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當晚,睿王、元琛也有列席。
八皇子、元琛、十皇子年紀相仿,均到了封王的年紀。而屬地也就那麽些地方,好的壞的一目了然,大家都在暗地裏使勁兒,想要得到最好的。為了不被人抓着把柄,元琛這些時日收斂鋒芒,一絲錯都不犯。
可睿王還不是很放心,他低聲同元琛講:“你的要求皇兄已一一滿足,今**可萬萬不能胡鬧。”
元琛低聲應是。丘文殊今日是生是死,都和他無分毫幹系,他只作壁上觀。
皇宮四處挂滿宮燈,元琛踱步至大殿前,遙遙望見了丘文殊的身影。
丘文殊穿着群青色的道袍,在一衆紅色官袍中異常明顯,他身姿挺拔,綴在丘文非身後緩步上宮階,很有世家子弟的風範。
“阿琛!”
元琛醒覺,看向睿王,不知何時,睿王已步入大殿,旋身看着自己。
元琛快步走進大殿。
巍峨大殿內已規矩地擺上案桌,不少人已就坐,元琛、睿王在宮女的指引下坐在大殿的左上方,與相熟的大臣抑或侯爵們微笑拱手。
宮女為元琛倒上小酒,元琛雙指磨搓着青玉酒樽,好一會兒後,聽見了丘家人與他人寒暄的話語聲。
今日的宮宴是為丘岳明踐行的,宮女們将丘家人引到大殿的右上方席地而坐。
元琛擡起頭時,正巧和對面的丘文殊四目相對,元琛朝丘文殊舉起酒樽,嘴角尚未勾起冷意,丘文殊便已毫不在意地偏開視線。
見丘文殊當自己不存在,元琛心中惱怒,面無表情幹了一杯酒。
丘文殊的案子是錯案,結得草率,只在題本折子中一筆帶過,自然無人深思。但現在太子設宴,邀丘文殊入宮面聖,只需輕輕撩撥,別人便會有不同解讀…
哼,丘文殊待會就知道哭字怎麽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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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歌舞後,太子獨獨向皇帝提及丘文殊:“…從小便是南直隸的才子,去歲還高中案首。”
皇帝心情頗佳,朗聲問道:“丘文殊何在?”
丘文殊徐徐走至殿中,向皇上行跪拜大禮。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萬歲。”
如此不流利的口齒,像及了初次面聖,惶然失禮的秀才模樣,惹來皇室貴胄輕聲嗤笑。
元琛無意識捏緊酒樽,用餘光冷冷打量着一旁忍俊不禁的十二皇子。
十二皇子被元琛看得發毛,小聲問:“九皇兄你看我作甚?”
元琛擰着眉頭,低聲道:“十二弟衣裳有些不合身,看着難受。”
此時的皇帝也皺着眉頭,坐在龍椅上,居高臨下地看着丘文殊,問道:“尚未鄉試,理應在家苦讀,為何入京?”
丘岳明與丘文非對視一眼,暗叫不好。
丘文殊依舊跪着,答:“回禀,皇上,學生,遭人誣——”
許是不耐煩丘文殊語速太慢,太子啧了一聲,搶答道:“父皇,南直隸按察使魏旭告發丘文殊科舉舞弊,不過據查,是誣告。”
科舉舞弊?
朝臣們面面相觑。
皇帝年輕時十分重視科考,甚至還親自出過卷子,此時他一聽到“科舉舞弊”四字,便緊緊皺了眉頭。
皇帝看向刑部尚書,興師問罪道:“怎麽回事。”
刑部尚書起身行禮道:“禀皇上,魏旭告發丘文殊身患口疾之症,還參與應試,枉顧王法…”刑部尚書将丘文殊一案據實已報。
“…據查實,丘文殊是去年重陽節被人所傷,才落下的口疾之症。微臣便将丘文殊釋放了。”
朝臣們議論紛紛,其中一位大人起身問道:“有何憑證?”
刑部尚書一時語塞。
皇帝沉下臉。
大殿上氣氛甚是低迷。
自此至終,皇帝都沒有讓丘文殊平身,丘文殊直着背脊,跪在大殿中央,身子微微晃蕩着。
元琛冷笑,丘文殊這個文弱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擡,連跪都不能跪久。不過…丘文殊要是被重新扔進牢獄裏,他從前做的一切不就白費了麽?指不定還會連累刑部尚書。
元琛撐着案桌,緩緩起身,無視睿王斜斜瞪過來的眼神。
元琛道:“父皇,兒臣去歲游學,曾與丘文殊是同窗好友。”
此時,滿大殿上的人都看了過來,除了丘文殊。
“丘文殊雖有些清冷高傲,但才華橫溢,教會了兒臣許多東西。”元琛道,“當時他出口成章,絲毫沒有結結巴巴。”
丘文非十分訝異地看了元琛一眼,元琛這在為丘文殊作擔保了!他還以為驸馬一事定後,睿王、元琛會翻臉不認人呢…
皇帝的神色和緩許多,朝丘文殊擡擡手,道:“起來吧。”
“謝,皇上。”丘文殊緩緩起身。
“原來只是突患口疾之症,”皇帝道,“朕還以為是科舉倩代這樣的大事。”
太子摸着胸口道:“是啊,兒臣初次聽聞時,也有此誤解。”
丘文非餘光瞥向太子,只覺他話中有話。
“既然丘文殊是從蘇州被押送進京的,想必蘇州已經傳遍了他科舉舞弊的罵名…這種污蔑對丘家影響甚大。”太子起身行禮道,“不若父王現場賜卷,讓丘文殊當場作答,以正丘家清風。”
丘文非暗叫不好,文殊初次入宮,方才又受了挂落,現在讓他當着百官作答,發揮失常也在所難免啊…
皇帝環視全場,似有顧慮。
太子問:“丘文殊,你可願意?”
丘文非忙不疊朝丘文殊看去,緩緩搖頭。
丘文殊卻依然下跪,緩聲道:“有此,良機,學生,自然,情願。”
“好!”太子笑起來。
一炷香之後,宮女捧來幾份卷宗。
太監将丘文殊的案桌擡至大殿中央,備上筆墨紙硯。
在滿朝文武的矚目下,丘文殊正襟危坐,坦然接過卷宗。
太監帶來的卷宗有好幾份,皇帝拿了一份,太子拿了一份,睿王也拿了一份。
睿王看罷,順手遞給元琛,元琛匆匆浏覽了一遍,放下。
丘文非很想看看卷宗裏出了些什麽題,他有個荒謬的直覺——元琛大抵不會見死不救。
丘文非朝元琛使了個眼色後,便悄無聲息地退出大殿。
不多時,元琛也信步走出大殿,去了偏殿恭房。
丘文非跟上,元琛雖冷着臉,卻也從袖中取出卷宗。
丘文非接過一看,登時大驚失色。
“怎麽?”元琛冷聲問道,“有何不妥麽?”
“這是丙卯年皇上親自出的鄉試卷宗。”
院試卷宗多留存在地方,鄉試、會試、殿試卷宗才會留存在京城。太子拿鄉試卷宗給丘文殊答,雖高了一階,但也說得過去。
問題是——這是皇上親自出的卷宗!
“當時皇上初掌皇權,有些…”在元琛面前,丘文非措辭仍十分謹慎,不該說的隐而不答,“這些題目甚是刁鑽,當年解元之名無人得之…”
對于丘文殊的作答,丘文非已不報任何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