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想什麽呢?”陸修衍的聲音讓宋厘卿恍然回神。

她慌亂的低下頭把眼裏殘留的恐懼隐匿, 再擡起頭時已經挂上了笑容,“沒什麽,你和爸爸聊完啦?那我們走吧。”

陸修衍怎麽看這笑容都像是欲蓋彌彰, 只是他沒戳穿。

一頓飯就能看出宋家的親緣關系。

宋詞沐和宋厘卿的關系不好, 陸修衍多少知道一點。

只是宋君瀾和宋昭恒的關系卻令人匪夷所思, 全程沒什麽交流,宋君瀾更是一個眼神都沒給過宋昭恒。

兩人看着不像是夫妻, 反倒像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

陸修衍對感情之事知之甚少, 但卻一眼就能看出宋君瀾不愛宋昭恒。

太明顯了,她甚至都懶得去裝。

他從小在父母的狗糧中長大,盡管知道不是每對父母都這麽膩味,但是愛與不愛卻是顯而易見。

不過宋詞沐和宋君瀾倒是很像,無論從哪個方面。

至于宋厘卿,性格更偏向宋昭恒一點。

陸修衍拿過宋厘卿手上的幾本書, 另一只手牽着她,跟宋家父母打了聲招呼, 驅車回了金沙灣。

晚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氣溫驟降。

宋昭恒推開書房的門, 走進來坐在宋詞沐的對面。

桌子上放着一本醫學書, 宋昭恒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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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看到了, 他們的感情不錯, ”宋昭恒從醫學書上移開視線,看向宋詞沐,“從小到大, 你都比她得到的多得多,這次就當是一個姐姐成全妹妹,不管你在做什麽,都停止吧。就當爸爸請求你,這樣下去只會傷害你自己和你妹妹。”

宋詞沐笑了笑,笑意帶着諷刺,她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個她要稱呼一聲爸爸的人很可笑。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作不懂。

“最沒資格說這種話的人就是你,”宋詞沐雙手放在桌子上,手中的筆被她扔到一邊,順着桌沿滾落在地,啪嗒一聲打破了安靜的書房,“從小到大我什麽事情做得了主啊?外人看似光鮮華麗的宋家繼承人,其實連喜歡的衣服都不能自己選擇。若不是你,我現在會在醫院裏,會拿着手術刀,做自己最喜歡的事。你現在做着自己喜歡的工作開心麽?”

宋詞沐看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的答案,又像是完全不在乎他的回答。

宋昭恒說得對,從小到大她得到的東西太多。

但是從來沒人問過這些東西是不是她想要的。

宋紀宗不在乎,宋昭恒不關心,宋君瀾人在宋家,心卻好像早就死了。

這個家讓人窒息,但他們每個人只能一直困死在這個牢籠,飛不出去。

要說還有個自由人,那可能只有宋厘卿了。

最起碼在宋詞沐眼裏,宋厘卿可以自己選擇喜歡的衣服,喜歡的專業,喜歡的朋友......

“詞沐,爸爸......”

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尖銳的聲音,打斷了宋昭恒未說完的話,“請您記住,您能做着自己喜歡的工作,是您的女兒放棄了自由,替你換來的。”

“所以您沒資格管我做任何事,因為你欠我的。”宋詞沐勾着嘴角,笑意裏透着一絲瘋狂,“我提醒你,以後宋厘卿不管發生什麽,都是因為你,當初放棄了宋家繼承人的身份。”

“她哪怕是死了,也是你害的。”

宋昭恒一個人靜靜的坐在書房裏,窗外的雨點打在玻璃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天邊霧氣迷蒙,所有的一切都隐在了風雨中。

他此刻看着窗外,三十分鐘前才深知自己女兒對自己的憎惡,突然覺得幾十年來,渾渾噩噩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這些年奔波在外的忙碌是為了什麽。

宋家這個牢籠,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逃了出去,卻把自己的女兒留在了泥潭中,任由她泥足深陷,被折斷雙翼。

很久之後,他才緩慢的動了下,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那端傳來一個男聲。

“聽說你回國了,我們見一面吧。”宋昭恒的聲音滿是疲倦,對面的人似乎也不比他好多少。

涼城近日雨水連綿,空氣中透着濃稠的潮濕。

陸修衍最近要和蘇靖塵去國外談生意,大概一個禮拜才能回來。

“我不在你乖點,別跟其他男人走得太近,”陸修衍垂眸看着認真打領帶的女孩,“尤其是顧時律,最好不要和他見面。”

宋厘卿手上力道加重,把領帶結猛地往上一拉。

陸修衍被勒的喘不過氣,連連咳嗽。

“你謀殺親夫啊?”陸修衍擡手松了松領帶,這才稍微緩過勁,他擡手摸了摸脖頸,“這麽狠?紅了沒?”

宋厘卿倚着衣櫃門,懶洋洋的看着他,“誰讓你胡說八道,活該。”

“我只是提醒你,就算你不找他,他可能會找你,”陸修衍微微仰着頭,三兩下把領帶系好,然後低頭看着她,“記得把他拒之門外,不準見。”

“劇本都已經改完了,他還找我幹嘛。”宋厘卿說,“你當一個大明星很閑啊。”

陸修衍眉梢微挑,直接把人撈過來抵在衣櫃上,“聽說你們高中很親密,他還喜歡過你?”

“聽說?聽誰說?”宋厘卿仰頭看着他,眼裏充滿疑惑。

顧時律喜歡她這件事,說來複雜。

歸根結底就是一場誤會,因為這件事宋厘卿整整半個月沒搭理他。

“你先別管聽誰說的,”陸修衍彎腰和她額頭相抵,“你就說是不是确有其事。”

還能聽誰說,蘇靖塵呗。

顧時律高中時當之無愧的校園風雲人物,這種事随便一打聽就知道了。

當然是蘇靖塵随便一打聽然後“好心”轉告給自個好兄弟的。

原因肯定是自己仗義,只是順便八卦一下。

“沒有,一場誤會,他不喜歡我。”宋厘卿覺得只是這樣好像不能讓陸修衍放心,然後又補了一句,“我更不喜歡他。”

陸修衍滿意的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喜歡誰?”

“......”

真是稍有不慎就會掉坑裏,合着在這等着她呢。

宋厘卿沒回答他,只是擡起他的手,指了指腕表上的時間,提醒道:“再不走飛機就要起飛了。”

陸修衍随意瞟了眼腕表,完全沒看到時間,順手摸了摸她的唇角,“飛不了,私人飛機。”

宋厘卿:我窮,沒見過世面,不懂你們有錢人的世界。

“臨時分別吻,”陸修衍單手按着她的脖頸,暗示意味明顯,“你主動點。”

宋厘卿站直身體,毫不猶豫的親了下他的唇角。

一個蜻蜓點水的吻,短暫到用八倍速才能勉強捕捉。

陸修衍顯然沒想到她這麽敷衍,不怎麽滿意的看着她,不依不饒,“就這樣?你剛才竟然給了我一個分別吻麽?”

宋厘卿彎了彎眼眸,輕笑出聲。

“你能不能認真點,快點。”陸修衍捏着她的臉頰,催促道:“趕不上飛機了。”

嗯?不是說私人飛機麽?

宋厘卿二十幾年來從沒跟異性那麽親密過,兩人結婚後的每次接吻,也都是陸修衍主動的。

她更多的是順從那一方。

雖說兩人也不是第一次親了,只是冷不防讓她主動,宋厘卿難免有點手足無措。

讓她現場解說可以,讓她親自上陣,還是做不到那麽自然。

典型的語言上的巨人,行動上的矮子。

她踮起腳尖慢慢靠近陸修衍,快要碰上的時候眼睛微微閉了起來,眼睫輕顫。

陸修衍看着她緊張的臉色,唇角的笑意擴大,他摟着宋厘卿,低垂着頭。

然後微涼的吻落了下來。

陸修衍出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半個小時,蘇靖塵在車裏像是等了一個世紀。

“你幹脆昨晚就給我打電話,讓我在這等着多好。”蘇靖塵掐掉煙頭随手一抛,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一臉不爽的啓動車子。

“這次沒機會了,下次吧。”陸修衍完全沒有一點兒讓別人等了半個小時之久的愧疚,語氣稍欠的滿足了他這個提議。

蘇靖塵:我可去你大爺的吧。

陸修衍出國的第二天,宋厘卿跟學校請了幾天假,直接買了車票下江南。

她和外婆很久沒見了,想去看看她。

而且因為宋詞沐的話,她還是有點害怕爺爺真的要找她單獨談談。

以往見爺爺都是和宋家人一起去的,就算再害怕,有宋昭恒在,這份害怕可以稍微緩解一點。

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爺爺,宋厘卿覺得自己會窒息。

她對宋紀宗的恐懼是從小埋在心底的,陰影太大,估計這輩子都消除不了這份恐懼了。

江南最近也是陰雨連綿,不過古鎮在雨水中更顯柔情,清美的輪廓勾勒的像是一幅水墨畫。

宋厘卿在這的日子過得很悠閑,節奏一下子就慢了下來。

清晨起床後跟着外婆去買菜,沿着小溪走走停停,遇到熟人就停下來唠兩句。

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是懶散的坐在院子裏蕩秋千,看看書,困了直接就在院子裏的躺椅上小憩。

現在的溫度适中,不用擔心陽光毒辣。

就是下了好幾天的雨,到了第三天才稍微停了會。

宋厘卿靠在椅子裏幫外婆擇菜。

“你怎麽突然過來了,也不打個電話。”外婆揪着小青菜,時不時看看宋厘卿。

“我都來了三四天了,您才想起來問啊?”宋厘卿一邊擇菜一邊回答,“就是想你了呗,來看看你,怎麽,還要預約?”

“預約倒是不用,就是我檔期太滿,顧不上你。”外婆笑了笑,把洗好的小青菜土豆一股腦塞給她,“自己做去,我約了隔壁顧老太婆去跳廣場舞。”

“......”

宋厘卿端着蔬菜,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親外婆真的解下圍裙,換了身衣服大步走出了家門,徒留她一人傻眼楞在原地。

宋厘卿無奈,只能自給自足,好在她會做幾道家常菜,餓不死自己。

做完飯宋厘卿套了件風衣出去喊老太太回家。

小鎮的風景很美,夜晚的氣氛很熱鬧,這種熱鬧和涼城的大相徑庭。

在這裏會覺得很溫暖快樂,是那種從心裏升騰起的真實的快樂。

不像是在涼城,繁華熙攘的夜晚,總會覺得少了點什麽。

整個人是懸着的,很空。

這裏很真實,因為它有涼城所缺少的煙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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