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丘文殊沉默地掃視周遭,屋內逼仄,除了元琛所在的床,其他地方幾乎一覽無餘。血腥味是從哪裏傳來的?

丘文殊往前踏出一步,元琛便急聲阻止了他。

“你快出去!”元琛語氣中沾滿了緊張與着急,說話時,羅帳微微拂動,“我不想傳染給你。”

聽見元琛為自己着想的話語,如同在寒冬裏飲下一杯熱茶,丘文殊全身都暖乎乎的,更不能再放任元琛諱疾忌醫下去了。

丘文殊拐杖敲地,往前再邁一步。

“停停停!”元琛急聲喊停,有點兒虛弱地說道,“就按,就按引泉說的,你從門縫裏給我遞絲線…”

元琛怎如此容易便接受診脈了?

她不是很抗拒,并堅持要等到自個兒的書童來了,才肯接受問診嗎?

不過,他對她而言,是未來的天,是不同與常人的。所以見到他來了,她便願意接受懸絲診脈,也沒什麽不對勁吧?丘文殊皺眉深思着。

這時,門外的引泉也連聲應好,泣聲道:“少爺您快快出來吧,姑奶奶知道了,定要剝了我的皮!”

丘文殊被鬧得厲害,只得旋身開門,在引泉的牽引下,出了屋子。引泉心有餘悸地合上門,又從丘文殊手裏取過絲線,繞出一截,小心地蹭進門縫。

“元公子,勞煩您來取下線。”

“嗯。”

寒風呼嘯而過,丘文殊拄拐站在一旁,大夫從回廊裏跑來,接過引泉手中的絲線,一切都順利得很。

大夫診脈診了很長時間,奇道:“單從脈象來看,元公子只是有些氣血不足,沒有大礙啊…”

丘文殊和引泉兩人面面相觑,不是說元琛渾身長滿紅廯,疑似得了疫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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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病?那我身上這些紅疹子…”元琛一副不可置信的口吻。

丘文殊微微蹙眉,只覺哪裏不對勁。

大夫問:“元公子,你身上的紅疹可有退散征兆?”

“黑燈瞎火的,我自己也看不清。”

丘文殊正欲往前一步,被引泉牢牢擋下,引泉谄笑道:“既然如此,那便靜候一夜,待明日一早,元公子看清楚了,我們再做打算,如何?”

“嗯。”元琛打了個哈欠,道,“夜也深了。”

這次問診就這麽稀裏糊塗地結束了。

大夥兒一同回了落霞苑,大夫向馮士卿禀明情況,丘文殊、引泉回了東廂房,被丘雯雯一通教訓。

可說着說着,丘雯雯像是發現了什麽,突然中斷訓話。

“姐姐?”丘文殊疑惑地看向丘雯雯。

丘雯雯尴尬咳一聲,如坐針氈,吩咐引泉:“把意藍喊過來。”

引泉也是一頭霧水,應聲而去時,方才診脈的線團從袖中掉落。線團是米色的,線纏得亂糟糟的,但其中隐隐有斑斑血跡。丘文殊眼皮一跳,俯身拾起,隔着衣料搓着血。

這是誰的血?

元琛的?

他把自己撓傷了?

還是說——

“嘩啦!”

丘文殊尋聲仰起頭,看見丘雯雯尴尬地站起來,回身看了一眼後移了的方凳,又忙不疊坐下。

“姐姐?”丘文殊将線團藏進袖中,關心地問道,“你,不,舒服?”

“嗯…是有些不舒服…等意藍來了就好了。”

意藍一個丫環能做什麽?

丘文殊立即起身,道:“我去叫,大夫——”

“不用不用!”丘雯雯抿抿嘴,沒好氣地說道。“你好生坐着,讓意藍來就好了。”

身子不舒服,不找大夫,找貼身丫環?丘文殊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元琛是這樣,怎麽姐姐也是這樣?

丘文殊旋身就要邁步,丘雯雯急聲喊停。

“別去別去!”丘雯雯連聲拒絕,臉上泛起紅暈。“這事要意藍來辦。”

丘文殊隐隐覺得不對勁,自家姐姐和元琛的行為舉止怎這般像?

“是,何事?”

“跟你說不清的。”丘雯雯一副不欲多談的樣子。

就在這時,意藍來了,朝二人行禮。

丘雯雯朝意藍招招手,意藍上前,兩人附耳密語,爾後意藍匆匆而去。

丘文殊像看天書一般看着她們。

“咳咳。”丘雯雯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同丘文殊說道,“喔對了,你姐夫有事要與你商議,現下在正房等你…”

丘文殊知道她在騙自己,但仍聽從了她的話,行禮告退,讓引泉扶着出去了。

丘文殊本就行動不便,現在更是慢吞吞地走着。不一會兒後,意藍抱着一件披風匆匆而來。又過了片刻,丘雯雯和意藍相繼從東廂房裏走出,丘雯雯快步回了正房,而意藍則抱着方凳走向耳房。

丘文殊朝引泉使了個眼色,後者悄悄跟上意藍,又白着臉回來,到丘文殊耳邊附語:“凳子上有血…”

血?!怎麽又是血?!

等等——出血不找大夫,找貼身丫環,找貼身書童…

丘文殊腦袋轟隆一聲,霎時間将一切都想通了!

——女子陰類,沖為血海,任主胞胎,二脈流通,經血漸盈,應時而下,天真氣降,故曰天癸。常以三旬一見,以像月盈則虧,不失其期,故名曰月信。

怪不得元琛不肯讓他踏入房門一步!

怪不得元琛要見自己的書童!

怪不得房裏都是血腥味!

怪不得大夫說元琛氣血不足!

怪不得線團上有血!

因為!元琛和姐姐一樣,都來月信了!

丘文殊恍然大悟,滿臉漲得通紅。

而與此同時,元琛陷在床上,滿頭大汗,臉上毫無血色。

他的貼身書童跪坐在床邊,正為他包紮大腿上的傷口。

“殿下,奴才該死,奴才不該讓您去冒險的…”繼福不住地自責,“這馮府藏龍卧虎,奴才還不知規勸殿下——”

“好了,你不必自責。”元琛沒好氣地說道,“一個沒有重兵守衛的家宅,沒有龍也沒有虎…誰也料不到我會受傷…”

“可,能刺傷殿下的人武藝定然不凡…”

元琛将臉埋進軟被裏。刺傷他的侍衛只有三腳貓功夫,但他又不能同繼福坦誠,自己會被這麽個人刺傷的真正緣由。

房間裏氣氛沉悶下來,窗外的雪花飄進來,夾帶不少寒意。

繼福到底是從小伺候元琛的人,很快便明白刺傷之事元琛不欲多談。

傷口包紮好了,繼福小心為元琛蓋上被子,轉移話題道:“殿下這次潛入馮府,可有什麽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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