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追查（二）
“到了嗎？”尹仲夏看着Ω手中捧着的iPad的屏幕，盲操縱遙控器中問道。此時他們肩并肩坐着，一張地圖橫鋪在兩人腿上，尹仲夏伸長的腿上還擱了一臺筆記本，Ω則是盤腿坐着，将長發全部撥到了遠離尹仲夏那一側的頸邊。也許是因為反光，尹仲夏的頭湊得很近。
“不是這一幢，往前繼續飛，飛兩幢就是。”Ω指揮着“羅賓漢”前進。
“中央主控電腦在哪裏？”
“最底層，在靠近別墅正中心的地方。”
“嗯，一般都是建造在地下層的，不過你了解得還真清楚。”
“要做任務之前，對方的底細是最基本的了解事項。”
“嗯，就像我們國家的哲人所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你們國家哲人不少。到了，下降。”
“收到。”
“往左邊偏一些，離窗戶太近了，可能會被發現的！”
“就算被發現也沒什麽的，估計也只會當是小孩子在玩遙控飛機，只要攝像頭不被發現就行，而wifi幹擾及發射器，相信沒幾個人認識。”
“等等，你調整一下攝像頭的角度，向上偏一些。”尹仲夏依言照做，Ω通過屏幕大致估計了一下“羅賓漢”進入攝像範圍還需的距離，然後道：“不要從這裏下去，繼續往左，大概再飛……五秒鐘，有一個攝像頭的死角，從那裏下降。”
“五秒鐘？好精确。”
“我估算了‘羅賓漢’的飛行速度。”
“心算能力不錯。”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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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聽‘非常好’的誇獎嗎？”
“不是，你難道可以比我更強？”
“這個，不知道。要比一比嗎？”
“有時間的話。下降。”
“你的好勝心理真強啊。”尹仲夏照做之後，嘆息一聲。
“只對我感興趣以及擅長的事物而言。”
“那也不會少啊。看來，要當你的男朋友，要很強才行啊！”
“是的，我的男友必須要比我厲害。”
“要是沒有，你難道決定一輩子單身？”
“單身有什麽不好麽？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找到它的壞處。停一下，攝像頭向左轉，嗯，窗口沒人，繼續下降，速度慢一點的話螺旋槳的聲音會不會小一些？”
“應該是，但是速度減慢的話也會增加被發現的幾率啊。”
“适當減慢，你看着辦。”
“說起來，我大學的時候參加的第一場辯論會就是辯論到底是單身好還是結婚好。”
“你選的什麽？……有人來了！”一個穿着女傭裝的身影進入了攝像頭的拍攝範圍，Ω迅速拉遠鏡頭，只過片刻，目光就凝在離“羅賓漢”垂直距離不到三米，橫向距離不到一米的三樓窗臺的房檐上，那是攝像頭死角的最邊緣，有被發現的可能性，可是現在不躲起來就一定會被發現。她不再猶豫，一指那裏，“降落！”
“收到。”
“走過去了。先等等，我找一個既是攝像頭的死角，又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你确定現在仍在死角裏？”
“一半吧。找到了，往左飛兩米，往前飛半米，貼着牆壁飛。”Ω所指的那個地方，是下水管道的所在，所以牆面有一塊凸出來了，再加上早晨陽光的斜射，正好有一塊可以隐藏“羅賓漢”的陰影。
“收到。我沒能選擇，老師直接劃分說左邊的支持單身，右邊的支持結婚。我在左邊。”
“然後呢？辯贏了沒有？”
“贏了。但是這和對方辯手的實力也有關系啊，他們的英語水平不怎麽樣。”
“英語？”
“這個辯論是英語tutorial課的內容。”
“不管是什麽辯論，它辯贏了就有一定的緣由。所以單身沒什麽不好啊。”
“一輩子一個人，不孤獨嗎？”
“沒考慮過。目前為止，只知道一個可能符合條件的。”
“條件？”
“比我厲害。”
“才一個？好吧，能符合你的條件的确實不多。可你剛才說的是‘可能符合條件’？是誰啊？”尹仲夏立即顯得很八卦，或者說，是對自己的“情敵”表現出了雄性動物的攻擊、挑釁本能。“和我比，怎樣？”
“專心遙控！”
“啊，抱歉。”
自己和自己怎麽比？不知道比較是需要兩個對象的嗎？Ω微不察覺的一抿嘴角。
“羅賓漢”在Ω的指揮和尹仲夏的遙控下終于安全降落，正好隐藏在BOSS別墅的花園裏，及膝高的薔薇叢中。
“剩下的就是你的事情了，我擦眼旁觀不語。”
“不行，你還要随時監視攝像頭傳過來的附近動向，要是被發現了，我們可就都死了。”
“你應該還安一個監聽器的。”Ω轉到一半的頭又轉了回來，不爽的道。
“你就這麽想看我……”想起Ω說不要說“竊取”這個詞，尹仲夏說到一半的話就這麽卡住了，可Ω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是的。”
尹仲夏頓了一下，嘆了一口氣，真希望她回答的就是那前半句話啊。然後，他道：“你難道不知道，市場上可以買到攝像頭，但是買不到監聽器嗎？”
“那你的wifi幹擾及發射裝置是怎麽弄到的？”
“我做的。”
“那你也可以做一個監聽器。”
“我沒那麽厲害！就算清楚每一個部件是怎樣的，我也弄不到制造部件需要的原材料！”
“原來你真知道監聽器是怎麽做的啊？”
“不是全部，大部分。”尹仲夏回過頭來，發覺Ω注視着自己的眼神，似乎比平時亮了那麽些許。“怎麽，開始發覺我的厲害了？”
Ω轉頭，繼續盯着屏幕，尹仲夏本以為她不會回答的，可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嗯”了一聲，可是聲音實在是小，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可似乎是為了安慰他，Ω竟然又微微一點頭，雖然動作也很小，表情也沒什麽改變，可尹仲夏清楚，他沒生病，不會在幻聽的基礎上繼續産生錯覺。
雖然，她給予他肯定，可能只是因為找到了一個她滿意的搭檔。
但他還是很高興。
“發什麽呆？繼續。”
“哦。”尹仲夏這一聲拖得有些長，轉頭的速度也緩慢了一些。
忽然間覺得，敲鍵盤的聲音，好清晰……
“下次如果需要類似監聽器的小工具，可以找我要。”眼睛都沒擡一下，Ω道。像是說下次要是餓了沒零食，可以找我要一樣。
“不行……”聽聞這一句，Ω詫異的回頭，以為自己是被拒絕了，可還沒等她問什麽，尹仲夏就解釋道：“這臺中央主控電腦，很牛，這個幹擾器的幹擾能力不夠，抱歉，我有些低估了這次的行動。”
當然牛，你的低估也是自然的。因為對方也不是普通的。Ω在內心回答道，這畢竟是由ζ設計的反入侵程序保護着的電腦麽。
“你……沒辦法嗎？”
“在你面前，怎麽可以這麽說？”尹仲夏笑了起來，像是獵人發現了獵物之後的興奮。“不是沒有辦法，是要靠得近一些才行，這個距離對于幹擾器來說太難辦了。”
“近一些？那不是……”
“要進別墅裏。”
Ω微不可聞的嘆息一聲，一只手抵住額頭。“這樣的話，被發現的幾率太大了。”
“我們今天幹的事，難道不是一場冒險嗎？”尹仲夏說道，聲音裏的興奮不曾消散，而Ω擡起頭，微怔地望進他的眼睛，只覺那璀璨光華似乎是被打磨出的鑽石放射出的。
他竟有她不曾有的勇氣。
“什麽事情沒有風險，你難道會就此放棄嗎？”
也許，他是不知道這幢別墅與Ω的關系；也許，他是不清楚獲得真相的方法并不只有這一種；也許，他是不明白要是被發現了，Ω的下場會如何，可是……
往前沖的時候是不能看後方的，這是所有的短跑者都清楚的定論，而她，忘記了。
閉上眼睛，Ω深緩呼吸，不再言語。但尹仲夏知道，這已經不是在猶豫，而是在思考，到底可以從哪裏侵入。
“‘羅賓漢’可以飛多久？”
“總共六節電池，‘南孚電池，一屆更比六節強’，廣告上是這麽說的，我沒有計算過。以前倒是有做過類似的飛行器，只有一個大螺旋槳，那時候為了測試，飛了一整天，從早上8:00開始測試，直到晚上6:00結束，電池都沒耗完，電量大概還剩10%。”
“能換算嗎？”
“你等等。”
還真能算？Ω睜開眼睛，看見尹仲夏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和一支筆，随後，就聽見他喃喃自語起來，“機械重力之比，原來那個……1500g，大約3:1，螺旋槳翼長之比5:1，做工之比2:1，所需動力之比1:5，電池節數之比5:3，之前耗時10小時，換算成耗電量……”
Ω只見他的筆飛快地寫着，計算公式和結果如流水般呈現于紙上，小本子被他連番幾頁之後，他說：“大概可以支撐到到今天下午3:00。”
“應該夠了。現在，起飛，回到上次那個房檐下方，從窗戶裏進去。”
“你怎麽知道窗戶是開着的？”
每天早上開窗通風一個小時，這是BOSS家裏的傳統。但她不會說的。
深吸一口氣，Ω說道：“準備好了嗎？”
尹仲夏的唇角劃起一抹高昂的弧度：“我一直都是準備好的。”
于是，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奮勇潛入的“羅賓漢”歇過衣櫃頂，進過洗衣車，躲過窗簾後，藏過大吊燈，下過書桌底，逃過薩摩耶，當過擺設品，歷經重重困難，關關險阻，整整一個半小時後，終于來到了中央控制電腦所在的機密房間的門外。
“這個距離，夠了嗎？”
“……竟然還是不行。這扇門是用防幹擾的材料制成的，原來如此，我就說剛剛的信號怎麽那麽弱。沒有別的地方可以進去了嗎？”
“沒有。”
尹仲夏一手撫着下巴，一手敲着電腦邊緣，思考着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難道，就這麽算了？Ω緊緊蹙眉，拿了尹仲夏的電腦來，又把iPad塞給尹仲夏盯着。過了有些時候，她的眼睛忽然一亮，“你剛剛說，之前信號很弱？可是，現在不是沒有信號嗎？也就是說，在高空的地方，沒有幹擾。他們忽略了天花板。”
“太好了。”
“上方是……卧房，去床下，走。”再次調換電腦和iPad，Ω道。
“門開了麽？床起了麽？”
“從窗臺進去，只不過不是死角，動作要很快才行。另外，肯定起來了，上班族麽。”
終于，在另兩個半小時的艱辛潛入及幹擾及冒充及入侵及搜尋及拷貝及抹除痕跡之後，Ω和尹仲夏的行動終于順利告終。
草地上，兩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斜長，頂端彙聚在一起。
Ω站起，看見疲勞了幾日加一個下午的尹仲夏像是剛睡醒一般，懶散地單手操縱遙控器，控制着圓滿完成任務的“羅賓漢”回來，伸了一個懶腰，就主動提出去買中+晚飯。“你歇着吧，遙控器太複雜，我不會操縱，所以就我去好了。”
而當她拎着兩盒外賣返回的時候，她慶幸自己提出了這個建議。
因為，她看見了BOSS！而BOSS走向的方向，正好與他本人和尹仲夏兩點一線的那條線重疊。幸而BOSS沒有看見她，這令Ω有足夠的時間清理現場以及同一口徑。
在為了不因為跑而被發現，卻又不能常速前進的Ω疾步躲着BOSS而過，一路上想着以怎樣的說辭才能最簡潔明了的向尹仲夏解釋他們現在面臨的緊急狀況。因為，似乎，這好像是所有的都得解釋的節奏。
于是，BOSS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穿着休閑運動衫的男生拿着遙控器，面帶着戀愛中的寵溺笑容，控制着一架飛行器上下浮動，而他的養女背對着他，不停的跳起，想抓到那一架飛行器。但每次在碰到的那一瞬，就被地心引力給拽回了地面。
這一幕，是小年輕們有愛的娛樂場面。
BOSS是如此評價的。
這幾跳，實是背上冷汗卻佯裝玩耍的驚險萬分的技術性動作。
Ω在心底舒了一口氣的同時評價道。
因為在BOSS來到犯罪現場之前，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回收“羅賓漢”的攝像頭和wifi幹擾及發射器，為了讓任務不白費，她和BOSS的關系不破裂，攝像頭和幹擾發射器能回收，Ω不得不做出了她很可能小時候都沒有做出的動作。要知道，在熟知她的BOSS面前，做得天經地義天衣無縫，還是很要技術含量的。
所幸，她光榮地完成了任務。
然後，就是按照劇本本來應該發展的方向繼續了。
落地後，看似不經意的扭頭，然後……
“叔叔？”帶一點點疑惑的聲音，Ω把握得正好。
“玩得挺開心的麽。”當凱爾彌忒羅茲沙華走近，以任何一位父親，發現自己的女兒竟有了一個男朋友的時候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的時候，Ω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他。
短暫的沉默是尹仲夏打破的。
“伯父好。”
“凱爾彌忒G羅茲沙華，你可以叫我羅茲沙華先生，或是總裁。”他說道。見尹仲夏對于他的傷疤雖有探尋的目光，卻不帶着露骨與研究的意思，且沒有絲毫的畏懼，态度不卑不亢，邊暗自在心中點了點頭。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尹仲夏手中“羅賓漢”的身上。
“都這麽大了還玩這種東西？”
“這不是玩具，我們也不是在玩。”
“那你們是在做什麽呢？”
“研究。”
“能給我看看嗎？”
尹仲夏立即雙手奉上“羅賓漢”。在沒有了攝像頭與wifi幹擾及發射器之後，“羅賓漢”就與普通的玩具飛機沒設麽太大的區別了。凱爾彌忒羅茲沙華仔細研究了許久，不語。
“這個飛行器是Summer做的。”Ω一語再次打破沉默。
“Summer？”聽起來，有些像女兒在炫耀男朋友的語氣啊。凱爾彌忒羅茲沙華在細細咀嚼了這個名字被他的養女念出時所帶的音調後，問道：“年輕人，你叫尹仲夏，是吧？”
“是。”
“有何含義？”
“我父親姓尹，母親姓夏，‘仲’與‘中意’的中同音，而‘仲夏’又是他們最喜歡的時節，所以就給我去了這個名字。”
“是個好名字。”
“謝謝。”
“Ω，”凱爾彌忒羅茲沙華在片刻沉默後忽然喚道，Ω立即擡眼看他。而尹仲夏聽出了這個人叫他喜歡的女孩的名字的方式與他的相同以及與他醉酒的那天晚上那些人的不同。“你們好好研究吧，我就不打擾了。至于尹仲夏，” 凱爾彌忒羅茲沙華頓了頓，确定對面的年輕人有很認真的在等待他的下文後說道：“你明天下午三點能來迪拜塔我的辦公室一趟嗎？Ω會告訴你具體位置的。而你，”他看向Ω，“不需要跟過來。”
“叔叔？”
“好的。”
Ω不解，尹仲夏卻直接答道。這令Ω不由得轉頭看他。
“我期待你的到來。”
“我一定不負期待。”
說完，凱爾彌忒羅茲沙華就離開了。Ω本想松一口氣，卻覺得壓在心上的陰郁越來越多。她不理解為什麽BOSS要見尹仲夏。難道就因為今天下午撞見了他們兩個在一起？
不，等等，或許這不是撞見，太過巧合了，不是嗎？
“你的叔叔，很不簡單。”尹仲夏望着BOSS的背影道，“他一開始就已經知道‘羅賓漢’是我做的了，再問一遍只不過是确認，而過來也許就是為了向我發出邀請。”
“你怎麽知道？”
“從表情判斷出來的。他沒有任何的驚訝，這不正常。而那個邀請，我估計15%關于你，20%關于我們今天的‘研究’，而剩下的65%，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吧？”Ω突然問道。
“自然。”尹仲夏一笑，道。
“那吃晚飯吧。”
“好啊。”兩人再次席地坐下，就着夕陽，權當燭光。“你買的什麽？”
“土耳其烤肉，這只算開胃。等會兒去吃更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中午在食堂吃的就是土耳其烤肉……
