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滿意
柳紛雲實在是太累了,草草處理了一下臉上的抓傷,眼睛一閉就睡了個踏實。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她被白貓公主拍醒,才想起昨晚都沒問人家名喚什麽。
燭煌國以“剎”為國姓,她娶的是七公主剎闌依,但對方原本是妖族,自然有其他名字。
這個世界人、妖兩族各自為界,妖族不會輕易将名字告訴人族,但約莫是昨晚被哄得開心了,大白貓倒不忌諱将本名告訴柳紛雲:“我叫蓮衣,便是入藥用的‘蓮衣’二字,私下裏,你可以喚我衣衣。”
柳紛雲一直與藥打交道,聞言脫口道:“是個好名字。”
後半句“我喜歡”被她不着痕跡地憋了回去。
“你要起床嗎?”蓮衣問她,“以前你在流織國,侍從是怎麽伺候你的?我去吩咐他們。”
柳紛雲嘆了口氣:“我從小就被送去太醫院學醫了,別說被誰伺候,早上睡懶覺師父都不讓呢!而且我是女扮男裝之人,倒不如獨自行動來得方便。”
蓮衣沉思片刻,道:“那我吩咐他們不要近你身?”
柳紛雲欣然點頭,并沒有注意到蓮衣的唇角揚起了一個弧度。
等她纏上裹布、披好厚實的外袍,蓮衣再吩咐侍女送來洗漱之物,只讓将器物軟布留下就走。
侍女們一走,柳紛雲主動過來端水盆,潤濕軟布為蓮衣洗臉。
潤軟布時,柳紛雲看着蓮衣發間的雪白貓耳抖了抖,頓時呆住,連布也忘記擰幹。
“你盯着我作甚?”蓮衣問。
柳紛雲趕緊擰幹軟布,小心翼翼道:“殿下的貓耳朵又露出來了,我想……揉一揉。”
蓮衣撫了撫貓耳朵,“原來你這麽喜歡我的妖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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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紛雲點頭,正當她以為蓮衣會同意她揉,那雙貓耳卻被收了回去。
“親我一口,我再給你揉。”蓮衣彎起眼睛,朝她笑。
柳紛雲一怔,見她不像是在開玩笑,給她擦完臉,半信半疑地湊過去,俯下臉。
她比蓮衣高一些,低下頭正好能吻在蓮衣的眉心。
蜻蜓點水般一印。
蓮衣低唔一聲,并不怎麽滿意,未等柳紛雲離開,她忽将人一把抱住,擡頭吻在唇上,軟物很自然地鑽入內裏。
猝不及防,柳紛雲嗆得咳嗽了一下,慌忙掙開她,捂着羞紅的臉別過頭。
她竟忘了,妖族天生就會這種事!
“我、我親了,貓耳朵呢?”臉上的熱度還沒消去,柳紛雲就厚着臉皮問。
蓮衣卻笑道:“不行,你親得太含蓄了,這次不能作數,不含蓄才能給你揉。”
想到她所謂的“不含蓄”,柳紛雲又覺兩頰燒起來。
她親人的時候,可沒法厚着臉皮。
瞧見她的窘态,蓮衣只是抿唇笑笑,吩咐侍女送午飯上來。
二人一覺睡到過了早飯的時辰,索性将兩頓飯一起吃了。
不多時,菜肴熱氣騰騰地擺了滿桌。蓮衣是妖,不喜歡被人伺候,奴仆送完飯菜碗碟勺筷,便退出寝居,關緊門,留下二人用飯。
蓮衣盛甜湯時,柳紛雲看了一遍菜,發現大半桌都是偏甜的,應是這只貓喜好甜口。
念着油膩與過甜的食物不适合病人多吃,否則容易傷胃,等蓮衣剛拿起筷子,柳紛雲便夾了些清淡鹹口的素菜到她碗裏。
蓮衣筷子一頓,皺眉道:“我不愛吃這些。”
說罷,又把素菜夾了回去。
柳紛雲見多了不愛忌口的病人,夾起素菜吃完,不緊不慢地問:“殿下每頓都是如此挑食?”
蓮衣将一塊蜜汁烤肉夾到碗裏,聞言詫異反問:“那又如何?我們貓族本就不愛吃素。”
“可殿下奪舍了人族,器官已和做妖時不同了,不能只吃肉食。”柳紛雲勸道,“更何況,這位七公主的身體又是病軀,油膩與甜食吃多了,對腸胃很不好。對了,殿下飯後,可會時常覺得胃痛如刀絞?”
蓮衣頓住筷子。
将她神情的變化看在眼裏,柳紛雲趕緊盛了小半碗蔬菜湯,并一碟白切肉一起遞到她面前:“不如殿下先試一試這些?或許腸胃會舒服點。”
許是真的沒怎麽碰過素食,蓮衣吃得很慢,皺着眉咽下去。
這些清淡些的菜,本來是特意給柳紛雲準備的——流織國飲食偏清淡,她怕驸馬不适應燭煌國的重口味菜肴。
柳紛雲陪着她吃這些清淡的菜,偶爾會往她碗裏放一兩片烤肉,讓她解饞。
适應需要一個過程,沒有這麽快,也急不得。
過了大婚不可再穿喜服,飯畢,柳紛雲換上了從流織國帶來的衣物。
蓮衣見她穿上石青色的裏衣,墨色繡蝶棉外袍,系一條墨綠發帶,配一枚白玉青絲腰墜,瞧着還挺清爽,款式也不複雜,只是穿在身上稍微顯得大了些。
為了僞裝女子的身份,柳紛雲斷然不可能在燭煌國找店家量身裁新衣。
即便容貌、聲音扮得再像男人,她到底是個女子。
“夫君這身俊得很。”蓮衣贊了一句,從背後将柳紛雲環住,枕在她背上蹭了蹭,“我喜歡。”
她順勢攜起柳紛雲的手,要與她一同出門去拜見君上。
柳紛雲趕緊拉住她,找了件狐裘披風給她系上。
“外頭天寒,殿下還是穿暖和些再出去吧!”
此時正是燭煌國的冬月,終日白雪飄飛,即便不下雪,也是冷極。
摸了摸柔軟的狐毛,蓮衣狹長的眼睫撲閃了兩下,瞧着自己的新婚“夫君”,越發覺得有趣了。
起居女官早已在院中的車駕旁靜候多時,蓮衣拉着柳紛雲走入車中,坐在鋪了好幾層墊子的位置上,接過侍女遞來的小暖爐,剛捂在懷中,又咳嗽起來,一咳就沒完沒了。
柳紛雲趕緊放下車簾,擋住寒風,打開錦囊給她取藥。
“等見過君上,我為殿下開些新的藥。”給蓮衣止住咳嗽,柳紛雲道,“每日煎服,調理一陣子,殿下就不會畏寒了。”
誰知蓮衣臉色頓變,搖了搖頭:“我不喝湯藥!”
柳紛雲一愕,“為什麽?”
蓮衣支支吾吾地解釋一番,柳紛雲才知她奪舍病逝的七公主後,最恨的就是喝藥。
藥太苦,不喝。
沒給糖,不喝。
碗太燙,直接摔了,把煎藥人押過來鞭笞一頓。
任性得很。
聽罷,柳紛雲有點兒頭疼。丸藥調理的方子,她也不是沒有,但效果還是湯藥來得快些。
想了想,她試探問:“殿下不肯喝藥,是怕苦吧?”
蓮衣垂下目光,低低地應了聲。
她怕極了苦。
車駕被路上的小石頭颠了一下,窗簾掀開一角,蓮衣毫無防備,低呼一聲,又喝了口寒風,哆嗦着縮起脖子。
“我來為殿下煎藥吧。”柳紛雲扯緊窗簾,坐過去将她摟在懷裏,“我有特殊的煎藥技巧,保管殿下舒舒服服喝藥。”
蓮衣半信半疑地看她。
她有自己的情報來源,早已曉得柳紛雲是流織國太醫院的醫師,卻并沒有聽說過她的醫術如何,聞言不禁好奇起來,順口應道:“你可以試試。”
車駕很快駛入內城,這雖是皇室專用的車駕,可防震效果到底還是不行。即便出發前座位上已被鋪了數層墊子,蓮衣仍舊被颠得難受,丹唇也失了血色。
柳紛雲一看就知道她暈車了,立即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捉過她的手,為她按摩內關穴。
好在內城的道路比外城平坦,蓮衣歇了片刻就緩過來,卻沒有離開柳紛雲,而是環住她的身子,在她後背慢慢畫起圈。
柳紛雲怕癢,忍着笑問:“殿下這是做什麽?”
“每次乘車進內城,我都會畫圈。”蓮衣說話時,已開始畫第三個圈,“每次畫到第十三個圈,就到地方了。”
七公主這副身體今年剛滿十八歲,只比柳紛雲小兩歲,蓮衣又是長壽的妖族,不曉得活了幾十幾百年,這時卻在做孩童取樂的事。
聽了她認真的解釋,柳紛雲不禁揚起唇角,忍住癢,任由她在背上繼續畫。
第十三個圈剛畫成,車駕果然停了,只聽外頭的侍從道:“殿下,到宴殿外了,君上似乎還沒退朝,殿下要不要先回聖女殿歇腳?”
七公主生前的官職是聖女,負責祭祀,燭煌國本容不下妖族,但七公主剎闌依是聖女轉世,依照“轉世繼位制”,即便被妖族奪舍,只要能活下來,不惹是生非,她的身份依然可以是聖女。
蓮衣卻道:“不去了,找個避風的地方等父皇便是。”
柳紛雲此時已打開系統地圖,看了看聖女殿和當前位置之間的距離,換她,她也不想過去。
根據系統提供的地圖,燭煌國以左為尊,負責觀星與禮儀的祭司殿在皇宮左側,為赤紅色,負責祭祀的聖女殿則位于右側,為奶白色。
“一會兒見君上時,你也要喚‘父皇’。”吩咐完侍從,蓮衣又轉而吩咐柳紛雲,并教了她幾句寒暄的話。
她們并沒有在外面等太久,便被準許拜見,一起下車走向宴殿,齊齊跪在君上面前請安。
燭煌國的君主身着火紋龍袍,頭戴冕冠,蓄着異族人獨有的微卷長須。
他看向柳紛雲時,目光炯炯,不怒自威。
打量這位驸馬一陣,君上才開口:“聖女可還滿意此人?”
蓮衣行了一禮,從容笑道:“女兒滿意。”
柳紛雲也跟着行了一禮。
她始終恭敬地垂着頭,全然沒有注意到,因為蓮衣的這句話,君上眼中暗藏的殺意散了。
“既然如此,他便留在聖女身側侍奉罷。”君上擡手,“賜驸馬印。”
站在他身後的一位女官應下,捧出驸馬印,向柳紛雲走來。
女官身穿一襲火紋素底祭司服,用一方輕紗遮面,亦是一頭微卷的褐色發,雙眼卻并非燭煌國皇室獨有的幽藍眸。
柳紛雲知道此人便是燭煌國的大祭司,名喚絡冰輪,地位僅次于君上,磕頭謝恩畢,忙起身準備接印。
與大祭司四目相對的瞬間,柳紛雲驀地看到對方憐憫的目光。
這種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即将被獵殺的小獸一樣。
猜到她應是同情自己“娶”了貓妖為妻,恐怕性命不長,柳紛雲不動聲色地接下驸馬印,跪下後,便握了握蓮衣的小手。
她偏要好好地活在這只貓妖身邊。
作者有話要說:
她們是互攻互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