不感興趣,他只想讓他們知道,宋厘卿如今冠上了陸姓,背後撐腰的便是陸家。
宋君瀾安靜的吃飯,倒是沒什麽情緒,也沒怎麽發表看法。
全程像是個局外人,完全不像是宋厘卿的母親。
宋詞沐聽到這話拿着筷子的手指骨發白,餐桌一時間成了她避之不及想要快點離開的地方。
宋厘卿沒想到陸修衍這次倒挺配合,表現出乎意料的優秀。
看來這厮是分場合的,宋家到底是外人,不像在自己的親媽面前,毒舌黃段子張口就來。
宋昭恒滿意的點了點頭,飯後岳父和女婿兩人在沙發上愉快的聊着天。
宋厘卿去書房把剩下的幾本書找了出來。
她翻着書頁,複雜的情緒一擁而上。
這幾本書拿走,她在宋家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唯一的聯系就是偶爾回家的宋昭恒。
以後再回來就是宋昭恒從國外回來的時候,只是不知道下次是什麽時候。
倒不是說她想來宋家,只是習慣了在宋家見到宋昭恒。
“你不會真的以為陸修衍那樣說,你們的婚姻就能幸福快樂的走到最後了吧?”宋詞沐不知道何時走進來關上了門。
宋厘卿現在心情還不錯,可以應付應付她。
“不然呢?一個燕爾容就能讓我離婚了?”宋厘卿站起身把書放到書桌上,“你親自下場試試可能比她勝算大點。只是你會麽?驕傲的宋詞沐會上趕着當第三者麽?”
宋詞沐自然是不會的,不是因為她接受的教育,而是她的性格使然。
宋紀宗教出來的人雖說沒什麽感情可言,但是基本的道德底線還是有的。
不擇手段可以,碾碎驕傲不可能。
“爺爺過段時間可能會找你,”宋詞沐打開房門,看了眼僵在原地,臉色煞白的宋厘卿,眼裏斂着一層明晰的笑意,“你做好準備,想想怎麽應對爺爺。”
“啪嗒”一聲房門關上,書房此時寂無聲息。
傍晚的餘晖灑在天際,昏暗的書房沒有開燈,只能借着外部微弱的夕陽給予點亮光。
宋厘卿站在原地,思緒被拉回一個炎熱的午後。
宋家當時亂作一團,宋紀宗坐在主位臉色陰沉,拐棍一下下敲擊着地板,擲地有聲。
像是死神來臨時令人膽戰心驚的腳步聲。
恐懼讓跪在地板上的女傭顫抖着身子,眼淚不斷地往下掉。
保镖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喘,其他人則低垂着頭,連呼吸都帶着小心翼翼。
而這一切的原因是宋詞沐清晨掉進池塘,差點溺水身亡。
剛剛搶救回來。
宋家欽定的繼承人差點溺斃,造成這一可怕後果的責任全都歸咎于負責照顧宋詞沐的女傭,因為她的粗心大意,宋家差點斷送一個繼承人。
敲擊聲終于停止,宋紀宗微一側首,保镖接到命令,把跪着的女傭拖到院子裏。
女傭聲嘶力竭的聲音響起,宋厘卿午睡被吵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踉跄着走下樓。
只見女傭被保镖抓着頭按在泳池裏,來來回回數次,女傭雙手一直在掙紮,到了後面似是沒了力氣,掙紮停止。
保镖看着立在院子裏的宋紀宗,等待着下一步的指令。
“扔遠點。”宋紀宗渾厚的聲音響起,冷血無情。
宋厘卿躲在角落捂着嘴,杏眸裏滾下一串串淚珠。
那年她四歲。
從此怕水。
懼怕宋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