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到了晚上, 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

卧室裏沒開燈,顯得昏暗陰沉。

豆大的雨點拍打在玻璃上, 水滴在玻璃上劃過一道道水跡。

“為什麽?”安靜的氣氛被打破, 宋君瀾滿目不解, 擡眸望着端坐在沙發上的宋昭恒。

和燕訪文見過面後宋君瀾開着車在涼城漫無目的地繞着,暴雨襲來的時候她才改了車道往宋家開去。

一路上腦子裏出現最多的詞就是這三個字, 她不知道宋昭恒是出于什麽心理才會把宋厘卿的身世告訴燕訪文, 明明知道這是一個足以毀掉許多人的定時炸彈。

但他卻義無反顧地點了引線。

過去的二十多年,她因為這件事情輾轉難眠,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宋厘卿知道,被宋詞沐知道。

當初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宋君瀾腦海裏的第一反應是和宋昭恒離婚,而不是打掉這個孩子。

或許還存留愛意, 畢竟相愛多年,在感情最深厚的時候被迫分開, 她遺憾, 她不甘。

只是她不知道宋昭恒對她的感情一樣很深, 深到情願接受這個孩子, 只要不離婚。

宋君瀾不是冷血動物, 宋昭恒這樣做确實讓她感動, 但更多的卻是愧疚。

只是宋昭恒遲遲不願意點頭,宋君瀾也沒辦法。

兩人相安無事了些許時日,本以為這件事就這樣平息了。

誰知沒過多久就被宋紀宗知道, 宋紀宗勃然大怒,勒令宋昭恒和宋君瀾離婚,放言這個孽種也不能留下。

原因很簡單,宋家丢不起這個人。

宋老爺子的介入反而遂了宋君瀾的心意,離了婚這個孩子就跟宋家無關,她有權自己處置。

但宋昭恒卻說什麽都不願意,宋紀宗一氣之下差點拿木倉打死他。

父子對峙數日,誰也不願意讓步。

直到宋君瀾有流産的征兆,宋昭恒知道他的父親心狠,不會輕易妥協。

為了保護宋君瀾和肚子裏的孩子,宋昭恒妥協了。

當時他已經在工作上小有成就,但是為了宋君瀾不得不放棄了喜歡的工作,答應宋紀宗自己願意進宋氏集團管理公司,只要宋紀宗不再難為宋君瀾。

宋紀宗風流一生,但正統繼承人只有宋昭恒和宋昭和。

宋昭和經商天賦一般,宋家的基業交到他手裏,宋紀宗不放心。

宋昭恒卻完美地繼承了他的經商天賦,奈何志不在此,一直跟宋紀宗對着幹。

現在有這個契機逼他回來,宋紀宗自是千萬個願意。

但也有條件,宋君瀾這個孩子生下來後不能養在宋家。

自此這件事情算是暫時平息。

只是宋君瀾沒想到,多年後燕訪文會再度回到涼城,更沒想到宋昭恒會把這件事告訴他。

“我欠他的,欠你的。”宋昭恒捏了捏眉心,聲音裏充滿疲憊,“幾十年的糾纏也該結束了,我們老了,有些事早點說出來,省得哪天不在人世帶着滿身歉疚地走,那樣也走得不安心。”

“二十多年過去了,你現在才彌補是不是晚了點?”宋君瀾扯了下唇角,卻半點笑意都沒有,有的只是滿滿的諷刺,“要說欠,也是我婚內出軌欠了你的,這麽些年你跟我在一起也并不快樂。我們都互相折磨幾十年了,後面的幾十年一直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這是我們各自的報應。”

“你現在說出來是要我們玉石俱焚麽?你在報複我?報複燕訪文?”宋君瀾音調提高許多,蒼白沒有表情的臉出現一絲難得的皲裂。

習慣了宋君瀾的冷淡,現在看她情緒有了波動,宋昭恒怔愣良久。

片刻後才低聲開口:“你冷靜點,告訴燕訪文不代表事情會失控。他不會急于跟厘卿相認。”

“你做這個決定之前不能先跟我商量一下麽?為什麽要一意孤行,我若不是今天去找他讓他離厘卿遠點,恐怕還要再過段時間才能知道,看我蒙在鼓裏你是不是挺開心的?”

宋君瀾捏緊手指在房間裏來回走動,她想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像個歇斯底裏的瘋子。

但是不管用什麽方法,她都遏制不住自己心裏的火氣。

想到這件事情帶來着的多米諾效應,她就感到恐懼。

宋昭恒不知道宋紀宗已經找過她了,這也是她最害怕的根源。

家裏的阿姨端着一盤水果,本想敲門,但是聽到屋子裏的争吵聲,敲門的動作瞬間僵住。

從來沒見過夫人這樣。

她在宋家做了十幾年,知道他們的感情不深,淡如水。

早年間還能從宋昭恒的種種行為看出愛意,這些年卻完全沒了蹤跡。

常常是幾個月不回家。

丈夫不回家,普通家庭妻子肯定會疑神疑鬼,懷疑丈夫在外面有了情人。

但是宋君瀾的反應卻和她們大相徑庭,照常地上班下班,絲毫沒受影響。

兩人相處宋君瀾也是冷淡疏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不愛宋昭恒。

但是兩人卻從來沒像今天這樣争吵過。

阿姨躊躇良久,端着水果轉身下樓。

院子裏亮起車燈,雨勢有減弱的趨勢。

阿姨放下水果迎上去,知道是大小姐回來了。

宋詞沐在玄關換了鞋子,把手裏的雨傘遞給阿姨。

阿姨接過,笑着問道:“大小姐夜宵要吃什麽?我去準備。”

“今天不吃了,有點累。”宋詞沐脫下外套一并交給阿姨,正要擡腳往樓上走的時候看到阿姨欲言又止又滿面為難的樣子。

“有什麽事麽?”宋詞沐問道。

阿姨把外套搭在臂彎,擡眸看了眼樓上的位置,吞吞吐吐道:“夫人和老爺......好像在吵架。”

宋詞沐眼眸微擡,看向樓上。

須臾扯了扯唇角,眸中卻蓄着冰冷,看似沒什麽多餘的情緒。

“陌生人還能吵起架來,倒是稀奇。”宋詞沐收回視線,看了眼阿姨,“你先去休息吧。”

阿姨應聲回了房間。

偷聽這種事宋詞沐還不屑做,而且她也不感興趣兩人吵架的內容。

只是在經過兩他們房間的時候,吵架的內容吸引了她停住腳步。

許久過後,宋詞沐轉身回房。

關上房門的同時她拿出手機撥了個越洋電話。

“那件事情抓緊點,往爺爺那邊查。”

那端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宋詞沐眉心輕蹙,不耐地打斷,“出什麽事情我會幫你頂着,你放心查。”

說完沒給對方吱哇亂叫抗議的機會,利落地切斷了通話。

昏沉沒有一絲光的房間,宋詞沐靠在門後,微仰脖頸。

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她現在的心情,其實她沒有多驚訝,有些事情其實不用查,她也早就知道答案了。

但是總歸不夠放心,親眼看到結果才能明明白白地确定。

周六一大早方澤灏小朋友就被司機師傅送來了金沙灣,打算和宋厘卿一起去學校。

因為運動會,小朋友開心的情緒堆在臉上,怎麽都遮掩不住。

陸修衍看着他從一進門就沒消失的酒窩,忍不住罵了句:“沒出息,一個運動會至于高興成這樣?嘴快咧到耳朵根了。”

小朋友坐在沙發上,看着自己的親舅舅,怎麽看怎麽讨厭,本不想搭理,但還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甕聲甕氣地反駁道:“一個沒上過幼兒園的人懂什麽啊,什麽都不懂。”

反駁的有理有據,陸修衍沒上幼兒園還是聽外婆說的,外婆說他特別聰明,直接略過幼兒園上的二年級。

但在方澤灏小朋友眼中,陸修衍不是聰明,是因為不招人喜歡小朋友們不願意跟他玩,所以幼兒園園長不收他,無奈之下才直接上二年級的。

至于二年級的老師為什麽要他,大概是覺得他可憐,再不收了他,他以後八成會成文盲。

老師不忍心,所以勉為其難就讓他上二年級了。

特別勉強,特別難的那種。

陸修衍沒成文盲,真應該好好謝謝當年那個願意收他的老師,人太好了。

“幼兒園又叫幼稚園,”陸修衍靠着沙發,懶散地看着他,開始繪聲繪色地忽悠小朋友,“你知道為什麽叫幼稚園麽?”

方澤灏小朋友還是有求知欲的,看着陸修衍認真的臉,一時之間忘了外婆說的不要信他的任何話這句至理名言。

“不知道,為什麽?”方澤灏大大的眼眸盛滿濃濃的疑惑。

陸修衍輕扯唇角,指尖點着手機屏幕,慢悠悠地說道:“因為只有幼稚的小朋友才能被錄取,幼稚你應該知道什麽意思吧?”

“......”

正在下樓聽到這句話的宋厘卿:我看你挺符合錄取标準。

“灏灏我們走吧,”宋厘卿走過去牽起方澤灏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沖他眨了眨眼,“他這裏有問題,我們別理他。”

陸修衍挑了挑眉,跟着兩人起身往外走,到了玄關拿車鑰匙的時候指尖輕輕捏了下宋厘卿的後腰。

夏天穿得單薄,宋厘卿感受到他指尖的涼意後,酥麻感讓她側腰一緊,緊接着席卷全身。

六月的天,她生生打了個寒顫。

宋厘卿回神過來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還有小朋友在,收斂點。

只是從來不知收斂為何物的某人,不僅沒聽進去,還越發大膽放肆。

陸修衍垂眸看了眼方澤灏,下一秒直接伸手遮住了他的眼眸。

然後吻住了宋厘卿的唇角,重重壓了下又撤離。

同時收回了手,“結束了打電話給我。”

宋厘卿抿了抿唇,耳朵尖有點燙。

“你剛才蒙住我的眼睛後做了什麽?”求知欲爆棚的方小朋友如是問道。

“關你什麽事?”陸修衍大手按在他的小腦袋上,微微轉了下方向,“反正是做了快樂的事。”

宋厘卿:請你閉嘴,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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