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星空

“我不知道。”尹仲夏靠在後座上,似乎是很累了的閉上眼睛,也不知是因為宿醉還是心乏。“我也不知道。”他喃喃的重複了一遍。

就在μ覺得自己什麽都問不出,壓下好奇心,嘆了一口氣,準備再次發動汽車的時候,ρ卻開口了,而且語氣極為肯定:“戀人。”

“嗯?”車上所有的人都轉頭看他。

“兩人是戀人關系,毫無疑問。”

“呵,”尹仲夏的聲音聽起來是三分好笑,三分自嘲,三分悲哀,還帶了一分顫抖,“你竟然這麽确定,我都不清楚……”

“雖然這是我們第一次和大小姐一起執行任務,但以前她執行任務的時候,我們都也有跟着,所以都知道。”

“知道什麽?”ζ一臉茫然。

“她的原則。”

“什麽?”ζ依舊一臉茫然。

“安全為先,”μ像是自言自由地道,然後轉頭向ρ确認,“對吧?”

ρ點頭,“大小姐制定任務計劃的時候,從前往後以英文字母标定,從A往後,任務的安全系數逐漸降低,雖然最多有計劃到E的,可到目前為止,頂多執行到B計劃。而這一次,”ρ淡淡的側頭,望了尹仲夏一眼,“是從未執行過的C計劃。”車裏沒有開燈,本就戴着棒球帽的ρ的臉更是全然隐藏在陰影裏,這令他有了一種吉普賽預言者的巫的氣質。尹仲夏感覺得到他的視線,那種帶着一些好奇,一些探究,以及一些導引的視線,令他憶起今日與昨日,自己忽略掉的某些細節。

“這一次的任務,最多只到計劃C。”μ有意無意的補充了一句,眼神一直瞟向後座上,那個穿黑色修身西服也能穿出一種,像是桀骜的黑豹喪盡高傲一般的頹然的青年的反應。

而尹仲夏則一直盯着車窗外那一小塊被樓房之間的縫隙釋放的,淡淡白色的,寂寥的光抹亮的石磚,仿佛那是多麽值得研究的一件事物。石磚的邊緣長着細細的嫩草,不似小花,它們在夜晚,在星光的照耀下,也一樣生機勃勃。

啊,白色,白色的光,星光。

在一個人享受獨處的時候,白色是牛奶般純和的安靜;當一個人深感孤獨的時候,白色是回憶後空虛的寂寞;等一個人習慣一個人的時候,白色就是躺在墳墓內一切皆無的死寂。

尹仲夏盯着那一棵小草,眼神直而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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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研究,那是思考。這一切來得太快,他需要足夠的時間思考。

但,也許是宿醉的關系,他只覺得自己似乎什麽都想了,但總在将要抓住結論的那一刻前,無意識的将之前所想統統的抛卻腦後。

“他,沒事吧?”ζ看着他那種神魂出竅的樣子,覺得今夜似乎有些冷,這句話在口中滾過了幾遍,終于問出了口。卻不是對着本人問的。

“讓他理清一下思緒吧,然後我們再帶他走。”

“有必要嗎?你難道要讓Ω等?”

Ω在執行任務時,一向覺得被等待的隊友是一種拖累。這在他們之間是衆所周知的。

她是一個喜歡以最少的子彈幹脆解決問題的人,也是一個在向前沖的時候不願意停下來等人的人——因為很少有人能夠跟上她的節奏,擁有她所掌握的技能,而在她眼裏,比她慢就是一種拖延。所以,這麽多年來,和Ω擁有長期合作關系的,就只有ξ一人。

“這又不是執行任務,讓她等一下沒什麽,況且她又不知道我們現在在哪裏。而且,這小子,一看就知道是被我們大小姐給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的,讓她等,我一點都不覺得虧欠。”

“啥?”ζ的腦回路一時還沒有搭建好。

“讓我猜猜……哎,其實也不用猜麽,80%及以上是第一次談戀愛,表白被拒,然後就出來喝酒了,你看他喝得這個樣,再然後就給我們撞上了。”

“是這家夥撞上我們了好吧!”ζ不滿的抱起雙臂,可沒過多久又放下手來,靠向μ,小小聲道:“要是他要思考很久,那Ω那邊……”

“讓她等着吧,要把這麽一個大好的青年弄成這幅樣子,該她等!哎……”

“喂喂,你到底站那邊的啊?!”

“作為男人,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應該支持這個家夥嗎?”

“哇哦!你!”ζ一拍大腿,直指說話者μ:“夠陰險!”

“這不叫陰險。”μ氣定神閑,一點都不感覺被指責了。

“那這叫什麽?”

“我這可以稱作幫忙,讓她也了解一下戀愛的感覺,最好再嘗一嘗失戀的feel。哲人說,人要經歷十次心碎才能成為完整的人,失戀在這其中也應該占有一席之地吧……”

“狡詐。”ρ突然說道,而前面的兩人還不明白他在說什麽,一同回過頭來。好在一向不怎麽說話的ρ今夜似乎很好心,又給出了解釋——

“你這不叫陰險,叫狡詐。”

“啊!你這才叫陰險狡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μ顯然對這一句評價極為的不滿,大聲說道,話音剛落,就聽見身邊響起了ζ支持的聲音——

“不對,是一鳴雷人!”

“安靜!有人在思考!”ρ再次對二人忍無可忍,低喝道。

而尹仲夏,他只是知道,身邊有關于他的聲音,可那些聲音都好遠,他聽見了,忘記了,無暇顧及。

思緒皆在電光火石之間而來,又于電光火石之間而去,他只能反反複複的想,而後盡力去抓住,可抓住的同時,他又有一股想縮回烏龜殼的沖動——他不想再一次面對那個欲令他一醉不醒的答案。可心底的渴求讓他一次,一次,再一次的,探出心障,去探取。

他想到——

她拒絕得太快;

她至始至終沒有當着他的面說出那一番拒絕的話;

她甚至沒有給他一個拒絕的理由;

她令自己的人救了他;

她為他執行了危險的計劃C……

可是,他又想到——

她是不是因為對他完全沒有興趣,所以才會拒絕的這麽快?

她是不是因為對他厭煩了,所以連多說一遍那句話都嫌多餘?

她是不是因為對他毫無感覺,所以覺得拒絕他連理由都不需要?

她是不是因為不希望有人死,所以才要其他人救了他?

她是不是因為發覺在救了他之後計劃有所變動,所以只得下令執行了危險的計劃C?

但是——

她拒絕的太快,是不是因為心裏有愧?

她沒有當着他的面拒絕,是不是因為其實她并不想拒絕他?

她沒有給他拒絕的理由,是不是因為其實根本就沒有理由?

她令自己的人救了他,是不是因為她不想他死?

她為他執行危險的計劃C,是不是,是不是……有那麽一點,喜歡他?

啊,不能想,越想越混亂!越想就越給自己希望!而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可是,可是!可是……

就算只有那麽一點點的希望,再微小,再塵芥,他也想抓住,不放手。

“……說起來,我好像還是第一次感覺,她也有焦急的時候啊?”ζ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尹仲夏無意識地聽了下去,隐約覺得,他一直一直期待的什麽,就要來到了,這種等待雖然并不漫長,可那種心髒狠狠敲擊胸腔的感覺令他難受又渴盼。

“是的欸,在這家夥出現的下一秒她的命令就到了,一連串的,真虧她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想出來,那種語速,我可是第一次從她口裏聽到……”

“走吧。”

車裏的三人終于等來了正主的發話,ζ和μ的談話也停了下來。

“決定了?”μ回過頭來,問道。

“早就決定好了,我要見她。”

“那你剛剛猶豫這麽久是在幹什麽!”ζ差點要跳起來。

“剛才,我只是在茫然結果而已。不過,其實用不着的,見着了她,就會明白了。帶我去見她吧,麻煩了。”

“啊,呵呵,是啊。其實不麻煩的。我們快走吧,別讓大小姐等太久。”ζ說話突然就不流暢了。

“大小姐?”尹仲夏帶着大部分肯定的疑問聲響起。

“是啊!你竟然不知道?!”ζ這一次是真的從椅子上蹦起來了,“天啊,你們在一起都說什麽啊?!你們,你們這是在……”

“她是哪家的大小姐?”

“哦,God,你真不知道?她可是羅茲沙華……”

“ζ!”μ和ρ兩人同時出生的喝止令ζ頓時住了口,他縮縮脖子,嘿嘿一笑,不再說什麽了。但尹仲夏依舊在喃喃自語:“羅茲沙華家的麽?羅茲沙華……是凱爾彌忒G羅茲沙華嗎?可我聽說,他是有兩個兒子,但并沒有女兒的……”

ζ只是嘿嘿幹笑着。

不過,尹仲夏顯然不打算再從他們這裏獲得什麽信息了,他接着自語道:“我只是喜歡她,我喜歡的只是她,而已。”

μ在回過頭看他一眼後,繼續專心開車。

唔,Ω的眼光不錯,這個小子的眼光更是好到爆,只是,這兩人要在一起……

路還長着哪。

201X年,X+1月Z+1日,淩晨01:12分,臨近子夜最深之際,D城的近郊的草坡引來了今日最早的一批客人。

他們是來看星星的。

準确的說,只有兩個人是過來看星星的,一個人帶着另一個人而來,還有兩個人想跟着一起看,結果被一把沙漠之鷹給堵回了車內,沒能下車。還有一個人表示不感興趣,根本就沒打算下車。

而真正來看星星的,一個純粹是跟着另一個走,而另一個,要的大半是星空下的氣氛。

不用說,這五人就是Ω,尹仲夏,ζ,μ,還有ρ了。

尹仲夏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裏,一個人靜靜的往前走,星光在黑色的西服上抹了銀,這令他本就瘦高的背影透出幾分要融進虛空的蕭索。

Ω落後他三步的跟着,什麽都不打算想,也什麽都不想去想,黑色的直發在夜風中飛起幾縷,缭繞出她一如既往的淡然。

尹仲夏挑了一處最高的草坡,站住不動了,等到Ω走到他身邊,隔了一米的距離後,他就自顧自的坐下,仰頭,45°角,仰望星空。

Ω低頭,望着因在星光的照耀,陰影的分割下,尹仲夏的側臉上,變得具有男人剛毅與沉穩氣息的線條,心裏竟只想到——

他還活着,坐在這裏,在我身邊。

這樣,真好。

這樣,就好了。

然後,她也坐下了,坐了一會兒似乎覺得不舒服,于是再度躺下。

躺着。這樣不用仰望,也能望見大片星空。

而視野裏,除了星空,還有他。

現在在她眼前的尹仲夏,已經沒有了喝醉酒時癫狂的頹然,但那彌漫在周身的,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色沉暗的氣息,就像是他身上的那件修身西裝,怎麽也消散不去。

此時,在車裏,ρ抱着臂,安靜的坐在後排,閉目養神,而ζ和μ則在争搶唯一的一架夜視望遠鏡。

而更遠處,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也停了一輛車。黑色的,極好的融入了夜色之中。

兩人似乎很是滿意,彼此之間在昨日那般的決裂之後,此時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的安靜,皆是默默無語,渾然不知這種舉動,令車裏本想出來的兩人,一個不斷嘆氣,另一個扒在車窗上捶胸頓足。

“我本來想,要是今天你答應了我,那我就帶你來這裏,看星星。這裏,是我在S國、在D城,最喜歡的地方。最喜歡的那些,就應該和最喜歡的人分享。”

“你的好意我知道了,可是,我還是想說,這不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星星。”

“對你來說,什麽樣的星星才是最美的?”

“最美的星星屬于夏日的夜空。我最喜歡的星空,天幕要是透着黑的深沉的藍色,要像上好的天鵝絨一樣,在星光散漫中流露一點點的柔光;而星星要很多,要很亮,要鋪成一條長長的天河;天上也許會有些雲,像仙女的輕紗一樣,但最好是沒有,這樣,星星的美就能完全的展現;月亮最好也不要有,黑夜應是在陽光下不能顯露的那些露現其真實的時候;月的光來自于太陽光的反射,是虛假的光,我不希望它掩了星光的亮,搶了星星的位置。”

“你也喜歡看星星。”

“有星星的話,晚上就會有個伴。”

“你的氣質,像星光,”尹仲夏在一段不短的沉默之後開口,輕而緩的語氣,令人懷疑他是不是嘆息着說出這些話的。他說:“在黑夜裏,有一種朦胧的美。因朦胧,而神秘,因神秘,而令人,令我,沉迷。”

“酒醒了?”Ω默然半晌後問道。因為她察覺,接他的話也不是,不接他的話也不是。她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還有詩人的氣質?難道是酒醉之後,也變得如李白那樣,連吐出的氣都帶着詩的韻味,情思的綿長?

“我很清醒。”聽這肯定而清晰的語氣,的确是清醒的。

“你一次醉成這樣?”

“是的。因為你,第一次喝這麽多酒,以前,從未醉過。”

Ω的眉毛一挑,要是有漫畫來表達,她的額頭上此刻一定爬了一個扭曲的十字。他怎麽這樣說話的?!難道是也非想讓她嘗嘗內疚到底是何滋味麽?

“你怎麽知道,自己是清醒的?”Ω修長的指尖觸上了餘光裏一根細長的草絲,細撫着。

“為了思考,我必須清醒。”

“那麽,思考清楚了?”她改撫為繞,将草絲一圈圈的纏在手指上,再一抖指尖彈開,再繞,再彈,如此反複。

“是,也不是。其實想什麽都沒用,我的本能已經決定了我的選擇,按照生物學來講,是荷爾蒙分泌極度旺盛,而講得文學一些的話,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尹仲夏終于回過頭來,深深的注視着Ω,“無論我怎樣思考,無論是怎樣才能追到你,怎樣才能讓你喜歡上我,怎樣才能和你——羅茲沙華家的大小姐在一起……無論思考什麽,只要對象是你,我的理智就是一團亂麻,我所想的一切都偏離了我的本衷。我之前沒有過類似的感覺,我曾經以為,異性的雙方在一起,只不過是一段編碼合上了另一段而已,就像防火牆在那裏,要想潛入進去,編寫一個合适的程序就可以了。只是現在,我終于知道,這種感覺是如此的不可控,現在擁擠在我腦海裏的,全都是你,是有關你的記憶。回憶如此甜美,卻以将狂歡建立在我的痛苦上的寂寞為索取。當然,我也不是一無所獲,但這唯一所得,就不知該令我悲哀還是慶幸——在烈酒焚燒肺腑之後,在酒醉之後,在貨車沖過來之後,在望着星光發呆之後,在一切一切的之後,我唯一能确定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喜歡你。”

“即使是,”Ω迅捷無比的拔出了不離身的手槍,指着尹仲夏,道:“知道這樣的我?”停頓一秒之後槍轉了一個圈,回到了槍套之中。

“是,”尹仲夏點頭,“知道,但我還是喜歡你。”

“呵,”Ω譏諷的笑了一聲,“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誰,做過什麽樣的事情……”

“我們并不算不相識,是你自己親口告訴我你的名字的。就算那不是你真正的名字,可這又有什麽?無論你叫什麽,你都是你。我們相處的時間也許不長,但我有把握,也确信,自己清楚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清楚你有自己的底線,我确信你的地現在我能接受的底線之內,而且我清楚,就算你拿槍指着我,也絕不會,向我開槍。而且,Omega,你有沒有想過,被你當作外衣,一直披在身上的冷淡,其實只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期待中拒絕他人靠近的自欺欺人,而實際上,你的內心其實渴望能有一個人,和你一起走下去?”

“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

“不,我的了解并不夠,我想了解更多。所以Omega,你給我一個機會!”

“我記得,昨天,我才拒絕過你。現在,相隔還不到一天,不,半天。”

“如果你真的對我沒有一絲心動,或者沒有一點不同的感覺,那你就在拒絕我一次,好讓我死心,如果,你是因為……別的什麽而拒絕的我,那麽,給我一個理由。如果,這兩者都不是,那就讓我牽着你的手,無論是拉着你還是被你拉着,讓我和你,一起走,走下去。”

“你,真的是,非常難纏啊。”

“到底哪一種?”

“你今天是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是。”

“那我就不給你答複。”

“為什麽?”

“看你今天醉得那個樣子,我不希望明天你想不開去跳樓,我反倒要負責任了。”

“你這……還是拒絕?”

“沒有啊,我什麽都沒說。”Ω放開已經卷曲得像彈簧一樣的草絲,視線對上尹仲夏的,重複道:“什麽都沒說。”

“理由都不肯給?”

“恕我無可奉告。”

“無可奉告什麽呢?理由?還是為什麽不肯給我答案?!”

Ω不再說話,轉而連眼睛都閉上了。雙手枕在腦後,嘴角劃開一抹很小的,辨不清情緒的弧度,一幅很惬意的樣子。

“好吧,沒錯,就是這樣的,這樣的你才是你,這樣才是,我喜歡的你。”尹仲夏一撐草地站起,雙手插回西褲口袋裏,“抱歉,讓已經累了的你來應付這樣難纏的我。”

“不是應付。”Ω也站起來,邊拍去手上的草屑邊說道,“要真是應付,我根本就不用來。”

“那我可不可以當做,你還是,給了我一個希望呢?”

Ω的眼簾像是被忽來的風吹起的綢絹,上揚片刻後落下,“随你。”

“看來,這一趟,我什麽都沒得到。”尹仲夏輕笑一聲,“可我,不甘心。”

“所以?”Ω的視線追蹤到他的眼睛,而後問道。

“能不能給我一個,我們此刻曾在一起的證明?”

尹仲夏慢慢的靠近了,低下頭來,輕淺中帶着小心翼翼的顫抖的氣息,緩緩的拂過她的臉頰,她的雙唇。在以低垂眼簾表達出的無聲退卻與猶豫中,Ω的鼻尖嗅到了淡淡的,她在潛意識裏知曉的,屬于他的氣息。

忽而,夜風來,掀動彼此的衣衫,拂開長長的發絲。

遠處,汽車裏,本就扒在車窗上的ζ凝固不動了,在反應三秒之後瘋狂的套身上的各種口袋——翻手機,要照相。而μ也加入了扒車窗的行列,而等ρ在意識到将要發生什麽之後,反應異常迅速的擠到了前排,按下了控制天窗開啓的按鈕,等天窗開啓到剛剛可以探出頭的時候,他的上半身就大多沐浴在沁涼的夜風中了。

哇,不會吧要在這個時候,Ω的first kiss??!!!

歷史性的時刻啊!!!

而更遠處的那輛車裏,早就準備好的夜景照相機,将兩人框在了取景框裏。

只等待,星空下的那一個見證,那一個,按下快門的時刻。

201X年,X+1月Z+1日,上午10:17分,在BOSS的手中正在被翻閱的,是η剛剛上交的關于Ω和尹仲夏兩人關系的調查報告。報告不長,BOSS翻得很快,可是足足看了三遍。然後,他拿出了文件袋裏的照片。

這一回的照片,按照他的要求,多照了一些。

第一張,兩人一前一後走在草坡上;第二張,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第三張,一人坐一人躺……當看到第四張的時候,BOSS明明沒有任何舉動,但η卻感覺到,他周身的氣壓猛然降低,左眉之上的傷疤在皮膚緊繃的壓抑盛怒之下,顯得更長、更深,而就連他穿在身上的黑色西服,都令人想到地域裏常年不散、終年凝固、象征死亡的瘴氣。

BOSS,您要hold住,hold住,千萬不要暴走,不然最先遭殃的可能就是離你最近的我……

第四張上,赫然是Ω低垂眼睫,靜然而立,而尹仲夏帶着一些青澀的俯首靠近,雙手還插在口袋裏,兩個人的嘴唇只有一厘之隔。

BOSS的視線在這張照片上停留了五秒之後,轉向了下一張照片。而僅僅在他手裏呆了這麽一息時間的照片上,已經有了一道凸凹不平的痕跡,那是在用力捏過之後留下的。

下一刻,BOSS周身的氣壓瞬間降低,而後緩緩的被撤去。

η松了一口氣。

呼,活過來了。所以他就說麽,要hold住啊——其實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發生的。

時間倒退到十個小時之前。

μ開車,将Ω和ζ分別送回他們的住處去。

車上僅剩這三人。

Ω和ζ都坐後排,各自霸占一邊,靠近車窗而坐。Ω的手肘支在車門上,手背抵住下巴,閉着眼睛,戴着耳塞,耳機裏播放的是五月天的《星空》,尹仲夏推薦的歌。而ζ在一遍遍地翻看手機。其實他看的只有一張照片。他邊看邊喃喃自語。

“哎,這拍的是什麽啊!要是早一秒種拍就好了的!”

“早一秒種的事情啊!”

“一秒鐘……”

“一秒鐘!”

似乎是終于忍耐他的自言自語到了極限,Ω睜開眼睛,如電一般的目光射向了ζ,一瞬之後下移,掃向他手中的手機。

“你拍了?”

“沒有!怎麽可能!”

“給我。”

“都說了沒有啦!”

“回答太快,心裏有鬼。而且,剛才,當我戴着耳機就聽不見了?”

“……就一張啦,就一張麽,我又不上傳,也不給別人看……”

“給我,或者自己删。”

“你不要這麽小氣啊!”

“從法律上講,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權,從個人角度講,我不信明天之內某人不會為這張照片順了你的手機,趁你還沒有改鎖屏密碼的時候用藍牙把照片傳到自己手機裏;從BOSS的角度講,你認為,它會讓你留着這張照片?而從你将要受到的損失來講,你說是由BOSS動手,還是由我來動手,還是由你自己動手,會死得舒服些?”

“啊!!!啊,啊……敗給你了……好吧,我删,我删!我删總行了吧?!我就不該在你眼前看的!”

“就算如此也沒有任何區別,反正總是要删的。”

“好吧好吧,早死早超生是吧?你看好了啊,delete,是吧?”

“等等。”

“還有什麽事!”

“給我看一眼。”

ζ在一秒呆愣,一秒震驚,一秒怨憤之後,把手機遞給了Ω。

這是将近頭拉到最遠時拍攝出的照片,因此有些模糊,但在朦胧的柔白色星光下,此種模糊倒有了一種別樣的美感。

照片上,女生一只手的食指點在男生的胸前,将他推開,而另一只手的食指則搭在沙漠之鷹的扳機上,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着拍照片、看照片的人。

Ω注視了這一張相片三秒之後,打開菜單欄,指尖點上了删除鍵,停頓片刻後又劃開,以凝固的姿态望着屏幕,不知道在猶豫什麽。維持這種出身的狀态幾秒鐘後,她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過了不久,ζ聽到了一聲手機“叮”的提示音,他詫異的轉過頭,“咦?删除明明沒有聲音的……”随後,他看見Ω将自己的手機收起。“等等!你這是,自己用藍牙傳了?!”在他的質疑聲中,Ω當着他的面按下了delete鍵,然後将手機物歸原主。

“哇!不帶這樣的!你!你這算不算監守自盜啊!”

“安靜,我累了。”

“啊!我要把手機的觸屏功能更新到識別指紋的級別!”

“你的工資是多少?”意思是他還沒有資金換一個可以識別指紋的屏幕。

ζ聽到此話後,瞬間洩了底氣。

“你就不怕我順了你的手機,再把照片傳回來?”

“我剛改鎖屏圖案,而且,照片加鎖和隐藏了,有本事,你試試。”

“好吧好吧,我玩不過你……”ζ揣起手機,将兜帽一拉,靠在後座上打盹去了。

“Ω啊,你的心情有些不好欸,是吧?”一直在默然開車的μ問道。

“你說什麽?”Ω淡淡的,有些拖長了的慵懶詢問聲輕輕響起,這令得μ立即閉口不言。

真的生氣了。

看來,這個尹仲夏,對Ω來說真的不一般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星空下的告白啊~~~浪漫啊~~~嗯,在聽五月天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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