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月亮挂上天空,湖山書院處處熄了燈。
丘文殊僵硬地躺在床內側,而元琛則在床外側随意坐下。
房內月色照明,視線昏暗,但丘文殊仍緊閉雙眼,力度之大,連眼皮都皺出褶了。
元琛乃練武之人,視力驚人,轉身見丘文殊這般作态,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哎喲丘兄啊,”元琛忍俊不禁道,“你怎麽跟侍寝似的?”
“…閉嘴。”丘文殊翻身背對着他,給他留下一個高傲矜貴的後腦勺。
元琛撇嘴,這個丘文殊,得找個機會教訓教訓他,叫他知道“友好相處”四個字怎麽寫。
沒了聊天的心情,元琛仰躺在丘文殊身側,因床太窄了,手臂只能貼着丘文殊的背脊。手剛剛貼上丘文殊的背,他立刻感覺到後者往內側縮了縮,仿佛恨不得整個人都貼到牆上,以避免與他接觸。
元琛暗自磨牙。
雨嘀嗒嘀嗒落下,漸成雨簾,聲音嘈雜,土腥味漸起。風将雨潑進窗,房間裏一時濕冷多了。
元琛側身朝外,看着窗外的雨,眼前這一幕幕讓他驟然想起了一件幼年往事。那是母妃剛剛被打入冷宮的第一天,趁着天黑,他和皇兄偷偷溜去尋她。
誰知半路下起大雨,他和皇兄躲在一個年久失修的耳房裏。
耳房不僅簡陋得連張被子都沒有,還漏雨。
他和皇兄蹲在床上,聽着滴答滴答的漏雨聲,惶惶然看着窗外的夜色——
“阿嚏!”
丘文殊打了個噴嚏,整個背弓起,元琛被他推了下,差點掉下床去,哪裏還有傷春悲秋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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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琛皺眉扭頭看去,丘文殊已坐起身,嗓音清冷中帶着些許刻意的咬字:“冷。”
哎喲,太陽從西邊升起了嗎?這高冷面癱會給人解釋自己的行為了。
元琛沒好氣地說:“蓋被子啊。”
丘文殊沒應,但付出實際行動了,朝床尾拉起被子,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
元琛也覺得冷了,正想起床關窗——一張微涼的軟被裹到他身上。
元琛訝異地轉頭看着丘文殊,後者裹得仔細,就差把他的頭包起來了。
元琛被包成一個卷,連手都在被子裏,沒法接觸外面。完事後,丘文殊返身躺下,又給他留下一個拒絕交流的後腦勺。
他剛剛好像有看到丘文殊勾起嘴角得意地笑了下。
不可能。
丘文殊臉上除了面無表情就是面無表情,怎麽可能有“得意笑”這種高級表情。
而且,給他蓋個被子而已,有什麽可得意的。又不是解決了什麽大難題。
被子很快有了暖意,元琛深呼吸,鼻息間充斥着淡淡的,年輕男子的氣息,不難聞,有書卷氣,定是丘文殊的味道。
想不到丘文殊還有面冷心熱的一面。
元琛驟然有了撩撥丘文殊的欲望,他側身朝向丘文殊,支肘托腮,問後腦勺:“你呢?不用?”
後腦勺搖搖頭。
怎麽可能不用呢?你剛剛才打了個噴嚏啊。
元琛又說:“謝謝啊。”
“睡覺。”
丘文殊的聲音依舊帶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清冷,好似在嫌棄元琛說話打擾到他睡眠。但這次元琛并沒有心生不滿。
被子已經暖烘烘的了,元琛掀開被角,将丘文殊裹挾在內。
丘文殊仿佛被吓了一跳,整個人驚了下,聲音都抖着:“你…”
元琛手搭在丘文殊的腰上,說:“給你暖被。”
“…”
元琛打了個哈欠,安心地閉上眼睛:“睡吧,晚安。”
元琛當晚做了夢。
夢裏,他和皇兄躲在小床上,也不知道是害怕還是冷得,兩個人都發着抖。
“皇兄,冷宮也會漏雨嗎?”
“不知道。”
“母妃和妹妹身子嬌弱,可凍不得…”
“是啊…”
“明日我們求求父皇,求他把母妃和妹妹放出來吧!”
“父皇不可能應允。”
“為何?”
“你只需明白,除非我們足夠強大,否則無法事事如意。”
他似懂非懂地點頭,縮着身子,和皇兄相擁而眠。可那寒意鋪天蓋地,他根本睡不着。夢裏不知怎的,他身上突然多了一張被子。
寒意驟然消失,元琛抱着被角甜甜睡去。
夜幕褪去,雨後天晴。
天蒙蒙亮時,元琛已起身,穿了一身短褐,到院後的小樹林裏練武。
一套劍法練完,元琛扔下樹枝準備走回宿舍,耳朵一抖,仿佛聽到些許腳步聲。元琛瞥眼過去,看到三個衣衫不整的書生從籬笆上爬進書院,互相攙着,朝宿舍走去。
一看就是夜不歸宿,眠花宿柳去了。
元琛收回視線,快步離開了。
早上澡堂沒人,他匆匆洗了個澡,換上書院供給的竹青色道袍,往宿舍走去。他的頭發濕濕的,松散地束着,水珠從他的發根一路滑過修長的後脖頸,再溜進白色交領中。
“欸!”
元琛尋聲回望,再次看到了那三個書生。
他們呆愣在原地,眼睛裏盡是赤裸裸的驚豔,很快又變成了讓人不适的色眯眯的眼神。
而且元琛耳力驚人,還聽見了他們的交談。
“比昨晚的頭牌還勾人!”
“比老大新納的第十二房小妾還美啊…”
“我好想摸摸他那嬌嫩的小臉蛋…”
要不是現下需要低調,元琛定要當場割下他們的舌頭!
元琛抿抿嘴,繼續往前走,不再理會他們,心中卻不甘就此罷休,很快他就想到了整治他們的法子。
舉報他們夜不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