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一場雨過後, 涼城溫度開始飙升。夏天如期而至。

春天晃了一晃,還沒好好感受就晃過去了。

期末考也在一天天逼近,宋厘卿最近陀螺似地轉着, 一刻也沒停歇。

每晚在書房待到十二點, 陸修衍就直接走進來二話不說把人扛到主卧。

洗漱完畢, 倒在枕頭上,困意襲來, 宋厘卿很快進入睡眠。

陸修衍就着床頭燈打量她片刻, 手上的書攤開,思緒飄遠。

宋君瀾和燕訪文是初戀情人這件事他雖不打算告訴宋厘卿,但是紙包不住火,她現在和燕訪文走得太近,早晚有一天會察覺到端倪。

倒不是怕她知道,就是宋厘卿一直把燕訪文當成偶像, 每回見他眼裏都溢滿崇拜。

若是知道了自己的偶像為了營造美好的初戀以此裝飾自己的音樂而欺騙大衆,宋厘卿的心情會受到影響。

以後又該如何面對燕訪文?

陸修衍不在乎燕訪文的心情如何, 他只在乎宋厘卿。

這種偶像形象破滅的事, 對她的打擊應該會很大。

所以為了讓那一天晚點到來, 陸修衍覺得自己有必要做點什麽讓宋厘卿離燕訪文遠點。

眼見着暑假就要來了, 到時候兩人見面的時間只會增加。

陸修衍擰着眉, 心情不怎麽美麗。

不知道小提琴好不好學, 他現在起步算不算晚。

陸修衍手指微動,點了幾下屏幕,搜索了小提琴最佳學習年齡段。

百度詞條上顯示的五六歲着實冒犯到他了。

漆黑的天幕像個巨大的黑洞, 此時沒有一顆星。

院子裏不知名的花飄着清香,陸修衍倚靠在陽臺欄杆處,撥了蘇靖塵的電話。

這個點估計只有貓頭鷹和蘇靖塵還沒睡。

不過保險起見,陸修衍還是把手機遠離了點耳邊。

下一刻蘇靖塵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聽筒傳過來。

“陸修衍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大半夜你不跟自個媳婦睡覺打給我幹嗎?想讓我陪你睡?明天吧,老子困死了。”

吼完之後那端沒了聲音,但是電話沒挂斷。

大概率是等着陸修衍有點人性主動挂斷,但人性這種東西,陸修衍對蘇靖塵從來就沒有。

“暑假你是不是要帶蘇陌凜去奧地利?”陸修衍确定蘇靖塵發洩完了才把手機拿近耳邊。

蘇靖塵沒立刻回答,聽筒裏安靜片刻,過了會他才恹恹地嗯了聲。

“訂票的時候多訂兩張。”陸修衍說。

“嗯?為什麽?”蘇靖塵怔愣幾秒,随即反應過來,笑着說道:“你要帶她去?怎麽?還是覺得那件事瞞不住,這是要隔絕一切不可控因素?”

到底是穿着一條褲子長大的,陸修衍不用明說,蘇靖塵就能猜到他的想法。

他轉了個身手肘搭在欄杆上,眼眸低垂看向院子裏,靜谧的夜晚一絲聲響都沒有。

天幕昏暗,偌大的泳池也悄無聲息,無波無瀾,像是一個蟄伏的怪獸。

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張開血盆大口,吞沒院子裏的花草樹木。

這個泳池忘記填了,陸修衍心想。

“你這治标不治本,早晚要知道的,”蘇靖塵等了會沒見陸修衍有要開口的意思,自顧自地說道:“除非燕訪文離開涼城回意大利去,不然順其自然好了。”

夜晚起了點風,清風吹皺了水面,帶着花香絲絲縷縷四處飄散。

“那就晚點。”陸修衍說,“記得訂票。”

世間不好之事若是能擋,我都為你擋下來;擋不住的,我陪你一起受着。

隔天宋厘卿照舊被陸修衍拉起來晨跑,經過前幾天的适應,現在她勉強能跑完兩圈。

現在天熱,跑完兩圈宋厘卿臉頰潮紅,汗也一滴滴越來越多地往下掉。

“以後三十多度的天也要出來跑步麽?”宋厘卿擦了額頭上的汗,擰了半天瓶蓋也沒擰開,順手遞給了陸修衍。

陸修衍接過瓶子,稍微用了點力氣,瓶蓋就被擰開了。

“等你以後能徒手擰開瓶蓋了,咱就不跑了。”

“這有什麽必然聯系麽?”宋厘卿喝了口水,咽喉裏的幹燥才稍微緩解一點,“我擰不開是手沒勁,跑步用的是腿好不好。”

“說得有道理,”陸修衍點了點頭,非常贊同她的話,改口道:“那你什麽時候能用腳擰開瓶蓋了,什麽時候就不跑了。”

“......”

“你有病啊。”宋厘卿笑着錘他後背,力道不大,像是撓癢癢。

午後的溫度攀升至二十七八度,陽光也熱烈地炙烤着大地。

路上漸漸多了色彩各異的遮陽傘。

清幽雅致的咖啡廳也成了人們的避暑聖地。

宋君瀾和對面的人相對而坐,很長時間的沉默,兩人誰也沒開口。

像是感受這段來之不易的平靜時光,又像是無話可說,只能以沉默相對。

許久之後,對面的人先開了口,“沒想到有一天你會主動找我,我以為那晚之後你再也不想見我了。”

提起那晚,宋君瀾沒什麽表情的臉上霎時蒼白了些許。

她這才擡眸看向對面的人,二十幾年過去了,他好像沒變又像是變了很多。

唯一确定改變的,就是兩人都老了。

歲月或許很優待他們,盡管沒在臉上留下太多痕跡,但是終歸在別的地方刻下了途徑的痕跡。

“我找你是有件事想拜托你。”宋君瀾慢慢開口,聲線裏滿是許多年堆積的疲倦。

在商場上她雷厲風行,淩厲果斷。到了生活中,她也僅僅是個女人,一個為了孩子操心的女人。

燕訪文雙手交疊,沒說話,靜靜的等着她說。

宋君瀾抿了口咖啡,杯底和托盤相碰,低低的響聲像是擊打在她的心上,沉重且壓抑。

“宋厘卿是我女兒,”宋君瀾努力壓下心裏的窒悶慌張,竭力保持面上的不動聲色,“我知道她最近跟你走得很近,我說什麽她不會聽,所以來拜托你。”

宋君瀾擡眸定定注視着燕訪文,“拜托你以後離她遠點,你們最好別再見面了。”

曾經相愛的感情不是假的,只是随着時間的流逝,再深的感情也被沖淡了。

時間這條長河,從來都是無情且永不停止的。

所以他們也不能停在原地,不管願意與否,都要順着時間的洪流奔走前進。

此時此刻隔着一張桌子,他們的距離不遠,只是心境徹底變了。

他們不再是相愛的人,而是各自成家的成熟個體。

最熟悉的陌生人則是他們現在的最佳相處模式。

宋君瀾深知宋厘卿不會聽她的話遠離燕訪文,所以她才迫不得已從燕訪文這邊着手。

當初知道燕訪文來了涼城後她每天坐立難安,涼城很大,但也很小,相遇也只是時間問題。

後來宋厘卿說要學小提琴,她就知道有些事情終究是快瞞不住了。

以前在宋厘卿繼承燕訪文優秀的小提琴天賦時她是開心的,心有不甘的時候,逼迫着宋厘卿學習小提琴,企圖能從她的身上找回年少的悸動。

現在她只希望宋厘卿和燕訪文能遠離對方。

畢竟涼城有宋紀宗,宋昭恒可以在多年以前保住宋厘卿,但在多年以後的今天,卻無能為力。

燕訪文如今的身份地位,宋紀宗輕易動不了他。

但宋厘卿不一樣。

“燕訪文回國了,厘卿是宋家人還是要認祖歸宗,你說了算”。

“選好了記得再勸勸厘卿,是不是非陸家那小子不可”。

宋紀宗的話似乎還萦繞在耳畔,看似給她選擇,實則擺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條。

論手段,宋紀宗從來也沒心慈手軟過。

燕訪文指尖轉着瓷白的杯子,片刻後輕笑一聲,“對不起,我恐怕做不到。”

——

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大街小巷,行人小跑着躲雨。

涼城的天氣詭異得很,上午還是豔陽高照,下午就陰雲密布,雨點如絲。

宋厘卿沒帶傘,這會坐在咖啡廳等着陸修衍來接。

手機響起,宋厘卿看到屏幕上的備注笑着接聽了來電。

“厘卿姐姐,厘卿姐姐。”電話一接通,那頭傳來一道稚嫩的奶音。

宋厘卿聽着他歡呼雀躍的聲音,也不自覺放柔了嗓音,“怎麽啦,灏灏小朋友。”

“我們這周六學校要舉行運動會,爸爸媽媽太忙啦,姥姥和太爺爺腿腳都不好,我想讓你來陪我參加運動會,”方澤灏一口氣說了太多話,停頓了片刻,坐在沙發上換了換氣,過了會才加了三個字,“好不好?”

擔心宋厘卿不答應,最後三個字聲音低了許多,聽起來還挺可憐。

宋厘卿唇角上翹,腦海裏浮現方澤灏小朋友肉嘟嘟白嫩嫩的小臉,有點想捏。

“你們幼兒園還舉行運動會呢?”宋厘卿有點疑惑地問道。

她從幼兒園畢業太久,早就忘了幼兒園具體是學什麽的。

不過她仔細回想了下,好像沒有運動會這個項目。

“對呀,就是家長和小朋友一起做游戲,雖然有點幼稚,”方澤灏表面嫌棄,實則聲音裏的雀躍掩都掩不住,開心地跟宋厘卿講解校運動會的內容,“但是沒辦法,老師說都要家長來的,不然小朋友一個人沒法參加,因為都是要齊心協力一塊完成的,你可以來嗎?”

周六其實事情還挺多的,上午要去燕訪文那,下午要回家寫論文複習。

但是她也不想讓方澤灏失望,想着到時候跟燕訪文說一聲,周末再去。

至于複習和論文,晚上也能做。

“當然可以啊,聽着好有趣,我已經開始期待了哦。”宋厘卿溫溫柔柔地哄着小朋友,“那你記得要給我帶好吃的,厘卿姐姐想吃好多東西。”

“好啊好啊,那你想吃什麽我都給你準備好,”方澤灏咯咯地笑了兩聲,“運動會結束後還有野餐,在學校操場,我們學校操場可大了......”

宋厘卿托腮安靜的聽他講完,末了才說了句:“就帶你喜歡吃的吧,厘卿姐姐不挑食。”

挂斷電話後陸修衍正巧過來了,坐在對面看着她。

看她笑得甜,陸修衍挑了挑眉,指尖越過桌面握着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捏了下她的指尖,“跟誰打電話笑得那麽開心?”

宋厘卿與他視線相對,萌生一點想逗他的心思,她彎了彎眼眸,故作神秘道:“一個特別喜歡我的人。”

“特別喜歡?”陸修衍慢悠悠地品了品這幾個字,下一瞬把手指一根根擠進她的指縫,不疾不徐地說道:“那不是我麽?”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